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給人黑色的眼睛,而人總是習慣於在黑夜裡尋找可以看到的光明。而黑夜也總有着對光明的忌憚和恐懼。在山上的破木屋裡,三個人正圍着火堆喝酒,地上是雜七雜八扔的到處都是的吃剩的骨頭和垃圾。這是上山打獵的人專門用來歇腳的地方,現在很少有人上山打獵了。廢了好多年了。屋子裡還有股發黴的味道。
“瑪的,姓雷的不講信用,我們跑的時候什麼都沒帶,他說給現金的,什麼時候能給?要不我們回去,先截了他,不給錢,一拍兩散。”一個稍微瘦點,最年輕的一個喝了一口酒,罵了一句,“大哥,這事必須抓緊,總躲在這裡,不是個辦法!”
老大的年紀大一點,臉上還有一圈絡腮鬍,陰沉着臉,眼睛盯着火堆沒有說話。旁邊的老二是個壯實的個子,一看就是專門練過的練家子,兩條手臂很粗壯。他看了一眼老大,皺起眉頭:“姓雷的不會坑我們,我們要被抓了,他也跑不掉。再等兩天,不行我們再去找他。”說着看了一眼老大。
“把傢伙準備好!”老大隻是悶聲的說了一句,然後將酒瓶裡的酒一口悶掉。正要在旁邊的稻草堆裡睡覺,忽然就感覺到褲兜裡的手機一震。他馬上就翻身起來,從褲兜裡摸出手機一看:“是雷坤發來的信息,他讓我們去老地方等。”
“走,我們現在就走,狗日的,終於想起我們來了!”老三就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順便將旁邊的一把砍刀插在了腰邊。這幾天他憋壞了,現在好了,只要錢到手,天下之大,隨便他們三兄弟闖蕩,還怕沒地方安生?
“等等,老幺!”老二就喊了一聲,又看了看旁邊的老大,“大哥,你說句話,我們現在是不是去見那個姓雷的?”
老大皺起眉頭,也不回答,只是將手機拿起來。這個手機是一個新卡,還是用撿到的一個身份證辦的,沒有人會知道這個號碼,除了雷坤。但是即便是這樣,他還是想了想,撥通了對面雷坤的號碼:“雷哥,是我,我要錢。”
那邊傳來了一個聲音:“趕緊過來,老地方見!”是雷坤的聲音沒錯。而且說話還有些衝,有些不耐煩的感覺。依據老大羅平的判斷,這不應該像是雷坤被挾持或者是要挾說出來的語氣,他一貫就是那種囂張的態度,對他們三兄弟也是一樣。
電話掛斷了。老大羅平看着兩個兄弟說道:“我和老二去,老三留在這裡,有什麼事情,拿着這個。”老大說着,將一個冰冷的很沉的鐵疙瘩塞進了老三羅富的手裡。一把手槍,冰冷沉重的金屬感,讓人感覺到心安。
“大哥,還是你帶着吧。拿着這個就不怕姓雷的耍花樣。”老三有些猶豫的對着老大說道,“姓雷的不是好東西,怕他耍詐。”
“我有這個!”老大亮了一下腰間的砍刀,“對付姓雷的,這個就可以了。老二,帶上你的傢伙,我們走。”說着就冷着臉,從門口鑽了出去。老二羅安也跟着,拍了一下老三的肩膀,兩個人很快就消失在了樹林中。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下山,這裡的下山的小路,他們走的很熟悉,這四周的環境他們都勘查過的。也是他們之前就爲自己準備好了的退路,沒想到還真派上用場了。他們是老手,一前一後的保持着十幾米的距離,只要一方有事,另一方還有可以逃走的時間和距離,或者十幾米也有衝上來幫忙的可能。
在山腳下的那個曾經送他們上山的坳地,一輛寶馬X5停在那裡,那是雷坤的車,他們一眼就認出來了。但是老大還是示意老二停下來,自己謹慎的四下裡觀察,隔着朦朧的月光,他可以看到駕駛室坐着一個人。
這個人他認識,一看體型就知道是雷坤,太熟悉了。只不過好像雷坤靠着座位,打瞌睡的樣子。確定沒有什麼危險之後,他就慢慢的靠近了,隔着汽車三四米的距離喊了一聲:“雷哥,我來了!”
駕駛室裡沒有任何的反應,彷彿雷坤已經睡着了一樣。這讓羅平心裡一緊,似乎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情。但是既然來了,就這樣空手回去,也有些不甘心。何況雷坤就坐在車內,只要控制住雷坤,還怕他有埋伏不成?本身吃的就是這玩刀口舔血、玩命的飯。他猛然的就衝到了車門邊,將車門拉開。伸出手拍了一下雷坤的肩膀。
雷坤的身子忽然一歪,就朝着他這邊倒了過來。羅平心裡“咯噔”一聲,從這個姿勢可以看出雷坤完了。他側身一讓,雷坤的身體就一頭栽倒在地上,沒有絲毫的反應,空氣中忽然就瀰漫着一股子血腥的味道。
對,就是這種味道,剛纔靠近的時候就聞到了一點,但是沒有引起他足夠的警覺。他馬上就轉身,衝着樹林那邊的老二喊了一句:“趕緊走,是陷阱!”雖然馬上判斷這個陷阱不是警察佈局的,但是卻比警察布的局可能更可怕。
只是他一轉身奔跑到樹邊的時候,眼睛就瞪大大的,還往後倒退了兩步。然後再也不敢跑了。而是四下裡警惕的張望。
老二羅安死了。
他整個人被自己的砍刀釘在了他身邊的一棵大樹上。那把砍刀穿透了他的脖子,將他直接的和樹連在一起釘住了,而且是一瞬間斃命,連掙扎的動作都沒有。不然自己肯定會發現的。沒有任何的反抗就被人釘死了。
一股寒氣從他的腳底升騰起來,涼透了他的內心。二弟羅安是什麼水平的人,他是知道的。比武力,他比自己都要強。專門練過散打,一般四五個漢子都打不過他。每次打架,他都是最能打的那個,也是打出了名堂的猛人。
但是現在這個猛人居然被人一聲不響的釘死在了樹幹上,那麼自己的這個對手有多可怕他就心裡有了個估量了。硬拼肯定不行的。他甚至有點兒後悔,沒有將那把槍留下來給自己用。太大意了。看來對方不只是要雷坤的命,更要自己的命。
“不知道在下得罪了哪位朋友,如果可以談,請高擡貴手,給一個機會,條件可以儘管提,我一定盡我所能做到。”老大羅平的心理素質還是比較過硬的,儘管這樣,他還是壓制住了內心的仇恨和恐懼,慢慢的理清了自己的腦子,說出了自己的條件。
一個穿着黑色衣服的人從釘死老二羅安的樹邊一閃身出來。他的眼光有些冰冷,那是仇恨才能夠有的眼光。但是看年紀還不大,估計也就十八九歲吧。但是自己和這個有什麼過節?下手還這麼狠?比自己還要狠多了。
“你不會不記得你爲什麼會躲在這裡吧?”那個少年就開口了,可以聽得出他噴薄而出的每一個字都充滿着憤怒和仇恨。
“那人是你爹?”老大羅平就的醒悟過來,看來這是來尋仇的了,他本以爲只是一個普通的農民工,捅了就捅了,沒想到現在卻成了這樣的局面,他只能從少年的身上感受到憤怒和仇恨,但是卻感受不到壓力。他覺得自己的二弟不可能是這個少年乾的,起碼他不是單槍匹馬,所以他又警惕的四下裡張望。
“你想怎樣?”他試探着問那個少年,一邊卻已經在考慮從那個地方逃走,或者是衝過去,將少年挾持爲人質,心中瞬間就轉了不知道多少個念頭,但是最終他還是決定冒險試一試,衝過去,挾持住少年,然後奪取更大的話語權,和那個還沒有露面的人。那纔是最爲讓自己忌憚的人。
“要你命!”少年的話就像是一把刀一樣。
羅平試探着朝着少年接近了兩步,然後冷笑:“好啊,你還要我的命,我現在就給你。”說着,就猛然的朝着少年撲了過去。他覺得這十幾米自己只要兩三秒左右就能夠夠得到了,只要將這個少年抓在手裡,自己就會掌握主動權。
少年的臉就在他的眼前,他甚至可以看到少年眼中帶着譏諷的笑容,是在嘲笑自己不自量力嗎?還是他根本就是有恃無恐,即便是那個隱藏的人,也來不及行動吧!他心裡如此的想着,手指頭只要再往前伸出一米左右,就能將這個少年一把抓住了。但是他的身體卻猛然的一頓,然後就往前撲倒過去。
胸口一痛,他整個人就隨着衝擊力往前撲倒,重重的摔倒在了草地上。艱難的翻了一個身,但是隻能側躺着,因爲一把砍刀從他的後背穿透了他,刀尖的一截從他的胸口透了出來,雪亮的刀身在朦朧的月光下還有些光亮,還有上面的滑動的溫熱的液體,從刀尖慢慢的滴下來。那是他的血。
他側躺着看着草地上慢慢的走來了一個人的腿,一雙運動鞋在他的面前停了下來,然後有人蹲下來,似乎在看自己的臉。但是羅平的眼光已經開始模糊了,他看不清那個人的臉是什麼樣子。只是越來越模糊,最後一片黑暗。
或許他早就想到了這樣的結局對他來說是最好的了。出來混,遲早要還的。這是至理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