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神還是恬靜而悲憫的神容,但她的身形卻靜止在了原地,一點點化作破碎的冰雪,到最後什麼都沒有剩下。
安瑞卡緩緩收回拳頭,臉上忽然浮起一絲惘然,他看着自己一絲鮮血都沒有沾染的手,不禁有種做夢般的不真實感。
八千年的深仇血恨,就這樣一朝得報?
雖然和炎神大戰了一天一夜,雪神神力衰減孱弱也沒什麼難以理解的,但真正取得了最終的勝果,安瑞卡卻還是感到難以置信。
天空一片澄澈的蔚藍,安靜得如同一場沒有硝煙的夢境。
安瑞卡緩緩落到地面,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幸好念羽白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不用你扶我。”安瑞卡打掉他的手,倔強地自己站穩。
“安瑞卡,你沒事吧?”冬末從虛無之中化形,也下意識攙扶着搖搖欲墜的他。
“還好……我剛剛是真的死了一次,不過我提前布好了後手,憑藉留下的幾滴精血重新復生,只是元氣損耗過重,恐怕要休養十年幾十年了。”安瑞卡咳嗽着道。
念羽白不禁翻了個白眼,什麼人哪,我扶就被推開,冬末扶你就欣然接受了?
“等等,雪神真的死了?”念羽白還是感覺跟做夢似的,不可思議地問道。
安瑞卡對他就沒好臉色:“你自己不會看啊?”
看什麼?看天空,一片風輕雲淡,看四周,全是黑甲王城的廢墟殘骸。
“這不科學啊?雪神這麼輕易就死了?”念羽白費解地道。
安瑞卡險些被他氣吐血:“輕、易?!”
“啊沒什麼沒什麼,既然這樣,一切都結束了,咱們可以收拾收拾回家了吧?”念羽白迅速轉移話題。
回家,多麼美好的字眼啊,就連一向不苟言笑的淳穀風臉部線條也柔和了很多。
“誒?阿凌你在幹什麼?”念羽白看着突然飛上半空的玉凌,有些摸不着頭腦地道。
“你們上來看。”玉凌似乎覺得高度還不夠,索性換乘飛行器。
“怎麼了?”一架飛行器上頓時擠滿了人,一個個都不知道玉凌的臉色爲什麼那麼難看。
“雪界壁壘還在。”玉凌沉聲道。
衆人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極目遠眺,只見雲端下依舊有一片模模糊糊的屏障,閃爍着冰雪的光輝。
“這、這怎麼會?雪神不是已經死了嗎?”
“她沒死,她肯定沒死,否則沒法解釋爲什麼雪界壁壘沒有隨之潰散。”玉凌沉着臉色道。
“不可能啊,那她在哪裡?”安瑞卡也神情一變。
“不是吧,咱白忙活這麼久啦?”念羽白看了看底下被慄炎族炎衛簇擁起來、還處於昏迷狀態的淇淇,不禁苦着臉好絕望地道。
玉凌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分析道:“她應該還活着,只是她既然沒有立即出現,那說明她的神力也受到了極大的損耗,至少一羣幻神級別的強者一擁而上是能對她造成威脅的,所以她應該在某個地方慢慢恢復實力……”
“雪界這麼大,上哪兒去找啊?”方子衿急道。
“答案應該不會很複雜,讓我想想……”玉凌喃喃着,腦海裡千思萬緒糾纏在一起,終於劃過了一線靈光。
“玉凌,你去哪兒?”紫塵若見玉凌轉身就走,趕忙問道。
玉凌匆匆道:“月朵說過,那個祭壇不是降神祭壇,是爲雪神供奉神力的媒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雪晶族人此刻定然是不惜自殺也要獻出信仰之力,而雪神如果要接收這些力量,只可能在下面的祭壇!”
一衆人急急忙忙來到黑甲王宮的廢墟上,路上但凡有所阻攔的黑甲族士兵都被炎衛和剎或斬殺了,在他們飛速的清理下,終於找到了一處碩大的深坑,可以通往原來的地下空間。
“這是……”
等衆人來到地下後,映入眼簾的卻是一片月白的光輝,澄澈得不染纖塵,彷彿從天穹飄下的落雪。
那處高大的祭壇沐浴在聖輝中毫髮無損,其上雖然沒有雪神的影蹤,但誰都能感應到那浩蕩無邊的力量,似乎在暗暗地醞釀發酵。
“不行,得趕緊阻止她!否則就功虧一簣了!”安瑞卡焦急道。
“你慢點。”冬末見安瑞卡剛走出兩步就差點摔倒,趕忙扶住他道。
安瑞卡已經虛弱得毫無力氣了,只能喘着氣道:“所有的聖境強者都聚集起來,必須在一刻鐘內打破這道屏障,否則、否則等她的實力恢復十分之一,即使聖境也全然無用。”
“一刻鐘,那根本來不及啊。”卡莫納多也無比焦灼。
在場的聖境,也就是幻神境級別的高手只有他、帕莫加、亢全思、五大魂將、戍和三位焰老,甚至這幾個焰老還是在淇淇覺醒後纔跟着覺醒了力量,都是初入聖境的樣子。
安瑞卡懊惱道:“都怪我把岡迭他們都安排在遺棄之地爲我假死復生做準備了,否則他們幾十個人說不定能起作用。”
“先試試吧。”卡莫納多隻能嘆息一聲。
十二位幻神級別的強者齊齊出手,其中多數都是魂師,那洶涌開來的魂力浪潮連身後的衆人都覺得頭痛頭暈,眼前的雪白屏障也漣漪陣陣,光芒一瞬間耀目得刺眼。
等衆人重新睜開眼看去,只見橫亙在面前的屏障依舊完好無損,裡面的冰晶祭壇看上去是那麼觸手可及,卻根本遙不可及。
安瑞卡黯然道:“看來不行了……雪神早就算好了一切,這處屏障浸潤了她的神力,除非同一級別的存在,否則沒機會了……”
他一瞬間變得意興索然,想到苦苦等待了八千年,期間醒醒睡睡,就爲了熬到某一天看到雪神隕落的希望,然而到頭來卻是這樣的結局。
但他也實在沒什麼好責怨的,那位炎神已經盡所有能力做到了最好,現在甚至都神力盡廢淪爲了普通人,或許換了他他都做不到這一步。
他只是看起來像小孩子,但淇淇卻是真真正正的小孩子。
“怎麼能就這樣放棄?”一位焰老不甘地道。
“那你說怎麼辦?還能怎麼辦?!”安瑞卡煩躁地道。
“還是有辦法的……”玉凌一把抓住想溜的陰神靈魄,然後將靈戒和肩上的嘰咕都塞給了紫塵若。
“你要做什麼?”紫塵若浮起了不太好的預感。
“放心,沒事的,很快大家就可以離開了。”玉凌看着她笑了笑,目光剎那間掃過了所有人,這些熟悉的或者不甚熟悉的人。
“我不准你去!”紫塵若伸手要抓住他衣袖,但陰神靈魄卻已經認命地融入了玉凌的魂海,一層淡淡的紫光頓時將她彈了開來。
“不要!”紫塵若呆呆地看着無盡紫光在冰雪的世界渲染開來,如同墨汁浸在清水中,短短一會兒工夫就消融了屏障的一角,而玉凌的身形也出現在了祭壇下。
“這……怎麼會?”衆人都愣在原地,有震驚、有迷茫、有不知所措、也有濃濃的擔憂和緊張。
“王上……”卡莫納多一時間五味陳雜,他知道玉凌在做什麼,正因爲知道他的心情才更加複雜難言。不可否認,他心裡對玉凌始終有幾分芥蒂和埋怨,因爲若不是他,陰神早已降臨人間,後面的這一系列事情或許根本就不會發生,但此時此刻,那些舊怨卻全都煙消雲散了,因爲在最後的時刻,玉凌終究還是站了出來,不惜以性命爲代價。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玉凌幾步便登上了祭壇最高處,洶涌在魂海里的力量漲得他頭痛欲裂,甚至這些陰冷的氣流還順進了他的經脈和四肢百骸,讓他整個人全身上下都充斥着強大到令人震駭的力量。
陰神靈魄早已消融在紫光裡,剩下的便全看他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