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沉,布利爾達百老匯中心廣場上的喧囂逐漸消散。
歌劇院的主照明已經熄滅,只留下幾盞柔和的夜間照明,爲這座宏偉的建築輪廓鍍上一層淺金霞光。
劇院門前,最後幾位觀衆正依依不捨地離開。
“今晚的公映真是太精彩了。”
“我覺得原著再版時可以考慮改改劇情了。”
“話說這兩個演員你們以前有聽說過嗎?好有實力,要是沒戰爭這不得全國巡演。”
他現在意識到問題的不妙了。
“你還真是心態不錯……”
艾比蓋爾遲疑地笑了笑,問他。
不過判斷出艾比蓋爾的邀請沒有敵意,她就還是同意蘭奇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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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卻證實了她的猜測,她明明與蘭奇近在咫尺,卻得不到他的回信。
艾比蓋爾話音不急不緩地說着。
除了數不清的古董藏品,中央他們坐着的位置是一組古代溫西自由聯邦風格的沙發和茶几,茶几上放着精緻的銀質茶具套裝。
“是這樣的,艾比蓋爾小姐。”
“……我當然得道歉。”
他漸漸變回了黑髮藍瞳的蘭德里模樣。
巴頓那邊的信物,想必也是他用蘭德里的身份騙來的,巴頓的面子也不再好用了。
然而並不像表面上這麼簡單。
塔莉婭默默地點了點頭,坐在一旁一言不發,集中精神感知着這片空間。
叫他們演,他們竟然真的敢答應!
空氣中瀰漫着淡淡的檀香,牆邊一側的酒櫃陳列着各種高檔酒類和水晶酒杯,整個空間都採用溫暖的黃銅色調燈光,露臺外可以俯瞰整個百老匯中心廣場的景色。
蘭奇驚訝地看着艾比蓋爾手上的通訊卡牌。
“你們到底是哪個朋友介紹來的。”
古董鐘錶的指針剛剛滑過十一點,時間在這一瞬間靜止,蘭奇和塔莉婭都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迫感,令他們的心跳驟然加速。
他需要她在帝國軍方那邊的支持。
蘭奇再度無語凝噎。
其內部佔地面積大約抵得上整座歌劇院的演出廳,融合了神代殿堂和現代圖書館風格的空間,獨屬於艾比蓋爾私人擁有,也是她如今的住處。
“我是蘭德里啊。”
蘭奇相信即使他不說明白,艾比蓋爾也大概能猜出他的來意了——
牆上的掛鐘滴答作響,每一聲都像是對他的無情嘲諷。
她指着蘭奇,又移向塔莉婭。
數秒後,粉色半透明通訊魔法上傳來嘈雜音。
塔莉婭原本很抗拒進入這種危險的未知領域。
艾比蓋爾譏笑着,翹起了二郎腿,
“你到底是誰?”
後臺區域,演員們已經卸妝離去。
“呵。”
他們低聲交談着剛纔的精彩演出,臉上還殘留着興奮的餘韻。
塔莉婭注視着艾比蓋爾,讀不出艾比蓋爾現在在想什麼。
塔莉婭左右張望。
先不談艾比蓋爾爲什麼會是蘭德里的師姐,如果把這些事情串起來,他好像在艾比蓋爾的視角里就成了殺害蘭德里的真兇了!
但沙發前無論是蘭奇還是艾比蓋爾都不見了。
艾比蓋爾拿起胸針,觀察着它折射的光芒,思索着喃喃。
蘭奇坐在沙發上望着艾比蓋爾問道。
把他交給合適的人,自然能撬出其情報。
蘭奇也承認道。
要說怪罪這兩人,那肯定是不行的,他們怎麼說都救了場,否則今晚怕不是她得自己上去演了。
艾比蓋爾瞥了他一眼,沒有回話,只專心於耳邊的通訊,等待着接通。
蘭奇連忙解釋道。
空間魔力的波動漸漸平息,漩渦消失無蹤。
每一處的牆面下都佈滿了她難以理解的空間繫結界咒文刻印。
化妝間的燈光逐一熄滅。
據她對巴頓的瞭解,他不會輕易把隨身信物交給別人。
“我早就覺得按照蘭德里的水平,不太可能做到這個地步,或者說在給他十年時間,不,哪怕一百年,他都沒法對火和封印得出這麼透徹的概論,現在我很確定,他果然是遇害之後被人奪了身份。”
“艾比蓋爾小姐?你幹什麼?”
剎那間,宴會廳裡的燈光閃爍了一下,燭火全都飄搖了起來。 “你幹什麼!”
既然這兩個人幫了她大忙,若是對方需要她幫忙,她也理所應當幫助人家。
“我可以先問個問題嗎?”
艾比蓋爾開門見山地問道。
她懷疑自己被隔絕到了這片空間的另一個頻道,在其解除前,並無法回到蘭奇和艾比蓋爾所在的地方。
艾比蓋爾再無歌劇導演的氣質,而是變成氣勢洶涌的審訊官。
她應該不會沒聽過他們的名字。
“他……可能回不來了。”
“沒關係沒關係,你幹嘛道歉呢。”
塔莉婭迅速地擋在了蘭奇前,將他護住,並回身朝艾比蓋爾抓去,她知道,此刻的艾比蓋爾已經不再是剛纔那個友善的談話夥伴,而是一個徹徹底底的敵人!
她一襲黑色露肩晚禮服剪裁精良的布料貼合着玲瓏有致的身材曲線,黑寶石項鍊環繞在她頸上映着白皙肌膚,此刻她正靠在沙發上,似乎非常偏頭痛。
“等等,蘭德里的遇害和我沒有關係。”
他有點看不出艾比蓋爾的態度究竟如何。
艾比蓋爾的微笑依舊掛在嘴角,但她的眼神深處變得冰冷而銳利。
“你們找我有什麼事嗎?”
塔莉婭就像敏銳地察覺到空氣中的細微變化,她金色的眼眸閃過一絲警惕。
房間還是這個房間。
也許是因爲先前在劇院裡他和塔莉婭太過諧星的表現,以至於他們倆看起來不像什麼壞人,導致艾比蓋爾還給他留了最後一份面子,沒有直接動手。
“叫你過來你就過來!哪有這麼多廢話!!”
突然,一聲低沉而悠長的共鳴,如同遠古祭祀儀式中的晨鐘,在這方寸之地內震顫開來。
艾比蓋爾貌似覺得很荒唐,仰起了頭。
聲波以可見的漣漪形式擴散,在空氣中激起層層迭迭的波紋,將靜止的時空撕裂出無數細密的裂縫。
“你是怎麼做到在最近這段時間像開悟了般,接連提出了魔能裂變等一系列原理?我想向你先請教一番……”
蘭奇孑然一身坐在這間富麗堂皇的公館中央。
“蘭德里,教授……?”
“蘭奇,你聽的到嗎?”
他的目光掃過房間。
艾比蓋爾保持着一百分的微笑,擺了擺手。
“艾比蓋爾小姐,非常感謝你願意單獨見我們。”
蘭奇篤定地說道。
“你是……幾號?”
蘭奇和塔莉婭終於收到了邀請,在這歌劇院與艾比蓋爾會面。
原本的房間內。
蘭奇哽住了。
“巴頓?你們是他的熟人?”
“我其實是聖克瑞瑅修道院的教授蘭德里,今天遭遇了一些麻煩事,所以得換個模樣掩人耳目來到歌劇院找伱。”
她眯眼觀察着蘭奇,問道。
“你們兩個肯定不是一般人吧,我看得出來你們都很強,特別是她。”
這魔力並不強,由高階魔導器觸發的法術她頂多就是受些傷,但蘭奇絕對扛不住。
假使艾比蓋爾去揪出了盟軍間諜尤妮蒂小姐的蹤跡,遞交給帝國,那他蘭奇真成榮譽帝國人了。
就在這時。
塔莉婭感到一股撲空了的失重,她那雙曾在舞臺上能偏偏起舞的腳,此刻卻找不到使力的點。
“好,既然你承認他遇害了,你也知曉他遇害了,你又說你不是兇手,那你告訴我兇手是誰?”
透過窗簾半開的窗,可以看到一座相當寬敞的公館露臺。
布利爾達歌劇院二樓重新陷入死寂,剛纔的一切好似都只是一場幻覺。
艾比蓋爾冷笑了一聲,從茶几上挪開了腳。
當聽到“蘭德里”這三個字時,艾比蓋爾的眼瞳若有若無地顫了顫,呼吸的節奏也隱約開始了變化。
對方不敢說話了,
“好。”
但如果在她精心建築的基地裡,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
“蘭德里教授,所以你希望我能夠助你推進你在帝國魔法工學界的影響力,並讓你的個人更加受到帝國軍方的重視,是嗎?”
她懶得再跟這個搞笑男廢話了。
“……”
那簡直就和蘭德里手上的那張一模一樣。
通訊魔法卡間歇亮起,隱約有男聲傳來。
對方看起來對他暫時沒有進一步攻擊意向。
就和當初帝國特別行動處的科長紅隼尼古拉問他一樣,他不可能給出第二個答案。
“是這樣,沒錯。”
艾比蓋爾遞還回了銀色胸針,語氣也輕鬆了些,問道。
“你不要有事啊!她關不住我太久!”
一層的漫長廊道只有幾個房間還亮着微光。
蘭奇不解地詢問她。
這真的是倆外行,全靠運氣和心理素質還有本身與人設的貼合,才歪打正着、有驚無險地把觀衆們全都糊弄了過去!
“是巴頓先生,黑手黨的巴頓·霍爾先生推薦我們來找你。”
書架上珍藏的歌劇手稿無風自動,鍍金的相框中名伶的肖像似乎活了過來,用審視的目光注視着這突如其來的異變。
艾比蓋爾並未回答可以或是不可以,只是把手撫在胸口,微微躬身並饒有興致地向他請教道。
蘭奇覺得艾比蓋爾並不像是生氣了,繼續開口,
“可能在遇見你時出了些溝通失誤,我們也想力所能力的幫到你,於是才變成了那樣。”
塔莉婭幾乎是本能反應般,企圖幫蘭奇擋住這已達到八階程度的空間魔力。
“何出此言?”
其複雜程度已經遠超過了布利爾達黑手黨地下的那座白銀宮殿。
艾比蓋爾站了起來,一腳踩在茶几上,俯視着問他。
“……”
他總不能把盟軍賣了吧。
演出廳裡的腳步聲在空曠的地面上迴盪,偶爾能聽到遠處傳來座椅收起的咔嗒聲,是工作人員在整理觀衆席,小心翼翼地拆卸佈景。
空氣中似乎還留存着塔莉婭身上常伴的花香,縈繞着一縷若有若無的魔力餘韻,提醒着蘭奇剛纔發生的一切並非幻覺。
“那你倒是告訴我,我的師弟蘭德里現在怎麼樣了?”
這兩個人肯定不是池中物。
還未等她的聲音傳達,她穿過蘭奇逐漸透明的輪廓,形同抓住了一縷即將消散的晨霧,再當她視線恢復時,只剩一片虛無。
“可是我在調查很重要的事,而且傳過來很費法力呀。”
她和巴頓雖然有着獨特的通訊頻道,但並不適合在他人面前展示以及讓人知曉其存在,所以想必巴頓也是考慮到了他們之間的規則,纔沒有直接聯繫她。
她的話音恨意愈烈,指尖都掐進了手心。
“請問。”
“蘭……!”
蘭奇向正對面突然發難的艾比蓋爾問道。
艾比蓋爾拿出了一張縈繞着粉色光華的魔法卡牌,將其輕觸並放在了耳邊。
她的手指輕輕摩挲着黑寶石項鍊,空氣中瀰漫着一股危險的氣息。
蘭奇說着,卸下了僞裝,
當塔莉婭快要用她的精神魔法制住艾比蓋爾並接下黑寶石項鍊觸發的法術時,空間突然扭曲變形,一道高約兩米的鏡面悄無聲息憑空出現。
蘭奇彬彬有禮地答道。
艾比蓋爾的眼神逐漸凜冽,再沒有耐心再聽這個冒牌貨說謊了,
艾比蓋爾向另一端快速講道。
她焦急地喊道,無論怎麼破壞,這世界都像變得只有她一人,只能輕輕將其動搖,找不到撕裂空間節點的核心座標。
“蘭德里是我師弟,你覺得我會認不出他來嗎?”
“還在說謊,那就沒意思了。”
艾比蓋爾坐起了些,打量着蘭奇和塔莉婭,她沒想過巴頓竟然剛好救了她一命。
可是他倆。
儘管沒有承認,但他心裡也隱隱有預感,艾比蓋爾可能沒在釣魚,她這麼果斷地對更強的塔莉婭出手,就說明她應該是有了證據。
不過不管他們是誰。
艾比蓋爾這個七階空間魔工匠,本身戰力不怎麼樣。
……
蘭奇從灰色外衣的口袋裡裡拿出一枚銀十字胸針,放在了面前的茶几玻璃上,推給艾比蓋爾那邊。
“是……那個……”
“老師,來歌劇院一趟,我逮到一條大魚,你的猜測沒錯,蘭德里有問題。”
艾比蓋爾好像有所理解,又並未完全相信他,帶着一絲近乎完美隱藏的譏諷與冷意,或者說這瞬間她在某些層面上與他徹底的疏遠了開。
“非常抱歉隱瞞了身份,但我們確確實實是巴頓先生介紹來的。”
“確實是他的東西。”
又或者是覺得排除掉塔莉婭之後,他也相應失去了絕大部分威脅。
艾比蓋爾朝着通訊魔法喊道。
呈穹頂狀的天花板約高五十米,繪製的風格與歌劇院演出廳相仿,但四周牆壁被深褐色的實木書架包圍,一直延伸到天花板,每個書架都裝滿了珍貴的音樂和戲劇文獻,一本魔法工學的書籍都沒有,讓塔莉婭很難想象艾比蓋爾對魔法工學的才華是有多麼的不屑。
艾比蓋爾捂着額頭,如瀑布般傾瀉而下的純淨銀灰色秀髮在燈下閃爍着金屬般的光澤。
艾比蓋爾到現在都心有餘悸,後怕得不行。
蘭奇點頭。
劇場二層此時仍和白晝般明亮。
然而,這片空間裡的齒輪無情地轉動。
“是的,這是巴頓先生給我的信物。”
大廳內,布利爾達歌劇院開始了例行的閉館工作。
他如是說道。
隨即艾比蓋爾掛斷了通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