三四零 暗有落花隨流水
這不是一般的罡氣,這是純陽罡氣
來自於小龍將的,最純正的陽氣罡氣,散發着大量的光和熱,在狹小的空間中爆開。
小天真被罡氣震退,雙手離開孟帥的身體。孟帥趁此機會倒退幾步,往出口退出。
其實小天真現在被罡氣所懾,可以趁機進攻,但孟帥有着自己的判斷——不必如此,還是以撤退到寬敞地方,進退有餘爲上。
這可能是冷靜的判斷,也可能是他的強迫症發作,一定要轉換戰場才能動手,但他已經下定了決心,動作就快了。
儘管這個暗渠很狹窄,但孟帥沒了小天真的糾纏,身子一動,已經出溜出去幾丈,眼見再幾下就能出去。
小天真被彈開之後,臉色急變,一手前拍,抓向孟帥。
但她的手掌剛剛碰到罡氣的邊緣,便覺得滾燙難耐,強忍着再動時,整個手掌如抓到了鐵板,絲毫不得寸進,被上面附着的力道震得手臂發麻。
孟帥看到了這一幕,就知道小天真沒有罡氣,也就是她還不到火山的境界。想來也是,孟帥開掛這麼兇猛,也只是堪堪爬到了火山的門檻,小天真比孟帥還小了好幾歲,又不是明王那樣不世出的天才,哪有那麼容易登堂入室?
其實若是面對面放對,小天真也不是孟帥的對手,只是她在特別適合自己的場地對着特別適合的局面用出了特別適合的武功罷了。
孟帥見她一擊無功,不再管她。罡氣這東西是實質的,不是劍氣內氣這些虛的東西,就如鋼鐵鎧甲,不破防就是不破防,任她玩出花來也沒用,他只管往前又是一步,通往主渠道的出口已經近在眼前。
小天真也看見了出口,她突然手腕一動,關節處咯咯作響,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兩根指頭,以剪刀的手勢往前插去。
茲——拉——
孟帥只覺得澎湃的氣息一滯,回頭看去,只見小天真兩根手指之間,竟夾着一大團罡氣。
她竟然憑着兩指之力,把罡氣扯了下來
這是什麼指力?
孟帥都看傻了,要知道罡氣和力氣簡直就是天壤之別的兩種力量,就如同畜力和電力一樣,完全不可相比。以沒有加持過罡氣的血肉之軀撕開罡氣,這兩根指頭要有多大的力氣?
正因爲看傻了,所以小天真的兩根指頭再次插過來的時候,孟帥只是本能的一躲,甚至沒做有效的格擋。
噗——
一陣劇痛傳來,小天真的兩根指頭刺穿了罡氣,插入孟帥的後腰,鮮血狂噴而出。
孟帥身子僵直,竟不知道掙扎,雙手按在地上,突然往前一衝,胸口前傾,整個人向前面滾去。
前面就是出口
孟帥這一滾之力不小,整個人終於從半步之遙的出口翻滾而出,接着嘩啦一聲,落入水中。
分支的暗渠是於涸的,只有排水的溝槽在,但主渠道中卻是有水的。排水時整個暗渠都被淹沒,不排水時一半是於地,另一半是通水的溝槽。地下暗渠接通護城河,更接通城外的活水。如今正是枯水季,水位尚淺,但地下暗渠的溝槽也流動着汩汩的水流,足有一米多深。
孟帥這一落,就落入了的水中,撲通一聲,濺起一大片水花。
一進入水中,冰涼的水直接刺激血淋淋的傷口,孟帥的眼前就是一黑,整個身子因爲痙攣彎了起來,甚至忘了掙扎,任由涼水灌入他的口鼻。
嗆了一口水,孟帥才緩過來,他水性還是可以的,也沒怎麼慌張,忍痛一蹬水底,就要浮上去。
就在這時,孟帥就覺得邊上一隻手伸過來,拉住了他的衣服,帶着他向下沉去。
孟帥大吃一驚,一口氣登時泄了,身子不由自主的往下沉,頭沉入水下,就見身邊另有一個身體,吞吐着氣泡,正在抓向自己。
小天真
她也在水裡。
孟帥看了一眼,立刻就要再上浮,就覺得腳下一沉,小天真抓着他的腳踝,再次將他拉了下來。
孟帥也不知道小天真是真的要把他淹死還是隻是無意識掙扎擺脫不開,他只知道這種深度的水,老實呆着是淹不死人的,但是這麼互相扯後腿,真要一同死在水裡,身子放低,去掰開小天真攥着自己的手指。
然而小天真的手指之緊,超乎孟帥的想象,水流又滑,根本不容他用力。他用了幾次力,不但勞而無功,腰後的傷口更隨着動作一陣陣劇痛,疼得他眼前一陣陣發黑,察覺到力氣小了下去。
不好,要死——
孟帥這時已經忘了自己的水息術,他只覺得自己在往下墜落,想要吼叫:“你給我放開。”張嘴卻只吃了一大口水,冰涼的水流嗆得他喘不上氣來。
不能這麼下去——孟帥在疼痛之間掙扎,一絲狠意漫上心頭——寧可把她指頭掰斷,也不能讓她拖自己下地獄。
心底一發狠,孟帥一頭鑽進水裡,往小天真手上抓去。分筋錯骨手——他也會。只消一用力,就能把她手上的關節錯開。
就在孟帥手伸向小天真時,小天真的手驟然鬆開,往上抓來。
這一抓,正好抓到了孟帥的肩膀上,緊接着,她的兩手收緊,掐住了孟帥的脖子。孟帥眼前又是一黑,整個人往水深處沉去。
我……要死了麼?
一個念頭轟然炸響,孟帥只覺得背後砰的一下,已經撞到了水底,滑膩膩的泥垢,從他脖子後面滲入。
我會死?笑話
水底是我的世界
一股兇狠之意從他水底驟然升起,孟帥瞪大了雙眼,猛地抓住小天真,往下拽落。
不是要在水下呆着麼?咱們一起,看誰先死
水裡不好用力,但孟帥已經被激起了一股兇頑之氣,只覺得兩膀有無限的力氣,拉拽這小天真的身軀,狠狠地往下壓下。
小天真的身子開始劇烈的掙扎,這時候她的手放開了孟帥,雙腳連蹬,要往上浮起。但這個時候孟帥卻不讓她上去了,他壓着她的鎖骨和琵琶骨,往水下狠狠地按壓,甚至翻身而起,以膝蓋壓住她的身體,不讓她浮起來。
給我死——死——死——
孟帥的眼前看不見別的東西,近在咫尺的小天真的臉也看不見,只能看見大片白色的水浪和氣泡,他也聽不見任何聲音,只聽到自己的耳鼓迴盪着熱血涌動的咆哮聲。疼痛還在一陣陣襲來,因爲長時間的絞痛麻痹了他的神經,使他無法正常思考,他所有的力氣都在往下壓制,壓制着底下的另一個人。
水息術自然而然的運轉,保持着他的呼吸,因爲他如此激動,連水息術這樣沉悶的換氣方式,都能看見大片大片的氣泡。
不知道過了多久,小天真不再掙扎,他的力氣也漸漸變小,最後完全消失,手無力的垂了下來,整個人失去了控制。
他眼前早就閃爍已久的黑屏終於佔據了所有視線,轟的一聲,他昏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孟帥模模糊糊只覺得眼前一片翠綠,整個人好像被一團溫暖的綠光籠罩着,安撫着,軟洋洋的舒服之極,低低的呻吟了一聲,猛地起身
這一起來,孟帥發現自己狀態良好,不但疼痛不翼而飛,力量和精神竟也恢復到了巔峰的狀態,簡直就像沒經歷過那場大戰一樣。
這是……
孟帥一擡頭,果然見到了白也。
白也正蹲在他身前,專注地看着他,道:“好了?”
孟帥長吐一口氣,道:“好了,謝謝你。”
他現在全身無傷,不用問也知道,這是白也給他治療了。真的是多虧了白也在此,不然孟帥傷口極深,流了太多血,又泡了不於不淨的水,別說失血休克,傷口感染也受不了。
確認了自己無事,孟帥問道:“小天真呢?”
白也指了指水裡。
孟帥回過頭去,一眼看到了小天真。
她還在水裡。
她大概永遠不會上岸了。
小天真的臉是一片紙一樣的慘白,雙目圓睜,瞳孔永遠的失去了焦距,整個人無力半沉半浮在水裡,如一片飄零的落葉,找不到歸去的方向。
她死了。
孟帥將她拉出水面,親手確認了她的死亡。心中升起了一絲抑鬱,不管如何,在幾個時辰之前,她還是條鮮活的生命。在幾天以前,兩人還敵友未分,還能在一起說說笑笑。而現在真正陰陽殊途。
在這一瞬間,他真的懷念前世。懷念那個滿街都是沒見過血、只在電視裡見過謀殺、只在遊戲裡進行過戰鬥的宅男宅女的時代,那個安逸到骨頭髮懶的和平年代。那個時候,只有腦溢血和車禍才能輕易奪走一條年輕鮮活的生命。
只是他再也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再感嘆也沒用。
這個時代的規則,他早已熟悉,偶爾感傷不過一時所致。別說是在水下混戰,就是面對面對戰,殺了早已是敵人的小天真有什麼了不起?
不過,還真是謝謝白也,看小天真身上的傷痕,就知道孟帥剛纔也身處險地,若沒有白也的治療,可能水上浮着的就不是一具屍體,而是兩具了。
因此他再次對白也道:“多虧了你,謝謝。”
白也眨了一下眼,道:“你真的想謝謝我?”
孟帥一怔,不知道他的意思,道:“當然了。”
白也露出笑容道:“那你讓我進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