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沐身穿龍袍,踏着地上預先鋪設的布毯,緩緩登上監斬臺,坐上了龍椅,擡手一揮,旁邊的沈安捧出一道聖旨,徐徐打開,念道:“陛下宣詔!”
頓時,十萬人的山谷,鴉雀無聲,就連待處決的罪犯,也停止了啜泣。
“順天應時,受茲明命。自朕即位以來,內修政法,外御強敵,雖勵精圖治,然國內仍有陰謀之徒犯上作亂,屢教不改,故今日明正典刑,以正視聽,以攝諸敵!欽此——”
“萬歲,萬歲,萬萬歲——”
聖旨詔令唸完,又是一陣山呼海嘯般的叩拜。
然後,十幾個刑部官員走到了監斬場地,捧着名冊宣讀一個個名字,約莫一刻鐘後,幾十名劊子手揹着大刀,進入刑場。
這些可以說是目前蒼國全部的劊子手了,一般來說一個地方官府頂多也就兩三個劊子手,但是這一次要處決的罪犯實在是太多,所以把各個地方官府的劊子手也召集了起來,再從民間臨時徵召一些屠夫,勉強湊夠一支劊子隊。
第一批處決的是一千五百名降卒,每一次一排,隨着刑部監斬官一聲聲令下,一排又一排的人頭落地,頸上血到處飛濺,不到一刻鐘已經是滿地鮮血,低矮窪處一片駭人的猩紅,像是一個血池。
這是非常殘忍的一幕,一開始的時候,四面八方的老百姓還在喝彩,但是行刑到了一半,就都感覺到噁心反胃,無比瘮人。
直到最後,劊子手們的大刀都捲了,經常一刀砍下去還有半邊脖子掛着,罪犯痛苦的在地上哀嚎和痙攣,見到這種場景,周圍的老百姓中有不少人紛紛嘔吐,面色蒼白,很多膽子稍微小的一點,蹲在地上不敢再看。
觀看行刑的老百姓尚是如此,跪在中央刑臺上的三王和叛官們,自然是更加的恐懼,只覺得每一次大刀落下,都像是砍在自己的脖子上。
這一刻,他們開始羨慕那些最先被處決的降卒了,死是一瞬間的事,反正遲早都是個死,何必多受這一番折磨?
“陛下,饒了我吧!我們是骨肉血親,縱使有錯,難道你一定要這麼狠心嗎!爲兄再也不敢了,以後老老實實做一個平民,再也不敢了,陛下呀!”沂王雙目赤紅,整個人像是瘋癲一樣,不停的掙扎,要不是捆綁在刑樁上,恐怕已經倒在地上。
“我也是!我也是!”澤王髮絲披散,也跟着驚恐大叫:“饒了我吧,我已經沒有任何威脅了,陛下要是殺了我,會擔負弒兄惡名的呀!先帝在天之靈,一定不想看到我們骨肉相殘呀!陛下!”
“老臣該死,被豬油蒙了心,我上官家族以後一定爲陛下盡忠,當陛下一條狗,陛下說咬哪裡我們就咬哪裡!”上官明文痛哭,心裡的悔恨有如滔滔江水,恨之不盡。
“微臣知道錯了,求放過我們樑家的家眷吧,他們是無辜的呀!”樑家的家主也痛哭,他的血親家眷一共是六十多人,此時都在刑場中等待處斬。
“陛下,開恩吶!”
隨着沂王的一聲求饒,刑臺上的其餘人也都開始哭喊起來,紛紛懇求饒恕,漸漸的波及到了整個刑場,叛官家眷彷彿看到了曙光,因爲他們聽聞皇帝陛下一向寬厚,就連那些戰場上的俘虜都能饒恕,爲什麼不可以饒恕他們呢?
哪怕,是受了宮刑一輩子爲奴,或者打入教坊司當一個官妓,那也比死了要好呀!
儘管知道希望渺茫,但是在求生本能的驅動下,他們也顧不得這麼多了,就連未被處決的降卒,也都開口求饒,不斷掙扎,直到幾百名官兵衝上去鎮壓,這才穩住了場面。
看着下方慘兮兮的求饒,楊沐高坐在龍椅上,面無表情。
所有人都以爲他無動於衷,但是隻有身邊最爲親近的幾個人,例如沈安和姬翎兒才知道,這位外人眼裡無比神聖的皇帝陛下,此時也如同那些普通老百姓一樣,被這血腥的慘狀噁心到了。
當然,無論再怎麼噁心,楊沐還是很冷靜的。
饒恕?
怎麼可能!
登基繼位以來,兩次對外戰爭,一次國內叛臣,他都以寬厚的手段處置,這讓很多人都誤以爲這位皇帝陛下不喜歡殺伐。
但是誰又知道這其中的考量?
不殺俘虜,這是一個放眼未來的戰略,千金買馬骨。
不殺叛臣,是因爲在他繼位之初,無力與國內世家門閥相鬥,只好用之換取國內貴族對政令的支持。
乃至三王,也只是用非常溫和的二桃殺三士之計處理,從未想過要三王的性命。
這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在這些事情上做出妥協並不會威脅到他的根基,寬恕一下也無所謂。
但是這一次,這些人可是逼宮謀反呀!沒有株連九族已經是法外開恩了,哪怕饒恕一個人,都是對謀反的一種縱容,等於是告訴天下人,謀反的成本很低。
所以,他這次特地下詔讓全國的高官和百姓過來觀看,就是要當着大家的面劃一條紅線,讓以後所有人想到謀反這個詞,就要不寒而慄,戰戰兢兢。
這不僅是對謀反的一種震懾,也是提升皇權威權的一種手段!
“陛下,第二批也已經處置完了。”過了一會兒,旁邊的沈安提醒道。
楊沐看了看,果然偌大的刑場上,一千五百名降卒和幾百名叛官家眷都已經處斬完畢,刑部收屍的小吏正擡着籮筐,撿着一顆顆頭顱扔進籮筐裡,如同收取瓜果一樣,一框框擡走了,剩下一些無頭屍首,估計要到全部行刑完畢之後,再就地挖坑掩埋。
“上刑具吧,把那些昨天訓練過的劊子手叫上來。”楊沐下令道。
“是。”沈安躬身點頭,手裡的拂塵一揮,一隊士兵擡上了一件件刑具。
腰斬、車裂、凌遲、活埋……
這些東西,是楊沐翻閱了書籍,根據描述一件件找出來的古代酷刑,特別是前三者,專門用來對付窮兇極惡之人,更是謀反之人的標配。
“這是什麼……”
“似乎是刑具?”
“不是處斬嗎,小皇帝又要玩什麼新花樣?”
當刑具一一擡上來的時候,一衆叛官的心裡開始有一種強烈的不安,驚懼萬分,早已絕望的心再次躁動。
就想痛痛快快的死,有這麼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