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小時後。
霍寧帝國流經邊界的河邊,山崖之上。
燈火闌珊,薄霧繚繞,連月色都時不時被雲霧隱去身姿的黑夜下,利希滕斯城堡更顯得詭異莫測。
臨近深夜十二點。
一道身影在夜空中劃過,叢林空氣中被帶起一陣強烈的風壓和呼嘯聲,伴隨着樹葉散落和刺骨的寒意。
那身影的飛行速度迅猛無比,夜空中的星辰都彷彿在他的視線中化作了一道道流光。
他微微垂下眼簾,斷崖、斷橋、城堡在視線中快速的拉近。
隨即他逐漸降低了速度,就像快要抵達目的地一般。
在月光下,半空中這道身影也愈發清晰,相貌俊美的他有雕塑般的體格,幾近完美的線條描繪出了優雅與力量的最佳結合,縱使是放在血族中也一定是極其擅長戰鬥的類型。
那閃爍着紅寶石般光芒的深邃目光如同冰冷的鎖鏈般,洞察着一切。
“我那優秀的眷屬,便是死在了這裡嗎?”
帕洛卡斯伯爵的聲音像深淵中浮出的低語,充滿不容抗拒的威嚴。
他俯衝飛行,越過斷崖的那一刻,便能清晰地看到那撥開雲霧後的利希滕斯城堡了。
兇手並沒有能逃離這座山崖的辦法,山林裡並沒有生物活動的跡象,而此刻城堡的燈還亮着,那看來這羣傢伙就躲在城堡裡。
而這座城堡非常堅固,上面更是附帶着令帕洛卡斯都覺得強大的防護結界,如果用遠程魔法攻擊,恐怕不僅不能破除掉防禦,還會嚇跑裡面的人。
剎那間,帕洛卡斯伯爵的身體如同一塊隕星,落在了城堡遠處的土地上。
月光灑在他的黑色華服上,給他戴上了一層薄薄的銀色披風,使他在夜晚更顯得高貴而神秘。
“……”
帕洛卡斯伯爵遠遠地注視着這座城堡,臉龐顯得異常冷峻。
這座城堡的基礎層還亮着燈,隔着泛着淡黃光暈的窗簾,甚至能看到幾道身影若隱若現。
就像他們正在進行着歡快晚宴,絲毫沒有意識到他們犯下的錯會惹來怎樣的後果,直至此刻也未曾在意堂堂血族伯爵可能降下的怒火。
不過很快,帕洛卡斯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明悟。
“只不過是些小把戲而已。”
帕洛卡斯伯爵輕輕地低笑了一聲,譏諷而冷漠的聲音在寂靜的夜晚裡傳得格外清晰。
答案很簡單,這羣自作聰明的傢伙在城堡裡設下了陷阱,裝作很輕鬆的樣子想讓他放鬆警惕,等他進入之後,便會全體撲出與他拼命。
人類這種弱小而又卑微的生物,偶爾會有那麼幾個抱着一種愚蠢的心態試圖忤逆血族。
結局永遠只會指向一個方向,夢碎,人亡。
但帕洛卡斯非常喜歡願意反抗他的人類。
因爲越是將他們碾碎,他就越能體會到一些不會過時的樂趣。
這便是上位種族,與蠕蟲般的種族之間的差異。
伯爵在夜色中緩緩前行,倒影也逐漸拉長。
他的權能【血之狂暴】能令自身屬性短時間提升整整一倍,並且獲得極大程度的控制減免。
這也是他向來無所畏懼並引以爲傲的資本。
死在他手上的強大惡魔和狼人早已不計其數,人類更是堆成屍山血海也數不清。
如果敵人不是完全的實力凌駕於他,便只會被他拿着像蟲子一樣碾碎。
任何的智慧、計謀或是奇特的控制法術,都沒有意義!
很快帕洛卡斯伯爵便來到了城堡基礎層的大門前,他擡起手,毫無顧忌地推開了城堡的大門。
他很有興趣陪這羣喜歡掙扎的蠕蟲們玩一玩,越硬的蟲子踩起來才越脆。
門轟然開啓,伴隨着明亮燈火與溫暖涌現,帕洛卡斯伯爵徑直走了進去,身上那恐怖的魔力與壓迫感彷彿讓整個城堡都顫抖了一下。
“可憐的傢伙們藏在了哪裡呢。”
大門在伯爵身後緩緩關上,隔絕了寒風和夜晚的寂靜。
他站在城堡的聖堂大廳中,深邃的眼睛慢慢在大廳中游走,準備好了迎接這羣弱小而又愚蠢的人類驚恐地相繼撲向他的畫面。
可是。
接下來的景象卻讓帕洛卡斯伯爵愣住了腳步。
他原本充滿自信和戲謔的眼神,此刻都變得略微有些迷茫了。
一切的一切都和他想象中的不同。
帕洛卡斯伯爵的視線被天穹之上的光華所吸引,上方的鑲嵌着金花紋的水晶掛飾如同羣星璀璨,將溫暖的光輝撒向大殿的每個角落,那壯觀的光照亮了壁上的暗色石雕,又在光滑的白石地板上留下了一道道明亮的光痕。
在大殿最顯眼的位置,大氣而寬敞的長桌佔據在其間,銀色的燭臺在火光中熠熠生輝,映照出光線在空氣中舞動的影子,而那些由褐色橡木精心雕刻的高背椅,正整齊地排列在長桌的兩側。
在這樣一座充滿了權力和地位象徵的豪華宴會廳中,數位男女正圍繞着中心的長桌共享晚餐,他們彼此舉杯,笑聲和談話聲在宴會廳裡迴盪。
伯爵眼前的場面滿是奢靡與繁華,使他不禁想起金光燦爛、歡歌笑語的狂歡之夜。
但這場宴會的氣氛卻帶着一種詭異的和諧感,彷彿是世界歷史上那些冠冕堂皇、卻始終無法消失的惡徒們的饕餮盛宴!
伴隨着帕洛卡斯伯爵的闖入,他們的歡笑聲逐漸停止,齊齊注視向了帕洛卡斯伯爵。
帕洛卡斯:“?”
難道這羣人……
真的在辦宴會?
……
深夜時分的伊刻裡忒學院,傑拉紀念廣場上泛着盈盈白光。
鐘塔上的時針已經快要指向十二點。
然而這個時間點,廣場又異常地變得躁動了起來。
相比起今天下午那般熱鬧與充滿期待的氛圍,此刻即使不少學生都再度聚集回了可以看到露天巨幕的臺階前,氣氛也異常壓抑與沉重。
自從弗雷在臨近晚霞時分擊敗了毀滅聖女,蘭奇這邊也只是和神職人員們還有商會的三人交待了一下晚上要招待伯爵,隨後,他便關掉了【影世界記錄程式】。
直至十一點,蘭奇才再度打開了實況。
明白終焉時刻即將來臨的學生們,哪怕明知這是一場死局,也有人忍不住再度熬夜前來了廣場觀看。
結果他們看到的是九人真的開起晚宴來了。
字面意思的招待!
“蘭奇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真的就一點嘗試也不做了嗎?”
不少學生怔怔地問道。
其實直到帕洛卡斯伯爵真正駕臨之前,他們都還有人認爲蘭奇接下來會有所行動,展開關鍵的準備。
如果,這羣挑戰者能夠在這種獸籠般的絕境下,撐過整整五天時間的影世界暴走狀態並活着回來,這場影世界堪稱奇蹟也不過分。
現在唯一的生機便是撐過今晚,接下來在第二天天黑之前所有人齊心協力伐木修橋,於第二夜繼續從追逃戰中分散逃離,然後所有人要在霍寧帝國裡與血族伯爵玩一場長達三天三夜的貓鼠遊戲。
這是他們超進度抓出叛徒,並且全員都未陣亡所能帶來的一線生機。
若還有叛徒的威脅,他們就是連修橋或一同齊心協力地在霍寧帝國逃亡恐怕都辦不到!
可無論怎麼樣,一切的一切,大前提是撐過今晚。
而接下來還有四天噩夢一般的日子。
也許今晚就輸給血族伯爵也是一種解脫。
結果事實是——蘭奇早已無心戰鬥了一般,召開着最後的晚宴,坦然迎接死亡。
廣場邊緣的道路上。
摩丹·加西格斯面色平靜地看着露天巨幕,終於,像是忍不住了似的,嗤笑出了一聲。
身爲侯爵公子的他,原本有着好好的機會佔有休柏莉安,卻被蘭奇橫插一腳,甚至還以法律威脅他。
他至今都還記得蘭奇當初對他說的那句“你自己親口承認的”,將他戲弄得顏面盡失。
他不同於絕大多數的學生,只覺得此刻心情無比愉悅!
“可悲的傢伙……終於窮途末路了吧?”
摩丹輕哼着,蘭奇死了就好,順便帶着休柏莉安那個災星賤貨也一起死掉就更好了。
太過狂妄的自信終將招致毀滅。
面對血族伯爵這種在種族上完全碾壓了人類、不可抵禦的天災生靈,一切的小聰明都顯得像丑角一般可笑。
接下來有個可憐的傢伙會驚慌失措地淚流滿面,被殘忍蹂躪到顏面盡失,最後開腸破肚悽慘無比!
摩丹已經可以想象出未來的畫面了。
他現在僅有好奇的是——
蘭奇還能在血族伯爵的面前繼續硬撐多久!
然而。
露天巨幕的畫面上。
坐在長桌盡頭主座上的蘭奇輕輕搖晃高腳玻璃杯中的淺玫瑰色液汁,一縷說不準是醇香、果香、清香濃縮而成的葡萄酒特有香氣,彷彿能撲鼻而來沁人肺腑。
他始終沒有將酒入口。
即使帕洛卡斯伯爵已經到來,蘭奇的神色仍未有絲毫改變。
他就像閱遍繁華,歷經滄桑,心慵意倦地靠着椅背。
側過臉頰,用餘光瞥向帕洛卡斯伯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