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到這聲音,麻三爺便意識到情況不妙。先前那種隱隱的不安,一下子化爲了現實。
眼睛一轉,打一個手勢:“退出去。”
他們這一批隊伍,總共二十人,衝進廳內的有十二人,剩下八人則在外面負責掩護斷後。
他正喝出“退出去”三字,忽然外圍傳來一聲低嘯,接着滿耳傳來蝗蟲一般的箭矢破空聲。
那種排弩破空而來的聲音,此刻聽在麻三爺耳中,便好似來自地獄的召喚一般。
“不好。”
緊接着,外圍的八名斷後武者,連連發出慘呼之聲。當場便有五名武者被射番在地。
每個人身上,至少插了四五支箭矢。
這排弩的射擊強度非常強勁,一射過來,衝擊力十足。沒有中箭的三人,連連呼喝,反而朝廳內退避而來。
“伏低,伏低!”
麻三爺低喝着,心中卻是震怒莫名。他知道,這一回是徹底掉到任氏的陷阱裡去了。
可是,他們這次行動十分保密,怎會讓任氏提前知曉,並做好部署?
麻三爺四周掃了一圈,這一批二十人,已經摺了五個,還有十五名窩在大廳裡,雖然都是訓練有素的殺手,但陷入重圍之中,亦讓每個人的面色有些發白。
前面有排弩招呼,硬衝的話,也許天人境的強者或可憑藉實力突圍,但其他人,勢必一個都逃不出去。
三十六名殺手,二十人作爲主力,攻打任氏的宴會大廳。
其他十六人,八名在莊園外圍接應,四名去了任氏府庫,四名去了任氏典藏閣。
但看如今的局勢,任氏既然有備而來,其他幾批人想全身而退,幾乎亦是沒有任何可能性。
一時間,大廳裡靜悄悄的。除了衆人壓制的呼吸聲,只有燭火燒着的“畢畢剝剝”的聲音,時而傳來。
“三爺,中計了。”
那名高個武者,正是麻三爺的副手,亦是隊伍中另外一名天人境強者。他們二人,也是預備對付任氏老太太的主力。
不過,此刻的他們,卻是成了困獸。退路已經被排弩封死。雖然不知道任氏到底安排了多少勁弩,但肯定不會心慈手軟。
繼續往前,衝擊任氏家族後廳?
隔着一道內湖廊橋,相信亦有天羅地網等着他們。
要麼向前,要麼向後。舍此兩個方向之外。要麼飛天,要麼遁地。
遁地顯然是沒有任何可能。飛天的話,衝破屋頂,以他們兩大天人境強者之能,還是可以辦到的。
可是,這衝破屋頂勢必需要一個緩衝過程。在他們衝破的一瞬間,任氏會準備多少箭矢招呼他們?
答案不言自明。
“錦華,咱們被算計了!”麻三爺憤憤說道。
那高個武者,便是叫錦華的人,臉色也是有些難堪:“我麻衣教行事一向小心,區區任氏家族,不可能有這本事。”
這並非他們託大,而是事實。麻衣教的組織嚴密,絕不是任氏家族這種級別的勢力所能比的。
“今日之局,唯有殺出一條血路。”麻三爺知道沒有其他路可走。目光陰冷,四處一掃。
“咱們往廊橋方向衝鋒。任氏家族的實力,不可能所有防線都佈置成銅牆鐵壁的。你我帶頭,朝廊橋這邊衝殺過去。擒賊先擒王。若能斬殺任氏那老太婆,任氏陣腳自亂。我們便可趁機突圍。”
“好。”錦華亦覺得此計可行。
麻三爺吩咐道:“十五人,分成兩隊。你我當先,萬一有箭矢攻擊,你我可以擋住大部分。”
以天人境的實力,擋住箭矢攻擊,問題不大。
兩隻小組分好,麻三爺和錦華各帶一支隊伍。貓着腰,朝後方悄悄掠過去。
來到廊橋邊緣的走廊,麻三爺低頭朝內湖望去,黑夜之中只看到一片黑幽幽的水域,壓根不知道深淺。
麻三爺低聲道:“這內湖也不過是數丈。你我二人要飛躍而過,不成問題。他們若是要飛躍過去,勝算只在五五之間。而且身體凌空,容易被敵人箭矢攻擊。無處借力,將會成爲活靶子。因此,我們還是走橋過去。雖然擁擠,卻更安全一些。”
錦華有些遲疑:“萬一這橋有問題,我們踏上去……”
麻三爺低哼一聲:“有無問題,試試便知。”
踏出一步,在橋上用力一頓,那橋樑雖然微微發抖,卻沒有出現任何不支的頹勢。
“沒問題。”
麻三爺一馬當先,一揮手:“跟着我,衝!”
錦華見麻三爺無礙,自也不能再推脫,跟着衝了上去。兩人一馬當先,其他人亦是紛紛衝上廊橋。
果然不出他們所料,就在他們躍上橋的一瞬間,對面的箭矢便好似蝗蟲一般飛撲而來。
數以百計的箭矢一波接着一波,不斷射到。
麻三爺和錦華真氣催動,布起一道防禦罡氣,將大部分箭矢全部擋在外圍。只是如此一來,推進的速度難免就要受阻了。
“堅持住!”
麻三爺低喝着,一聲吟嘯,丹田內氣息大增,手臂一揚,長劍帶起一團劍雨,將迎面衝向射來的箭矢。
只聽到叮叮噹噹的撞擊聲,那些箭矢被這劍雨一催,都是紛紛無力地掉落下去。
就在此刻,一聲巨響傳來。
衆人覺得腳下一陣虛浮。
說時遲,那時快。那巨木橋墩支撐的廊橋,居然“嘩啦”一聲,全部垮塌。三個橋墩彷彿被巨物轟擊一般,一下子坍塌,連帶廊橋全部垮了下去,紛紛跌入水底。
麻三爺和錦華畢竟是天人境強者,在橋面坍塌前的一瞬間,心生警兆,凌空一躍,微微借力,已經彈射到了對面岸邊,已經落在了後廳的院子前。
而其他武者,便沒有這麼幸運了。
只是這一念之間的遲疑,他們的身體已經隨着前面的坍塌開始下墜。
撲,撲,撲!
一個個接連不斷地掉入水中。此時正值深秋,但云羅城的氣溫不算低,入水倒是不冷。
但是,就在他們落水的一瞬間。
一聲聲慘呼不斷傳上來。鮮血汩汩地從水中冒出來。
原來,這內湖底下,竟然樹滿了固定在水底的木籤和鐵槍。這些人一掉下去,根本還沒來得及到水底借力,便已經被這尖銳之物刺穿。
有幾個運氣稍好一些的備有被刺中要害,正要掙扎着躍起。
四周的水面,早已埋伏多時的任氏死士,分別四散遊開,每人手裡拽着一根巨大的繩子。
正是他們早就佈置在水底的巨網。
八人將巨網兩頭一拉,頓時將餘下之人一股腦兒網了進去。
一網兜進去之後,亂刀亂槍立刻招呼過來。
一個個訓練有素,幾乎是呼吸之間,便將落水的十五人全部收割走了性命,一點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麻衣教訓練有素的殺手,在這種連環陷阱下,一點發揮的空間都沒有,除了被動挨打之外,毫無辦法。
麻三爺和錦華不愧是天人境強者,同伴一落水,他們便知道無法可救,竟然頭也不回,直衝向前。
他們眼下只有一個目標,殺光任氏所有人,爲同伴報仇!
梆!
一聲清脆的鑼聲響起,頓時四下燈火通明。在任氏的後院,十二名手持排弩的武者,分上中下三層,呈現立體式防禦,出現在後院的陣地前。
而後院的大門洞開,任氏老太太一馬當先,持着龍頭拐大踏步走了出來。在她身後,一羣任氏精英,則緊隨左右。
任蒼穹淡淡微笑,上前一步:“正所謂鳥爲食亡,人爲財死。想不到威震黑石領的麻衣教,也難免俗。”
麻三爺獰笑一聲,長劍遙遙一指:“誰活誰死,尚未有定論呢!你們任氏家族,可別得意早了。”
任蒼穹哈哈大笑:“閣下成了困獸,到死恐怕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吧?黑石城主果然是算無遺策,算準了麻衣教貪圖財物的心思。佈下這等陷阱,着你們來自投羅網。”
麻三爺心頭大震,他自然知道這背後的僱主來頭很大。卻怎都沒想到,竟然是黑石城主的計策!
任蒼穹見麻三爺面色一變,便知道自己的攻心計發揮作用了。
“免得閣下去了陰曹地府,還是糊塗鬼。如果閣下覺得來了兩個天人境強者,便可爲所欲爲,那就大謬不然了。閣下可曾記得,前廳的十二根蠟燭,何以六根點了,六根沒有點?六根沒點的,燭心裡填滿了鬆雲散。一遇到火,立刻會隨着空氣散開。二位在那逗留了不短的時間,想必也吸入了不少吧?”
這話一出,麻三爺是徹底變色了。
先前他的手下點那些蠟燭,確實有人嘀咕,說任氏家族摳門,明明有十二盞燭臺,卻只點了六根蠟燭。
起初他聽了覺得心裡有些疙瘩,卻沒在意。此刻聽對方一說,立知道不妙。大意,終究還是大意了。
毫無疑問,對方如此有恃無恐,顯然不會是虛假之言。稍稍一催丹田,雖然靈力依舊在,但隱約當真有一種滯澀之感。再一用力,四肢百骸竟然都覺得酸痠軟軟,提不起力道來。
便在此刻,任氏莊園四周,連續傳來幾聲低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