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無垠無盡的黑暗。
玉凌仿若沉睡了半個世紀,緩緩在這片黑暗的世界裡甦醒過來。
他的記憶似乎出現了斷點,過了半分鐘才隱約意識到他現在的處境。
他已經“死”了。
那道光柱根本不是玉凌所能抗衡的,即便有着元靈族血脈,可在這種毀滅性的打擊下,也不過是多忍受了幾秒鐘的劇痛。
只是,既然已經死了,他爲什麼還會在這裡?這不是一個幻境麼?
如果判定他失敗,那麼他再睜開眼的時候應該在天河橋邊纔是。
玉凌的思維漸漸從凝滯狀態開始運轉,他望着周圍令人心悸的黑暗,不知該如何回到真實世界。
首先,他必須得明白,他現在在哪兒?
彷彿聽到了玉凌心底的疑問,一個幽幽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蕩而來:“我叫螺旋,你現在在我的體內。”
“你……是那件時間神物?可是雷默成不是……”玉凌不由怔住。
“貪婪的人不配得到真神的賜福,所以我選擇了你,因爲你是所有人裡唯一的一位魂師,只有你才能承受我的力量,去扭轉既定的命運。”螺旋平靜地道。
“但是……”玉凌欲言又止,他已經有些迷茫了,眼前的這一幕是否也是幻境考驗的一部分?
“你是不是以爲,死亡就意味着幻境的結束?”螺旋突然開口。
“你知道這裡是幻境?”玉凌愕然道。
螺旋的語調依舊毫無波動:“我當然知道,這是萬相橋的幻境,同樣也是一場陰謀。通過考驗或者由於心性不過關半路被淘汰,都不會有任何損傷,但……如果死在幻境中,你就會永遠留在這裡。”
“什麼意思?”玉凌心底一震。
“雷默成、青姮、柯佩、紅衣惡魔梅薩寧……你不覺得他們跟其他人相比,會顯得特殊許多麼?”
螺旋拋出了一個問題,頓了頓又自己解釋道:“因爲他們原本都是天穴宗的弟子或長老,但由於不幸死在了幻境中,魂魄便被抽離,永恆地迷失在這裡,直到現在他們已經被消磨了所有記憶,徹底地遺忘了自己的身份。”
“怎麼會這樣……”這番話委實過於驚悚,玉凌甚至有些難以相信:“不可能啊,那些死在幻境裡的人,後來都安然無恙地回到了天穴宗,沒聽說他們有什麼異常……”
“他們的身體還在,但魂魄已經被替換了。”
螺旋的語氣裡帶着一絲忌憚:“萬相橋上一直漂浮着一個看不見的幽靈,它可以任意出入所有人的幻境,而且它有一個非常恐怖的能力——模擬,或者說克隆其他人的魂波。這會消耗它一定的能量,但這個幽靈可以吸收所有人的負面情緒,一點點滋養壯大。”
“也就是說,很多天穴宗的弟子長老其實已經……”玉凌越聽越覺得這是個鬼故事,而且細思恐極。
螺旋靜靜地道:“我不知道那個幽靈想做什麼,因爲我一直在躲着它。說來可笑,我本來纔是幻境的主宰者,或者你也可以將我看成是萬相橋靈。自從發現幽靈的存在後,我一直想提醒天穴宗的人,但到現在我都沒找到機會……”
“我之前已經試圖幫助很多人逆轉命運,可他們都失敗了,漸漸地沉淪在這裡。我只希望,你作爲魂師,能從幻境裡逃出去,將這件事告訴天穴宗的人。不然的話,最終造成的惡果會越來越不可挽回。”
玉凌心緒複雜,他沒想到萬相橋考驗的背後還隱藏了這麼多彎彎繞繞,本來以爲天河通聖橋上不會有什麼危險,至多就是被淘汰再來一遍而已,現在看來卻真的有性命之危。
“等等,這裡的天河通聖橋是重建的,那你之前在天穴星的時候也是橋靈嗎?那個幽靈什麼時候出現的?”玉凌忽然想到了一些問題。
“我是天穴宗偶然從東境得到的一件魂器,但他們都是武者,不知該如何使用,就一直將我壓箱底,直到搬來本澧星後,趙瀾纔想到可以讓我坐鎮萬相橋。而那個幽靈……我懷疑它來自天穴,它之前在天穴星幹了什麼我不知道,那個時候我還在倉庫裡,但我構建出幻境之後沒多久,它就突兀地出現,開始跟我爭奪控制權。”
“一開始,幽靈根本不是我的對手,我便錯誤地以爲我可以獨立搞定這件事。可它的成長速度實在太快了,負面情緒是它最好的養料,在我覺得幽靈已經被我剷除掉的時候,它卻突兀地出現,險些將我徹底毀滅。從那以後,局勢就變得無比被動……”螺旋嘆了口氣。
事情比玉凌設想的還要複雜,一想到周圍有一個看不見的幽靈,他就覺得頭皮發緊。
“沒事,這麼多年我早就觀察出了幽靈的習性,它會不定時陷入沉睡,只有這個時候我才能嘗試與考驗者進行溝通。不過你還是要抓緊時間,最多三天,它就會醒來。而下一回沉睡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錯過這次機會,你恐怕會漸漸地被幻境所同化。”螺旋道。
“我要怎麼做?”玉凌問道。
“我會幫你回到一個時辰前,但我的能力有限,不能破壞時間因果律,所以你就算要離開神殿,也必須得在石室裡見到我,明白我的意思嗎?總之,你一定要活下來,活着走出萬相橋。”螺旋鄭重地道。
玉凌點了點頭,這是一個最基本的邏輯問題。如果玉凌壓根不曾見到過螺旋,那麼在重新構建的時間線上,兩者就沒有任何交集,螺旋也不可能幫他回到過去,這就與現在這條時間線發生了衝突,這是因果律上的錯誤,就像外祖母悖論一樣。
“魂約既成,命痕逆轉……”螺旋說完就開始唸誦一大串玉凌聽不懂的語言。
他只覺整個世界都在天旋地轉,彷彿被吸攝到一個螺旋向前的時空,漸漸地失去了意識。
等玉凌再度甦醒過來的時候,一陣強烈的噁心反胃感便瘋狂地襲涌而來,大腦時不時傳來抽疼抽疼的麻木感。
好幾分鐘過去,玉凌才慢慢緩過勁來,擡頭一看,他赫然已經回到了之前衆人休憩的石室中,北苒就在身旁入定修煉。
他知道,一個時辰後,柯佩就會搖搖晃晃地出現在這裡,告訴大家機關被破的好消息。
該如何扭轉死亡的命運?
玉凌第一時間將目光投向北苒,不動聲色地放出一縷魂念,將她從入定狀態驚醒。
“幹嘛啊?”北苒帶着一絲迷迷糊糊的不滿,沒好氣地橫了他一眼。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商量,但你必須保持鎮定,至少是神色上的鎮定,因爲這件事關乎生死。”玉凌傳音道。
“你說。”北苒見他面色無比凝重,不由也嚴肅起來。
玉凌把幽靈和螺旋的事一說,又輕輕瞥了遠處的雷默成一眼,繼續傳音道:“情況就是這樣,他會在一個時辰後殺了我們,獨自貪下螺旋,我們必須得想辦法自保,亦或是……想辦法先殺了他。”
“等等,信息量太大,我有點暈,你讓我緩緩……”北苒瞠目結舌地聽他說完,整個人恍恍惚惚如在夢裡。
“你不相信我?”玉凌難免有些失望。
“不是,雖然這事兒聽起來有些玄幻,我很難想象我已經死過一次了……但作爲共患難過的戰友,你就算說得再扯一點我也會信你的。”
北苒用拳頭輕輕錘了錘腦門,強行冷靜下來,開始認真地思索破局之法:“問題在於,雷默成是固元巔峰武者,我們兩個加起來也不是他的對手。而且你說那道光柱有不滅境的波動,這動靜顯然是雷默成折騰不出的,應該是神殿機關的作用,所以……柯佩很可能也參與了這場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