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仲?”
天上地下,好幾個人在愕然念着這個名字,一樣的不可思議。
冥伯固然沒反應過來,乾承他們也一時莫名其妙,英兒去看孟帥,只看到一片黑暗,心中也只有一片謎團,道:“他是冥仲?你是誰?”
孟帥道:“我是孟帥啊。”
英兒道:“不是,你上面那個身份是誰?”
孟帥道:“哦,那個人叫冥季,四大祭司之四。”
英兒道:“可是……”
孟帥笑道:“沒什麼可是,老傢伙認錯人了唄。他想不起誰是誰,隨便說了一個,我就認下唄。能把他弄糊塗,算是意料之外的效果。是無青麼?”
黑暗中一個聲音道:“隊長,是我。你們人都來了?”正是白無青的聲音。
孟帥簡短的道:“人都在。除了你,所有人都離開了吧?”
白無青道:“都離開了,這裡只有我,還有……”
就聽一個尚帶稚氣的少年音道:“父親在麼?姐姐在麼?”
乾承和英兒一起叫道:“小華!”
那少年道:“父親,姐姐,放開我!”最後一句話,還伴有掙扎聲。白無青道:“得了,別鬧了,該把你移交家長了。”
說完這句話,腳步聲響起,少年已經撲了過來,道:“你們還好麼?”
不管他們親人團聚,孟帥問白無青道:“怎麼樣了?”
白無青道:“我收到信息,那邊已經一切具備。任姑娘也平安到達了,我們的人都平安。那邊收到日月族人六十一人。其中傷員二十四人,重傷員五個。”
孟帥道:“好的……我說,現在重要的事。都過來,每人拿一個。”說着挨個的塞了一對遠遠地東西在手裡。“這是耳塞,每個人都塞着。然後一個拉一個手往前走。無青領路。大家聽不見了,要牢牢拉住前後人的手。”
英兒道:“還要塞住耳朵?又看不見,又聽不見,不是很可怕麼?”
孟帥還沒解釋,突然心中一動,大聲道:“快點,來不及了。”
在空中,冥伯好容易從自己製造的混亂中掙扎出來,道:“你……冥仲?你也來了?剛剛是冥季?”
冥仲冷冷道:“對你來說有什麼區別?都是被你陷害,恨不得你死的人。”
冥伯道:“說得好,一羣螻蟻,本來也沒什麼區別。所以你們一個個跳出來找死,我就成全了你們。”他一面說,一面鼓起了翅膀,一片片光芒綻開,把他青鳥的身姿襯托的異常華麗。
到底,孟帥剛剛那番胡說八道,讓他產生了動搖,不敢輕易對冥族人施展光的手段,不然這時就不只是原地徘徊了。
冥仲道:“冥季是個滑頭,他或許想要活命,現在已經逃了。但是我,你說的沒錯。我是來找死的。冥伯,我要你死。”他的手飛快的做了個動作,發出輕微的鈴聲。
他的手上,竟套着一串鈴鐺,當動作揮舞的時候,發出“叮鈴鈴”的輕響,雖然動靜很輕,但彷彿魔音入腦一般,直入人心。
冥伯先是疑惑,緊接着大聲道:“詛咒,你竟然要用詛咒。”
冥仲一字一句道:“暗神在上,我咒你……”
冥伯再也按耐不住,化作一道光線,狠狠地撞了過去。他雖然認爲光不能殺死冥族人,但他用自己龐大有力的身軀撞過去,要強行讓對方閉嘴。
然而,在冥仲說出“我咒你”三個字之後,他的周圍陡然出現了一層暗幕,將一切的光線隔絕。本來冥伯自帶的光芒,能夠照亮他的周邊,也能依稀看見一個身穿祭祀袍的身形,現在重新迴歸黑暗,即使冥伯到了他跟前,也照不見他。那一片光明世界,彷彿被人用勺子挖出了一塊,有了一片獨立的黑暗。
該死的,他定然準備了好久了!
冥伯臉色急變,他潛心研究光的武道,早把之前冥族那套本領丟了,然而當聽到詛咒時,曾經的學識一點一點從記憶深處冒了出來。
所謂的詛咒,就是以獻祭爲代價,求暗神的力量,以最惡毒的方法咒殺敵人。在他從理想國裡取得力量之前,詛咒是最接近神的一種能力。因爲只要代價足夠,詛咒接近無所不能。
不過,詛咒所付出的代價太大,動輒燃燒壽命,獻祭生命,甚至獻上靈魂,遠遠不及祭祀來的好用。人在能用別人的性命換取好處的時候,很少用自己的。
沒想到冥仲竟然要咒殺自己,可見他恨到了什麼地步。
而且,詛咒的過程,是受到暗神的保護的。不過是要得到了暗神認可之後,才能保護。也就是說,先呈上祭品,完成詛咒的一大部分才能受到庇佑。現在冥仲已經受到庇佑,證明他已經把自己壓在了祭壇上,不過詛咒是成是敗,他都是死路一條。
冥伯心中有些慌,勉強自己定了下來,暗道:這傢伙瘋了,但也沒有必要太緊張,他算什麼東西,他的命哪裡值得換我的命?
要知道詛咒絕非等價交換,並非一命換一命,而是要付出比對方大得多的代價。只有高貴的命,才能換取低賤的命。低賤者就算拼上自己的性命,也最多輕傷到高貴者。
當然,暗神之前,高貴和低賤並非一般世俗的概念。暗神的信徒,比不信者高貴,虔誠者比淺信者,祭司比一般人高貴。真正的祭司獻祭生命,可以咒殺比自己修爲實力高出幾倍的武者——只要滿足了所有條件。
但是冥伯不同,他身爲大祭司,儘管暗中的信仰成疑問,但不妨礙他在冥族,在暗神前是最高貴的。冥仲想要咒殺他,死十次都不夠。
但即使他性命無礙,被詛咒一次,元氣大傷是少不了的,他愛惜自己的性命勝過一切,無論如何要阻止冥仲的發瘋。
幾輪攻擊,被暗神的庇佑擋住,冥伯低吼一聲,身軀迎風便漲,兩翼展開,尾羽便長,幾乎有遮天蔽日的趨向。
如果說,他剛剛還只像一個身披華美羽毛的青色大鳥,幾番增長後,已經變得更接近傳說中的神鳥青鸞了。
呼——他身上的光芒,形成了光的風暴,野蠻的衝着黑暗捲了過去,風暴狂躁,幾乎有湮滅一切的威勢。
那小片黑暗,被光風暴搖晃的不住顫抖,然而那一層暗幕卻如鐵幕一般,牢牢地鎖住了冥仲的身形,絲毫不露。
該死的,他到底獻祭了多少?爲什麼暗神的庇護那麼強?
冥伯心中不住狂罵,但又不禁恐懼,因爲他清楚聽着黑暗中,一聲聲咒文傳來,每一個字都如一把重錘,敲在他心上。
“咒愿——彼冥氏伯,目而無明,耳不入聲,食而無味,知而五絕,百感俱廢,命格四破……”
那是詛咒最重要的“言靈”,一個字一個字的吐出,都蘊含着暗神莫大的力量,當週圍嚥下最後一個字,就是詛咒生效的時候。
不知是不是他心理作用,他感覺身上有點不對勁了,似乎是生命在流逝。理智告訴他,這是不可能的,因爲詛咒還沒生效,可是他就是覺得自己要死了。
不行,不能這樣!他這樣怒吼着,難道真的要坐以待斃,把自己的性命交給那個蟻賊?
種種不甘之下,他心中起了個瘋狂的念頭。
這個念頭雖然是臨時而起,卻在他心頭徘徊多日,只不過以他的出身和處境,並不想走這一步,走那一步他會得到不少,但會損失更多。
但是眼下,他似乎已經別無選擇。
他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原本已經非常膨脹的身體,再次變化。這一次,他的本體沒有變化,但身上籠罩的光芒,開始變色,青白的光芒,越發往純淨的青色轉變。
而變化最大的,是他的眼神,他之前的目光雖然不乏冷漠,但也充滿了情緒,有惱怒,有輕蔑,有理智,各種情緒摻雜在一起,總而言之,那是一雙人的眼睛。
但現在,那眼睛中的冷漠迅速侵蝕了感情,把一切人類特有的鮮活情緒排擠出了瞳孔,同時,他的瞳仁亮了起來,即使在全身都光亮的情況下,雙眼的亮度依舊矚目,就像是兩盞大能量的激光燈。
這時候,他的身上,也籠罩了一層光芒。他本來也散發着光芒,但這一次的光不一樣,它好像是從外界來的,並非來自冥伯本身,這種光芒越來越強,到後來甚至以客犯主,有壓倒冥伯本身光芒的趨勢。
如果說相似,他身上的光芒和籠罩在冥仲身上的黑暗鐵幕倒是相似,都是不知從何而來,卻能給與接收者力量的未知能量。雙方身上的氣息都越來越濃厚,而且總量都趨近於相同。
一明一暗,兩種神秘而龐大的力量籠罩着兩個不死不休的對頭。光與暗,天生的對立,在這一刻更是劍拔弩張。
“這是怎麼了?”身處一片死寂中的孟帥,擡頭看着兩人,因爲聽不見,他只能通過氛圍來判斷情勢。
“冥伯有點不對啊,看他的樣子,莫不是和冥族徹底劃清界限了?”孟帥猜測着,只是他住的地方,幾乎不存在神祗祭祀的氛圍,他所知也有限,只是通過氣氛,有了自己的判斷。
彷彿在印證他的判斷,冥伯突然大吼一聲:“驅散黑暗,我神——”飛撲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