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如嶺只覺心灰意冷, 道:“原來你早就防着我了。你籌謀至今,果然叫我進退不得,只能按你的路子走。”
顧驚瀾道:“朕對你是另眼相看, 你別不知好歹。若是別人做出這些事, 朕叫他生死兩難。君明玉就是例子, 朕不讓他翻身, 他一輩子休想擡起頭來做人。”
秦如嶺不無諷刺地說:“那我倒該替舍妹謝謝你了。”
顧驚瀾哼了一聲:“我不過看你的面子。他那點本事, 難道換了個人頂替不了麼?我……”他留用君明玉,自然是爲如嶺之制肘,卻不好明說。
秦如嶺輕飄飄地說:“那我就多謝陛下給我這個面子了。”
顧驚瀾如同拳頭打在棉花上, 反口相譏不是,揭過不提又不甘心, 咬牙道:“朕不顧慮你, 能把明遠留在你身邊嗎?若是把他交給皇后撫養, 你見一面都難,還想帶他走?”
秦如嶺素知宮廷舊例, 他所言非虛,只要發句話,兒子就會被帶走,暗中握緊了拳頭,低下頭去。
顧驚瀾自知說得重了, 卻不肯放下臉, 胡亂說:“你少管別的事, 好好照料孩子就是了。我明天再來。你不負朕, 朕也決不負你。”擡腳要走, 不料牽動了傷勢,痛楚難當, 不由悶哼一聲,冷汗涔涔而落。
秦如嶺也察覺了,遲疑着道:“叫李如海來瞧瞧吧。”顧驚瀾沉下臉:“不必了。”強忍着走了。
秦如嶺獨坐片刻,還是不安心,叫翠竹去打探消息,卻聽說顧驚瀾出來就去了德妃那裡,竟存心向她示威一般。
其實顧驚瀾走時也是憋着一肚子氣,上次被如嶺誤傷,她多麼焦急,甚至還主動查看傷口,這回連傳個太醫都猶豫半天,莫不是當時還在猶豫要不要補上個兩刀,以致天人交戰?本想扭頭就走,畢竟放心不下,還是拐進德妃的住處,親自囑咐她幫着操持滿月酒事宜。
回了書房,他更覺前胸後背均是火辣辣地痛,伸手按了按,骨頭雖沒斷,卻不知是青了還是紫了。
小范跟隨多年,察言觀色,又見衣服略有褶皺,猜中了幾分,揮退宮人,低聲說:“寧妃娘娘上回送來的藥還剩了些,我去拿來給陛下抹上吧。”
顧驚瀾呆了呆,哼了一聲說:“不用了,難道我還沒有傷藥麼?”
小范把馬屁拍到了馬腿上,也不氣餒,答道:“是,我另去太醫院要些。”退到門口,正要出去,顧驚瀾又說:“別去了,你去找藥不是弄得天下皆知嗎?有現成的就拿來吧。”小范忍住笑意,應聲去了。
顧驚瀾傷得並不重,後背磨破了皮並未見血,胸前有塊青紫,抹了藥,不過2天,已經見好。但他心情卻不好。
這天上午,顧驚瀾如常問了這個問題:“沒人知道我受傷的事吧?”
小范回答如舊:“沒有。”
顧驚瀾嗯了聲,沒有多說。小范站在一旁,不敢出聲。他再明白不過,顧驚瀾其實是想問秦如嶺有沒有過問他的傷勢,也不知寧妃怎麼想的,居然問都沒問一聲。
輾轉不安過了幾天,眼看明日就是滿月酒了,顧驚瀾耗盡了耐心,令小范去打聽寧妃忙得怎麼樣了。
小范心領神會,徑自去了,過了半天,回覆說:“娘娘近來忙得腳不沾地,有時飯都吃不了兩口,總算準備周全。”
顧驚瀾這才釋然,神色緩和多了:“滿月酒也罷了,身體要緊,總不能誤了吃飯。”
小范笑道:“有翠竹看着,陛下請放心。”他久處宮廷,撒起謊來頭頭是道面不改色。其實秦如嶺哪裡忙碌,更沒爲酒席操心,只說按例行事就不大管了。不過是爲她這些時日的不聞不問找個藉口,以釋心結而已。
顧驚瀾這才安心去看摺子,左不過是大臣間蜚短流長相互彈劾,忽然看到青州知府上折稱回鄉守孝的馮曉燕被人殺了,已派人勘查現場檢驗屍首,但兇手手法利落,毫無頭緒,因此要求轉給刑部。
顧驚瀾頓覺心煩,隨手把奏摺扔回桌上。這種燙手的湯圓,大臣們東推西推,推不過了,就往他身上推,就不知他又能推給誰。想了片刻,草草批了個準,此事也就此撇過。
次日,顧驚瀾上完早朝,耐着性子打發了大臣,本想早些去,但有成例在先,去早了似乎太顯偏頗,只得拿着摺子有一眼沒一眼地翻看,又混了半個多時辰,方纔過去。
來的均是後宮妃嬪和皇族女眷,顧驚瀾去時,只有安王妃、永寧郡主、德妃和幾個眼熟的妃子,正圍在一起逗弄孩子。見他來了,紛紛起來見禮。亂了一陣,各自坐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