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天作巧
“公子,讓我說你什麼好呢?”百里曉看着忙忙碌碌鋪牀的孟帥,道:“您真是……太好說話了。”
孟帥道:“是嗎?我覺得沒什麼啊。又不是什麼大事。”
百里曉搖搖頭,道:“公子你若年長五六歲,我倒能理解你爲什麼允許那姓慕容的小妞住進來。不過另一個七尺男兒也能住進來,真是令人費解。而你竟然做到給他們騰房子的地方,擠到我這裡來,更是……嘿嘿。”
孟帥收拾好自己的牀鋪,道:“百里先生,你是怪跟你住一個院子是我,而不是那慕容小妞?”
百里曉搖搖頭道:“罷罷罷,慕容家的女人可不能靠的太近,不知道怎麼就會頭頂長瘡,腳下流膿,全身爛了十七八個窟窿。”
孟帥道:“這是做缺德事做多了吧?”
百里曉道:“是中毒。慕容家的毒藥厲害得很啊。不過這姑娘小小年紀,怕沒學到什麼真本事吧?以慕容家的門第,竟會降階服侍郭家一個普通的小姐,這成了笑話了。看來她也不是嫡系。不過真正的嫡系也在涼州。那真是個舉足輕重的女子。”
孟帥道:“這個我知道,傅金水提起過。其實我之所以搬出來,是想看看傅金水和慕容佳湊在一起,到底能演出什麼戲碼?”
百里曉嘿了一聲,道:“您已經知道傅金水是誰了吧?打算跟他走嗎?”
孟帥道:“什麼跟他走?他不就在本地麼?”
百里曉道:“我是說,他招攬你了嗎?你怎麼考慮的?”
孟帥道:“嗯。有這麼一說。我也在考慮。您有什麼意見?”
百里曉道:“我哪有什麼意見?倘若只是爲了學藝,那麼大可不必。您的師父層次超過其他人太遠了。但若事關前途……學以致用也是需要途徑的。”
孟帥道:“嗯,就是學校和單位的區別。不過如果只是參加工作的話,那現在還不着急。我倒想問問,我走之後,這裡發生了什麼事了?我聽說有什麼封印師學徒的事,是不是?”
百里曉神情輕鬆,道:“嗯,是有這件事。誰料到這個小巷子裡每一家人都不簡單。”當下略講了一下,道,“那孩子也很年輕。據我所知,封印師是很吃天賦的一門行當。正如人家說,二十歲不成國手,終身無望。許多出色的封印師年紀輕輕就取得了出色的成就。倒不可看他年輕,就說他水平不好。”
孟帥道:“我師父說他不怎麼樣。”
百里曉立刻道:“原來如此,看來他確實不怎麼樣。”
孟帥好笑道:“你倒是改口挺快的。”
百里曉不以爲意道:“我比之水前輩差得遠了,他的判斷總比我的準。不過他既然是折柳堂大人的弟子,至少也不是一般的學徒。”
孟帥又問道:“折柳堂是誰?聽好幾個人談起過這個名字。”
百里曉道:“是江湖上知道的名聲最大的封印師。封印師跟我們武人的距離很大,因此大多數很神秘。江湖上關於封印師的傳說很多,但大多是無稽之談。說得出來龍去脈的少之又少。當然也有幾個封印師被人所熟知,他們大多數都是學徒。越是厲害的封印師,就越是神龍見首不見尾。而能讓人說得出來,又真正有本事的,就要數折柳堂大人。因爲他曾是大齊的國師。”
孟帥道:“他專爲皇家封印麼?”
百里曉道:“我記得他年少時受過皇室某位貴人的恩惠,答應爲大齊封印七把九重封印鎮國神兵。不過只完成了六把,就不辭而別。有人說他完成了第七把,而且是所有鎮國神兵中最出衆的,卻認爲大齊朝廷不配擁有,才帶着神兵歸隱。等到明主出世,或者有什麼值得他出山的大事發生,他會再次歸來的。那時不是力挽狂瀾,就是破而後立。”
孟帥點頭道:“是隱藏boss級別的人物啊。”
百里曉奇怪的看了一眼孟帥,點頭道:“他老人家做了四十年國師,歸隱也將近十年了,如今怕也百歲年紀。也不知是不是在世,倘若在世,那真是一言九鼎的人物。就算江湖上那些絕頂高手,各地的藩鎮節度使,也不敢拂逆他老人家。”
孟帥道:“那他和榮昌有私交麼?”
百里曉不知道這幾日孟帥的遭遇,對榮昌這個名字愣了一下,才道:“帝師榮昌?當然。榮昌先生在朝中地位超然,當年和折柳堂大人的私交很好。聽說折柳堂大人最後退隱,就有榮昌先生的緣故。”
孟帥點頭道:“那就對的上了。”心道:我手裡的半枚玉環,另外半枚在折柳堂手裡,他又是那麼神秘厲害的人物,那還有什麼指望?反正我也不貪圖他們的丹藥……
正想着,百里曉道:“對了,有個東西公子拿着吧。”說着伸手遞過一物。
孟帥擡頭一看,登時石化。
但見百里曉手中拿着半枚玉環,和剛剛他想到的自己那半枚,竟是幾乎一樣,顯然就是一對。
孟帥顫巍巍接過,嚥了口吐沫,道:“這……什麼東西?”
百里曉道:“從那邊那個高崎身上拿過來的。說來也是湊巧,那天我看他從地道里爬出來的時候,正好有件東西掉在地上。本來我也沒在意,但他突然哭天搶地的找東西,我就知道那不是件凡品,因此伸腳踩住了。後來爲了把東西帶出來,故意捱了他一擊,倒也有驚無險。”
孟帥撫摸着玉環,兀自不敢相信這麼容易,道:“先生深得撿錢的精髓。然後就沒有人就沒發覺?”
百里曉道:“看來沒有,這小子嫩得很,全無經驗可言。說真的,公子也當注意,倘若丟失了什麼東西,切不可立刻爆發,把那東西的珍貴之處嚷嚷的人盡皆知,結果反而引人注意,要不動聲色,細細觀察爲是。我肯這麼用苦肉計將東西帶出來,不過是看他是個封印師學徒,不想過於得罪,不然當真翻臉,這條小巷子死一兩個前途無量的年輕人,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孟帥聽他輕描淡寫的口氣,不自覺的想到了自己的老師水思歸談論殺人放火的口氣,略一搖頭,看來在江湖上打滾多年,大多都是如此。
站起身來,孟帥正色道:“這東西十分珍貴,先生不自己留下,反而給我,實在是一片厚愛,多謝了。”
百里曉笑吟吟道:“公子客氣。能爲公子盡力,是我的榮幸。這東西除了公子,誰也不配拿着。”
其實百里曉之所以把東西給孟帥,一方面是不知道玉環珍貴在哪裡,二來是他性格使然。他做信息販子多年,不是沒有經手過干係重大的珍貴線索,倘若他一心順着某個情報去找,說不定早就比現在富有十倍了。
當然也可能是死了。
在閱歷驚人的百里曉看來,任何信息量大,殘缺不全的線索,都只有兩種意思,一是換好處的籌碼,一是一大串的麻煩。
比起尋根究底,他更喜歡直接賣出去換取眼前的利益。雖然可能錯失了重大的寶藏,但省時省力,還安全。
現在把這缺了半個,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補全的玉環給孟帥,換取他的好感,對於百里曉來說,也不過是一貫的生意而已。
這些孟帥未必完全不懂,不過感謝就是感謝,百里曉以爲自己扔出去一個皮厚餡小的肉包子,在孟帥看來,卻是一個油汪汪的大餡餅。
對於這件事,孟帥本來不是特別看重,他龜門傳統上“吃草不吃丹”,因此對丹藥也不十分在意,但一連串巧合下來,所有的線索都彙集到他手上,倘若再不當一回事,可就有點“天與不取,反受其咎”的意思了。
打定主意,明天就去那地方看看。反正這家裡住了這麼多外人,也不大好呆。
百里曉又說了幾句閒話,正要離開,突然聽到隔壁院落“咣噹”一聲巨響。
孟帥的屋子和旁邊的院子只隔着一堵牆,聽得真切,立刻奔出屋去,喝道:“怎麼了?”心中暗自急道:慕容佳和傅金水打起來了?這麼快?
就聽隔壁院子又是一聲巨響,圍牆一震,灰土撲簌簌往下落去。
緊接着,隔壁寂然無聲。
孟帥心中又是一緊,暗道:這就結束了,誰贏了?當下用手在牆上一撐,拔起丈餘,爬上牆頭,往對面的院子裡看去。
但見院子裡並無血跡狼藉,除了角落裡的一株月季花折斷,其他的幾乎並無損傷,最重要的是,外面一個人都沒有。
孟帥莫名其妙的掃了一眼,道:“慕容姑娘,傅先生,你們沒事麼?”
就見裡面的門一開,走出一個人來,正是慕容佳。她一身紅衣粉裙,不見有受傷的痕跡,唯獨臉上略帶了惶惑之色。
孟帥見是她出來了,又沒有受傷,心道:難道最後是她贏了?
慕容佳哪知道孟帥早已腦補出完整的劇情,擡頭見了孟帥,道:“公子在啊?那太好了,你快來看看吧。我去打點水來,啊,你這裡有傷藥麼?”
孟帥心中一凜,道:“傅先生受傷了?”
慕容佳道:“剛剛有敵襲,傅先生被偷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