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6章 黑日暴君祝福時刻
“嗯?怎麼還有拷問鎮民這一選項,蘭克洛斯當年難道真的這麼想過?”
塔莉婭看完後疑惑地嗯了一下。
她原本想象中端正威儀的蘭克洛斯,頓時變得有點像蘭奇了。
“我也不會做這種事好吧。”
蘭奇覺得這是塔莉婭對他的成見,在心裡迴應她。
“倒也是。”
塔莉婭想了想,認同道。
她覺得蘭奇會換一個更爲優雅的方式拷問。
畢竟在塔莉婭印象中蘭奇從來不親自做髒活也不沾血。
但他能讓人難受的方法太多了。
“我跟他們好好講講有關於夢想與未來的事情,讓他們心甘情願地愛上我,形成意識共同體。”
蘭奇在思考着如果自己面對這個問題,會如何摒除選項,給出最佳的解決方案。
他抓內鬼一向有一手的。
當初在利希滕斯城堡,他就讓那兩個僞裝者無所遁形。
“你那叫夢想和未來嗎?”
塔莉婭質問他。
那特麼就是傳銷和洗腦。
“……”
蘭奇坐在漢薩貝克行省里耳姆鎮教堂裡,面對老鎮長的提問,遲疑着。
他的目光既是望向老鎮長,也是望向老鎮長背後的玫瑰窗。
明顯觸發關鍵事件了,不能選A什麼也不做擺爛。
拷問鎮民也太過了。
“接下委託吧。”
蘭奇沒有和塔莉婭討論過多,還是選下了C。
按照塔莉婭的想法,大概也是這樣選。
他的目光投向了玫瑰窗上的第三個選項,點了點頭。
【你在霍寧帝國中部行省漢薩貝克邊境的小鎮接到了一個委託。】
【你不顧自己所剩的時間,也不在乎是否能返回故鄉了,確信眼前就是重要的事,那些無關與你有關,你開始了調查。】
玫瑰窗上泰比裡厄斯之鏡的透明文字開始如蠕蟲般延續。
蘭奇的視角開始了變化。
【在這名爲漢薩貝克的行省,有一座歷史悠久的城邦——索倫。】
它坐落於漢薩貝克的北部,午陽透過彩繪玻璃折射出斑斕的光彩,映照着索倫城內部古樸典雅的建築。
這一天,索倫迎來了一位旅行商人。
旅行商人蘭道爾有着柔和的眼眸和麪部輪廓,一襲灰衣更顯得他低調。
儘管他看起來只是商人,但他卻有着無人能知的力量。
【調查的第一步,你直接來到了“蘭道爾”身份所在的盛世商會駐索倫城分會。】
【在此你可以獲得諸多便利,不僅能通過耳聞獲取情報,還能直接購買情報。】
蘭奇剛踏入商會大門,就聽到索倫城行商們的竊竊私語。
“聽說南邊的維奧克城昨晚有人在城郊的樹林裡看到了魔人的身影。”
“魔人?那不是傳言裡纔有的生物嗎?這種東西真的存在嗎?”
“誰知道呢,好像已經不是傳言了,目擊者和受害者越來越多了,帝國已經壓不住消息了。”
【你聽着人們的閒談聲,在人羣間走過。】
“嘖,有血族在,我們怕什麼,那魔人還能翻了天把我們殺光不成。”
也有人對此嗤之以鼻。
在他們看來,魔人不過是無知者編造的謠言,荒誕不經。
往往在這種時期,大家都分不清真假,對可能引起恐慌的事實各持一派看法。
蘭奇默默行走在這商會裡。
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如果流言傳到了這種地步,那大概率就是真的了。”
塔莉婭對蘭奇說。
作爲親身經歷過花都帕裡厄的見證者,她對這種情況再瞭解不過。
魔人應該是真的。
而且問題的嚴重性遠超當時泊森王國的花都帕裡厄。
可她也搞不懂這些魔人到底是哪來的。
按理說,蘭克洛斯就應該是最後一個魔人了。
“那就必須要抓一個魔人看看了。”
蘭奇確信完成老鎮長的委託和蘭克洛斯自身的目標並不衝突。
只要能找到魔人的線索,並與其碰面,有些謎題自然會解開。
而在加速的泰比裡厄斯之鏡模擬中,他應該很快就能看到結果。
【伱向商會櫃檯的接待人員出示了自己的商會證件,立刻受到了最高級的接待,當地的分會長請你去貴賓室詳談。】
……
商會頂層奢華的貴賓室。
幾位身着考究服飾的富商正圍坐在一張檀木矮腳茶几旁交談。
“說起來,魔人的傳言還真是添了不少趣味呢,我府上的高手已經在討論魔人長什麼樣了。”
一名富商調侃着。
“我們城其實還好,主要是我們更南邊的城邦,維奧克城,那裡好像確實出現魔人了。”
“基本不會有錯,那就是魔人。”
今天城邦的商會裡來了一位外地的高級別審查員,名叫蘭道爾,而蘭道爾先生想了解一番有關魔人的事情,於是會長就將他們都聚在了這,認識一下蘭道爾先生。
作爲城邦顯赫的權貴,他們往往是情報的最優先掌握者。
“愚蠢至極。”
鷹鉤鼻中年人陰陽怪氣地冷哼一聲,
“魔人不過是些瘋子編造的故事,騙騙三歲小孩還差不多。”
他模仿着一些普通市民的聲音,故意說道,就像在嘲笑着那些不信魔人存在的傢伙。
魔人的話題並沒有因爲部分市民的不屑而消散。
就在這兩天,令人震驚的消息傳遍了索倫城——
南邊的維奧克城,兩名夜歸的騎士在城郊巡邏時遇襲,目擊者聲稱襲擊者是渾身鱗甲,雙目赤紅,醜陋不堪的怪物。
傳言甚囂塵上,人心惶惶。
如果同行省的城邦遭殃了,那他們索倫城也早晚會被魔人找上。
“維奧克那邊的市長已經向漢薩貝克行省和聖特里克首都那邊上報了求援信息,我們這邊也加強了這幾天的夜間巡邏,確保市民安全,但是爲了防止引起過大的恐慌,我們城暫時還是沒有誇大魔人的威脅。”
貴賓室裡的富商們談論着。
蘭奇就坐在一旁安靜地聽着,不時點頭。
牆上燃着幾盞魔導燈,搖曳的日光將他們的側影投在牆板上。
直到整個場景黯淡而下,蘭奇再當看清周圍時,已然不在商會的貴賓室裡了。
【你根據得到的情報,來到了南邊的那座城邦,維奧克城,城郊魔人最有可能出沒的地方。】
【你發現似乎越往南邊,魔人的消息越得以肯定。】
【維奧克城既沒有血族也沒有魔族,全是人類。】
【你用完探查魔法後很確定這一點,彷彿魔人根本不存在。】
【你明白正是如此,魔人才會引起恐慌,人們連它的真假都無法判定。】
夜晚。
一輪圓月高懸夜空,清冷的月光如水銀瀉地。
蘭奇提着手提箱,像剛到這座城邦的商人般,在附近懵懂地走着。
“現在可不是遊蕩的好時間!”
他身後響起了喊話聲。
蘭奇回過頭定睛一看,是幾個維奧克城的巡邏騎士。
騎士們的神色緊張,像是迫不得已接下了這個危險的巡查任務。
同樣,他們看到夜晚有個年輕男人在城郊這樣漫無目的地走着,難免讓他們猜想並害怕他下一秒就要變魔人。
“抱歉。”
蘭奇舉起了手,示意自己無害。
【你與騎士們交談,表明了自己惡魔獵手的身份,並稍微展示了自己五階以上的實力。】
【騎士們立即和看到了救星一樣。】
【因爲你這樣的強者,如果真的是想要害他們,他們也沒有任何反抗餘地,所以他們願意相信你是來幫他們對付魔人的獵手。】
【在簡單的商談,你與他們的關係近了些。】
【騎士們願意配合你的釣魚執法,對你的遊蕩視而不見,並且保證一旦看到魔人,將在第一時間呼喚你。】
【你從騎士們口中又獲取了些許情報。】
【城郊的魔人似乎不止一個。】
“啊,蘭道爾先生,就拜託你了。”
爲首的騎士感謝道。
“一旦發現魔人,一定要快,不要慌張也不要戀戰,而是第一時間呼喊我,我馬上就能到。”
蘭奇向騎士們叮囑。
目送着騎士們灰溜溜地離開,他暗自搖頭。
這幾個騎士看起來也是足夠勇敢,纔會臨危受命,接下沒人願意做的夜間巡邏工作。
【你繼續前行,穿過城郊東南角的一片密林。】
忽然。
一陣奇怪的腥臭味飄來,那是野獸被啃食留下的血肉氣息。
蘭奇環顧四周,目光落在不遠處的一個排水溝上。
儘管無法通過探查魔法找到魔人,但有些物理痕跡是無法抹去的線索。
“看來,是時候拜會一下了。”
他自言自語道。
悄無聲息地接近排水溝。
藉助手提箱魔導器的微光,他仔細察看着周圍的痕跡。
清晰可見的爪印,斷裂的枝葉,還有斑斑點點的血跡。
蘭奇發現,地上竟然有兩種不同的畸形腳印,一大一小。
“魔人好像真的不止一隻。”
塔莉婭也有點害怕起來了。
她現在只能看到每一幕,卻沒有獲得實體現身,跟看恐怖片一樣。
多和蘭奇說說話,就是她唯一的依靠了。
“師匠,別怕,因爲已經來了。”
蘭奇的眼神直直盯着遠處幽深的叢林。
話音落下的一剎。
寒風凜冽,樹影婆娑。
黑暗中出現了紅光。
它身形扭曲畸變,半人半獸,口中發出夾雜着咯咯笑聲的淒厲嚎叫,泛着血紅的眼眶中跳動着瘋狂。
【你遭遇了魔人。】
【它比你想象中矮小。】
【就當你剛要制服它時。】
【你覺得它有點不對勁,於是猶豫了。】
【它到底是在哭,還是在笑,到底是在向你投出嗜殺之意,還是在向你表達着什麼……向你求救?】
【你聽到了驚慌失措的求救聲。】
“救命啊!是魔人!”
城郊的另一邊,騎士們的呼喊聲也傳進了蘭奇的耳朵。
【你一刻也沒有遲疑,先去救騎士們。】
【人命往往是瞬間就會稍縱即逝。】
與此同時,騎士們也被一道恐怖的魔人身影所迫近。
這是貨真價實的大型魔人。
在他們滿臉絕望,千鈞一髮之際。
耀眼的極光劃破夜空,直直擊中了魔人的肩膀。
魔人痛苦地嚎叫着,栽倒在了地上,傷口血流如注。
“蘭道爾先生!”
騎士們驚喜地望着遠處喊道。
他們沒想到這位惡魔獵手竟然來得如此之神速。
只見行商提着一盞油燈,大步流星地走來。
【你並沒有打偏,你只想制伏魔人,而非將其殺死,你有很多話想要詢問魔人。】
【這隻魔人比森林裡那隻更大,足足有兩米高。】
【你認爲魔人是有理智的,你想與其交談。】
【但還未等你開口說話。】
【魔人憤怒地低吼,猛地撲向你。】
【你並不想在這羣騎士面前表現得太強,爲了低調行事而不驚動霍寧帝國,你開始使用不太擅長的魔法,在確保能保護住騎士們的前提下擒住魔人。】
蘭奇踏步躲過,一道道巖錐從地面交錯直刺魔人。
魔人痛得淒厲直叫,它紅色的眼睛中燃燒着怒火,再次向蘭奇撲來。
就在這電光火石的瞬間,蘭奇腳下亮起,數道金色的鎖鏈從法陣間噴涌而出,眨眼間便纏繞住了魔人的四肢和軀幹。
魔人被捆得結結實實,動彈不得。 ●ttκa n ●c ○
蘭奇穩步靠近,看着魔人,正要給它最後一擊。
“吼!!!”
不料魔人突然張開血盆大口,朝着蘭奇噴出一道粘稠腥臭的毒液。
蘭奇閃避不及,左臂結結實實地捱了一下。
趁着蘭奇吃痛的瞬間,魔人猛地掙脫了束縛,飛快地逃竄進了森林中。
“蘭道爾先生,你有沒有事?”
幾名騎士立馬關切地靠了過來。
“無妨。”
【你其實是在演戲,因爲你不可能被這魔人傷到。】
【如果你當着騎士們的面將其擒住,那麼你需要將其交給騎士和城邦方面,有些事不方便私自調查,所以你故意將其放跑,但已掌握住它的行蹤,要獨自去擒住它。】
【你交待騎士們不要亂跑,你去去就回。】
夜色越發深沉,蘭奇在林間穿行,尋覓着魔人的蹤跡。
他又開始親身體驗這個幻境了。
一路上,斷斷續續的血斑和爪印讓他緊追不捨。
終於。
在一處隱蔽的叢林盆地中。
他看到了瀕死的魔人,和依偎在它身旁的小體型魔人。
大型魔人身上的傷痕正是蘭奇所給予的。
小體型魔人用腦袋拱着魔人的下巴,發出斷斷續續的笑聲,它看起來在笑,實際是在哭,彷彿懇求它不要離開。
蘭奇的腳步頓住了。
這感情讓他頭暈目眩。
“不對不對,這魔人怎麼看起來,這麼像……一對母子?”
塔莉婭也有些讀懂了魔人的真實意思。
它們似乎是不受控制的瘋狂,但本身卻殘留着人類的情感。
就像是一對無辜的普通母子,被誰強制變成了這樣的怪物。
“魔人本就是由人類經過改造手術變成的……”
蘭奇捂住額頭喃喃。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
“……”
蘭奇轉身,只見幾個騎士戰戰兢兢地從灌木叢後走出。
他們似乎待在原地怎麼都不放心,還是跟上了蘭道爾先生。
“蘭道爾先生,請等一下!”
爲首的騎士壯着膽子說,
“這隻魔人,似乎不大一樣……”
他面露愁色。
“什麼?”
蘭奇皺起眉頭問。
“我發現,它好像聽得懂人類的語言,而且……”
爲首騎士的目光移向小型魔人,
“它們或許並不想傷害任何人,只是在這片森林覓食罷了,也許我們可以試着和它們交流一番?”
他遲疑地說道。
【騎士裡,顯然也有人意識到了與你相同的問題。】
【你放跑魔人的過程,令騎士看出了更多。】
【事情麻煩起來了。】
就在蘭奇和騎士們談話時,躺在地上的魔人母親突然動了動。
它費力地擡起頭,看向蘭奇的方向。
那雙即將死去的眼睛裡,閃爍着一絲異樣的光彩。
像在求着他什麼事。
蘭奇愣住了。
下一秒,他猛地伸手一指,一股凌厲的勁風將騎士們掀翻在地。
緊接着,耀眼的火光從森林地面迸發,瞬間吞沒了魔人母子。
火舌舔舐,灰燼飄零。
剎那間,盆地裡只剩下一片死寂。
騎士們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
“你們幾個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險。”
蘭奇面色被陰影覆蓋,提着手提箱,頭也不回地走了。
夜色蒼茫,皎潔的月光如水般瀉在維奧克城的磚瓦上。
一切都重歸於平靜。
彷彿這個夜晚,只是一場稍縱即逝的夢魘。
“蘭奇,你爲什麼要殺它們啊?”
塔莉婭不解地問蘭奇。
她還是第一次看到蘭奇下手這麼狠。
既然泰比裡厄斯之鏡把幻境體驗完全地交給了蘭奇,就說明在這一段幻境中,無論怎麼選都不會影響後面的模擬,或者說,在看到魔人母子的時候,無需交談或審問,真相就已經浮出水面了。
“它在向我尋求解脫……母親的本能讓她想要保護孩子,而人類的意志讓她尋求死亡。”
蘭奇咬着嘴脣,眼中是深深的悲憫。
他的腦海中,魔人母親臨死前的眼神,揮之不去。
“……真的沒救了嗎?”
塔莉婭很少見到蘭奇如此果斷地就承認了自己有無法拯救的人。
她也知道做出這一決定,對蘭奇來說是多大的顛覆。
“塔莉婭你還記得第一次影世界,煉獄迴廊學院的背景故事嗎?”
蘭奇聲音乾澀地問塔莉婭。
“大概記得。”
塔莉婭也看過蘭奇和休柏莉安那次影世界的記錄。
一切的故事圍繞着血族特使和魔王城特派員兩個關鍵角色展開。
當時的歷史背景下,有一個名爲《南北條約》的“血族與魔族互不干涉條約”。
那個亂世,南方的血族主宰沉浮,諸多人類國度的帝王皆爲血族的奴僕。
而北方的魔族也相對於血族勢微,僅僅是坐擁極北之地的冰川天險隔絕。
對於血族和人類之間的任何事情,魔族需保持中立態度,這便是血族不向魔族發難的基本條件。
可是三十多年前,血族開始懷疑魔族試圖在暗中打破這份平衡。
事情的起因,本來只是前段時間魔界流傳起的一種荒唐的傳聞——
據說血族發現了有人類疑似僞裝成惡魔,妄圖混入魔界偷學惡魔的知識。
一開始魔族這邊是不信的,往往只有惡魔嘗試僞裝成人類,卻從來沒有過人類反過來試圖僞裝成惡魔。
直到後來,血族大公似乎從帝國實驗場研究員身上殘忍地審訊出了些許關鍵情報。
並且得知,有少許帝國秘密部隊最後的倖存成員,高概率會潛伏在這座煉獄迴廊學院裡,而且時間已久!
面對血族方面強硬的施壓,魔界督察廳的態度是堅決的按規矩辦事,他們接引血族使者跨過了北部極寒的地險來到了魔界,並且將陪同血族使者前來學院裡調查。
這位血族使者,有着獨特的血之權能,能夠辨別出僞裝成魔族的人類,一旦真的被血族使者在學院裡找出人類,這所煉獄迴廊學院領導們都將揹負極大責任。
爲了平息血族的怒火,魔族這邊甚至可能直接讓煉獄迴廊學院的高層成爲犧牲品,以及,爲了防止校長阻礙,教育廳還提前調離了校長,名曰重要議程,實則是把校長暫時架空。
魔王表面上公事公辦,實際還是想保煉獄迴廊學院,於是派了一個特派員來幫煉獄迴廊學院。
但誰也沒想到的事,這個特派員被潛藏在煉獄迴廊學院裡學習的魔人蘭克洛斯截胡了。
假魔族假特派員假校長蘭克洛斯有着真本事,不負重任,成功幫煉獄迴廊學院渡過了危機。
這便是黑日卿傳奇故事的開端。
“所以塔塔你想想,魔人到底是怎麼變成的,魔人到底有沒有救,魔人的改造技術,現在又該在哪裡。”
蘭奇語氣平淡地問塔莉婭。
魔人的改造手術無法逆轉,那對魔人母子就和當年霍寧帝國試驗場的失敗品一樣,只能承受無盡的痛苦與掙扎。
蘭奇望向月色,已經知道答案了。
【霍寧帝國試驗場的改造實驗條例即是——若失敗,則自願接受死亡。同時每一個接受改造的士兵,在進行改造前,都會拜託同僚,如果自己失敗了,請一定要殺死自己,維護自己作爲人類最後的尊嚴。】
【將改造失敗的魔人殺死,也是霍寧帝國試驗場士兵們帶着悲傷與希望的決意,亦是他們的準則和信條。】
【然而如今卻有人濫用着改造技術,製造了更多的失敗魔人。】
【你絕不能容忍這樣的行爲繼續下去。】
“?!”
塔莉婭驚覺,說不出話,
“血族在拿霍寧帝國的平民做魔人改造實驗?”
【多年前潛入煉獄迴廊學院時期,你從副校長那裡聽聞過之所以血族懷疑學院裡有人類潛入,正是因爲血族從霍寧帝國試驗場的倖存人員中審出了相關信息。】
【而霍寧帝國那本該失落、曇花一現的魔人改造技術,如今應該就在血族手上。】
【魔人的誕生,必然與血族有關。】
【最終的答案往往藏在最初。】
【你發現一切都關聯起來了。】
周遭的樹叢開始扭曲,大樹樹幹上顯現出了泰比裡厄斯之鏡的文字。
【你確信了血族並沒有像表面上那樣選擇了與人類共存,而是在籌劃着一些更恐怖的事情,你接下來會選擇:】
【A.熟視無睹】
【B.直奔首都】
【C.繼續調查】
【D.親自幹預】
【命數剩餘:2天23小時31分】
【你虛弱了不少,你清晰感覺到自己已經跌落下了九階。】
“怎麼選,蘭奇?”
塔莉婭感覺這一回大概要接近模擬的終點了。
蘭克洛斯的時間還剩兩天多。
但無論是繼續調查還是前往遙遠的霍寧首都聖特里克,都需要耗費更長時間。
“去首都聖特里克。”
蘭奇這回的選擇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快。
也許繼續調查下去,還能再得到點情報,用於下次模擬。
但那應該就見不到那羣在首都聖特里克活得好好的血族了。
今天不去跟血族玩命,他應該是連覺都睡不好了。
果然卡利耶拉讓他看到的東西至關重要。
血月壞世這個時代,並沒有這麼簡單的結束。
如果蘭克洛斯教皇就那麼安心地死去了,留給這個世間的將是一場更大的浩劫。
“那就開殺!”
塔莉婭完全支持蘭奇。
前面蘭奇都選擇了較爲保守的選項。
唯獨這次。
是可忍孰不可忍!
【在星光的凝視下,空谷深邃,森林幽暗。】
【相信和仁義所帶來的背叛。】
【激起了怒火。】
【如同他們長久以來的做法。】
【他們的罪惡,他們的永不悔改,他們的暴行。】
【我們是見證者。】
【真相將永遠流傳。】
【降下最後的裁決吧。】
樹木上的魔族文字顯現完後,天色變得忽明忽暗了起來。
蘭奇又一次感覺到了身邊事物的陡然變化,持續向南方飛行了很久。
直到第二個晝夜後。
他抵達了霍寧帝國最南邊的首都,聖特里克。
燈火輝煌的夜晚,整座首都聖特里克城宛如一顆璀璨的寶石。
從高處俯瞰,可以看到蜿蜒的萊茵河如一條閃亮的緞帶,將城市一分爲二。
沿着河岸,蘭克洛斯夢中曾見到過的聖特里克大教堂巍然矗立,附近霍寧帝國廣場中心屹立着古代英雄的雕像,哪怕是夜間,廣場上也遊人如織,街頭藝人的表演吸引了衆多觀衆駐足欣賞。
河的南岸,標誌性的月光塔連接天際,塔頂的觀景臺在夜色中熠熠生輝。
這就是分界線。
人類的地界在北,給血族劃分出的地界在南。
【來到首都聖特里克後,你首先進入了北岸的人類地界。】
【你瞭解到瞭如今首都聖特里克目前的狀態。】
【儘管時常有魔人侵擾,但市民們並沒有那麼害怕。】
【你在街上訪問起了聖特里克的居民。】
“因爲血族一直在保護我們呀。”
路上的行人回答道。
【每當提起魔人時,市民都會積極親切地回答你。】
“血族都是好傢伙呢,可惜北方聖魄蘭特教國那些傢伙總喜歡抹黑他們,要是沒有教國,血族說不定都把魔族屠光了呢。”
“魔人肯定和魔族有關吧,要不是魔族,怎麼會有這種畸形的東西,早該給那羣惡魔滅掉了。”
【聽着這些曾經的霍寧帝國同胞的話語。】
【你意識到了。】
【原來時代真的變了。】
塔莉婭看着蘭奇在街上一個一個地問着首都聖特里克的居民。
她看着蘭奇的笑意。
不知這到底是蘭克洛斯的笑還是蘭奇的笑,無論如何,她都感到憂心如搗。
塔莉婭現在查看不到泰比裡厄斯之鏡外影世界的相關信息,查看不了蘭奇對蘭克洛斯的理解度又到多少了。
她也覺得荒唐。
竟然沒有一個居民,覺得血族可能是威脅。
在霍寧人看來,聖特里克能有如今的安定和發展,幾乎都是因爲血族與他們共生所提供的幫助。
甚至年輕一代和小孩子們都很崇拜血族。
【“血族,到底是什麼?”】
【站在街道上的你,已然笑得聲音輕顫,問出了這個問題。】
街道間的行人,店鋪前的顧客們陡然停止住他們正在做的所有活動。
他們突然整齊劃一地站了起來,轉身,重重踏步,全都看向了這邊。
“血族是朋友!”
聖特里克居民們臉上全都洋溢起了幸福的笑意,對他齊聲說道。
【“哈哈哈哈哈!”】
【你終於開懷大笑了出來。】
【你的狀態“心靈裂創”在這一刻擴大了。】
【你在遇到情緒波動的時候會回想起最慘痛的回憶,它會令你很痛苦,產生幻覺,而你能做的,只有強哭或強笑,熬過這幾秒時間。】
【連你的魔力也開始搖晃,聖特里克城很快就有強大的生靈察覺到了你這個聖魄蘭特教皇來了。】
夜幕下的聖特里克街道上,人來人往,只有一道身影與周圍的人羣脫節,佇立在原地發出笑聲。
“蘭奇,你聽的到我說話嗎?”
塔莉婭焦急的聲音縹緲地迴響在蘭奇耳邊。
她清楚此刻蘭奇心裡悲傷難過,卻不受控制地大笑,笑到哽咽也無法停止,伴隨着笑聲,這種笑聲無情撕扯着她的心,也讓蘭奇處於崩潰邊緣。
但她卻無法現身去抱住蘭奇。
她就像被玻璃牆隔開了一般,無法觸及到蘭奇半分。
塔莉婭從來沒看到這樣的蘭奇。
也許是他們太小瞧心靈裂創這個九階的負面狀態了,也許是蘭奇早已不知不覺在這個幻境中陷得太深。
“哈哈……”
蘭奇的笑聲逐漸平息,而他的眼神也開始變了。
泰比裡厄斯之鏡的文字還在繼續,就攀爬在聖特里克這羣行人們的衣服上,形成了密密麻麻環繞的魔族文——
【血族意識到了你的出現,也發現了你的虛弱。】
【你接下來會選擇:】
【A.肆意破壞】
【B.突襲血界】
【C.全力逃走】
【D.親自幹預】
【你很虛弱。】
沒有一刻猶豫。
蘭奇選擇了去血族老巢,與血族正面一戰。
還未等踏出朝着南岸的步子。
四周的景象驟然發生了變化。
天旋地轉間,他和塔莉婭都感到失去重心,意識到自己被拖入了某個結界。
周遭的建築、樹木飛速向上墜去,耳邊呼嘯着獵獵風聲。
他正以極快的速度向下墜落,目之所及全是倒懸的城池景象。
無數的建築物如同嵌在黑夜中,有的倒置,有的歪斜,完全無視重力法則,華麗的木屋建築與古堡般的石牆交錯,閃爍着璀璨與猩紅交織的光芒。
蘭奇清楚地睜着眼睛,確信自己正在急速下墜。
“這是……血月城?”
塔莉婭的心跳加速,意識到泰比裡厄斯的旅途也將抵達最後一幕。
但沒想到傳說中的血月城,如今竟出現在了她眼前。
在無盡的墜落中,一座龐大卻空無一人的城池逐漸映入眼簾。
層迭的房舍鱗次櫛比,錯落有致,形成了一個個四凹八凸、棱角分明的幾何圖案。
整座城池彷彿絕望地伸向天際,又無可奈何地向地心墜去。
“……”
蘭奇的身影繼續下墜,他本可向上逃脫,卻毅然決然地向下而去,穿過層層迭迭的建築羣,就像接受了血族的邀請,他要應戰。
他握銀白麪具,將其覆蓋在了臉上。
教皇已然解除了僞裝,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不知飄舞了多久,他被一座超巨型的宮殿所籠罩。
他看到寬闊的走廊突然消失,又在別處重新出現,房間的門忽然移位,通向完全不同的空間,樓梯蜿蜒盤旋,卻永遠沒有盡頭。
這裡是一條狹長的走廊,兩側的門不斷開合,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有的房間裡是翻涌的血海,有的則是漆黑一片,能吞噬一切。
空氣中瀰漫着一股若有若無的血腥味,讓蘭奇的鼻子微微皺起。
他知道,這是血族的氣息。
突然,一扇華麗的拉門在他面前打開。
他穿過,墜落開始減速。
蘭奇環顧四周,發現自己正緩緩降落在王宮圓形廣場中央。
這像是座祭臺。
又像是給誰準備好的墓碑。
廣場周圍矗立着十三根巨大的石柱,每根石柱上都刻着與始祖對應的寶石圖騰。
當他的腳終於觸到地面時,他深吸一口氣,感覺到了多股血族始祖的魔力。
“歡迎來到血月城,聖魄蘭特教皇。”
戲謔的聲音在四周迴盪,如神明的宣告。
血王宮廣場邊緣深不見底的霧氣中,話音的主人也逐漸現身。
他看上去和十二三歲的人類男孩無異,身着一襲純黑色的絲絨禮服,衣襟上繡着金色的霍寧貴族家徽。
他的面容清秀,皮膚白皙如瓷,柔順的褐發垂到肩頭。
乍一看,似乎只是個聖特里克的富家少年,但當直視他的眼睛,卻會發現那雙紅眸深不見底,蘊藏着遠超外表的年齡。
“真沒想到你會過來呢,我可是有在霍寧帝國安分守己地過了這麼些年哦。”
第三始祖拉夏爾公爵嘴角帶着一抹若有若無的微笑,像是在嘲笑世人的愚蠢。
銀白麪具的教皇半句話都沒有和第三始祖多講。
他掌心迸發出一道熾白的光球,筆直地射向蒼穹,將整個血月城都照得亮如白晝,無數璀璨的光點在空中快速匯聚,化作一張巨幕光網,鋪天蓋地朝着血月城蓋下。
“別一上來就動手,教皇陛下。”
紫紅色的魔法屏障迅速在第三始祖拉夏爾周身成型,將那張光網阻擋在外。
兩股魔力在半空中激烈碰撞,爆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
聖魄蘭特教皇手背上血管輕顫,努力全力維持着光魔法。
但漸漸的,這次的碰撞無果。
“天下無敵的聖魄蘭特教皇也不過如此嘛。”
第三始祖拉夏爾公爵喃喃道。
數公里範圍的地面上魔法陣在他腳下成型,散發出的魔力遠超教皇剛纔身上的魔力爆發。
漫天的紫紅色光點在血王宮瘋狂流轉,化作一根根赤色巨蟒鎖鏈,朝教皇的光陣呼嘯而去,令空氣都爲之凝滯。
白銀面具的教皇催動法術,在身前快速形成一個岩石封印護盾。
聖魄蘭特教皇與第三始祖拉夏爾的對碰中,那面岩石護盾還是出現了細密的裂痕,搖搖欲墜,岌岌可危。
無數奪目的光芒自教皇身上迸射而出,在半空中交織成萬道光輪,攜帶着千鈞之力,徑直席捲向第三始祖拉夏爾。
兩股毀滅性的力量在虛空中猛烈碰撞,整座血王宮爆發出震徹天地的巨響。
雙方的法術在頃刻間瓦解,形成了最大規模的控制抵消。
教皇的面具下溢出血跡,喘着氣。
而對面的第三始祖拉夏爾看起來還很輕鬆。
“累了嗎?”
第三始祖拉夏爾握了握手心,滿是輕佻地問道。
黑日卿那針對血族而誕生的天賦魔法,確實可以跨一階與血族戰鬥,同階更是能直接秒殺血族。
可現在的問題是——
第三始祖拉夏爾就像看穿了聖魄蘭特教皇如今的狀態。
他並不介意如聖魄蘭特教皇的意,與其打上一場。
但在他的主場血王宮,就要按他的規則來。
熊熊烈焰,如液體般紅得刺眼的火鋪天蓋地席捲滿了廣場,將這漆黑的血王宮廣場照成了一片緋紅深淵。
這火焰也開始灼燒起聖魄蘭特教皇。
“你們幾個也別光站着了,來一起招待客人。”
第三始祖拉夏爾公爵回過頭,意味深長地望向天際,嘴角噙着一抹笑容,向血王宮廣場邊緣血霧裡的幾道身影喊道。
“那我們今天就有仇報仇,有怨抱怨吧。”
這一瞬間,還沒來得及聖魄蘭特教皇反應過來。
視野裡只看到自己面前已經多出了一道身影。
這身影的眉頭緊鎖,嘴角擠出一絲挑釁的笑,他穿着一件軍禮服,在力量爆發的那刻禮服已被撐破。
他的右手猛力向前伸展,正中了聖魄蘭特教皇的臉頰,下一秒就會將一切引爆。
當爆鳴聲響徹血王宮的瞬間,只見塵土飛散,聖魄蘭特教皇被重重地打飛。
狂暴的力量將教皇所陷入的血王宮內部牆面掀得海潮翻涌般轟然倒塌,碰撞比雷鳴更爲迅速!
衝擊掀起烈風,吹得在遠處觀望第三始祖拉夏爾外套衣角直晃。
“索默賽特,你是真恨我們的教皇先生啊。”
第三始祖拉夏爾望着力量狂暴的血族身影調侃道。
“真想不通當初我爲什麼會輸給這傢伙。”
第八始祖索默賽特侯爵握着手腕,發出嘎嘎響聲,走到了第三始祖拉夏爾公爵的身旁。
在拉夏爾已然確認了教皇的狀態後,他也是敢率先出手了。
遠處血王宮的廢墟中,教皇勉強站起了身,周身的魔力都彷彿化作了純淨電光,不斷引發電繭爆鳴。
教皇的側臉被陰影和火光所覆蓋,面具右側碎裂了一部分,他臉上滿是血,從頰邊流淌。
第八始祖索默賽特被這面具下的翠綠眼瞳盯上,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還不等教皇喘上一口氣,第三始祖拉夏爾公爵又冷不丁地出手。
無數紫紅色的火舌從地面破土而出,瞬間將教皇牢牢束縛。
教皇身上的純淨電光和魔力越來越強,可那些邪惡的火舌吸附在他身上,如同血色水蛭一般瘋狂吸取着他的力量。
轉眼間,第第八始祖索默賽特侯爵就像壯膽般地冷笑,再次轟拳。
拳頭攜着千鈞之力呼嘯而下,拳風彷彿帶着數萬度的高溫,血光沖天。
教皇眼看着第八始祖索默賽特侯爵的拳頭即將擊中,深知防禦魔法這時只會被第三始祖拉夏爾公爵再度干擾瓦解。
他的魔力再度瘋狂涌動,選擇了跟第八始祖索默賽特正面碰撞。
“虛張聲勢!教皇!”
第八始祖索默賽特大笑,拳頭上閃爍着熾熱的血光,朝着教皇面門狠狠地砸了過去。
就在拳頭即將觸及教皇的剎那,教皇全身光芒大盛,魔力在周身凝結成熾白色的光棱。
光棱不斷膨脹,直到四分五裂,將世界染成了純白。
震耳欲聾的巨響在血王宮中迴盪。
熾白的光芒淹沒了第八始祖索默賽特的身影,將其轟散得不見蹤影。
爆鳴過後。
沉寂了許久。
“該死的傢伙……”
第八始祖索默賽特從血霧中站起身,他幾乎變成了一個血人,渾身被烤焦,臉頰露出了牙齒牙齦和顎骨。
“索默賽特,太不小心了,就算他現在很弱,也不是你能硬碰硬的。”
第三始祖拉夏爾笑吟吟地評價道。
“再來。”
第八始祖索默賽特看着自己染血的筋肉,竟是笑了起來。
看到教皇的狀態,他很確信,現在的自己足以對教皇造成傷害。
“……”
教皇慘白着臉,白銀面具的碎片又落下一塊,強撐着搖搖欲墜的身軀。
剛纔那一擊,並不是合適的打法。
如果有第八始祖索默賽特當肉盾和他以傷換傷,有第三始祖拉夏爾在後面干擾,他恐怕很難應對。
正當教皇摒棄雜念,繼續這殊死一戰時。
淡淡的女性幽香不知從何處飄來。
“這場鬧劇該結束了。”
冷酷的年輕女聲從血霧中傳來,她身着深紫色的薄紗長裙,出現在了血王宮。
她緊閉雙眸,抿着紅脣,睫毛在火光下投下一片陰影,令她眼下的淚痣更加醒目。
教皇不得不再注視向這新出現的又一始祖。
“原本我們只希望等到你自然死亡,沒想到你竟然主動找過來了,聖魄蘭特教皇。”
血族占星師,第七始祖赫麗提珥侯爵開口。
她既能占卜未來,又能提供治療和增幅。
有她的站場,第八始祖身上被光耀灼燒的傷勢即刻開始了加速恢復。
同一時刻,第三始祖拉夏爾公爵的魔力強度和第八始祖索默賽特侯爵身上的力量氣息都開始攀升。
“……”
教皇面具缺口下的面頰毫不動容,望着這片緋紅血王宮中,包圍着他的三個血族始祖。
“這種事情怎麼能少得了我呢?我還想試試能不能吞噬教皇大人的力量呢。”
還未等戰鬥開始,又一道聲音飄出。
血霧凝聚成第九始祖貝恩哈德侯爵,他身穿米白色的絲質襯衫,外搭一件黑色天鵝絨馬甲,領口繫着祖母綠領結。
他一頭金棕色的捲髮鬆散地垂在前額,略微遮擋住了那紅色的眼眸。
他笑着向聖魄蘭特教皇點頭示意,露出一口整潔的白牙,恭敬得宛如一位邀請賓客入座的紳士。
當然,他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
請教皇上路。
血王宮中神火呼號,穹頂陰沉,血月高懸。
血族始祖們望着教皇。
教皇孤身而立,沐浴在淺紅的月光下,還是一言不發。
他的雙瞳彷彿已經被決絕佔滿,魔力升騰至極致。
三十年多年戰爭結束所換來的和平不過是虛假的表象。
血族永遠不會悔改,霍寧帝國已經被腐蝕到根裡了。
血族自始至終的目標都是以退爲進,以霍寧帝國的苦難人民當作擋箭牌,矇蔽過聖魄蘭特教皇,躲過他銳不可當的這一世,等到他一個人類的壽命耗盡,就是他們血月捲土重來的時刻。
屆時他們會變得更謹慎,更兇狠。
絕不可能再讓更危險的人類英雄誕生,更不可能讓霍寧帝國再嘗試自救。
汲取了教訓的他們將變得更強。
他們要徹底奴役人類,摧毀魔界。
教皇終於明白了卡利耶拉想傳達的訊息是什麼。
“光是想到你們能在這個世界上多活一秒,我就·無·法·接·受。”
他近乎一字一頓,像煉獄中走出的魔鬼一般,朝着第三始祖拉夏爾所在的方向走去。
接受了降臨於世的宿命。
也記住了肩負的一個又一個姓名。
無數情感焚燃着他這顆心臟,直到潰爛。
如此可憎,如此醜陋。
熊熊怒火,燃燒着他的心。
在蘭克洛斯的咆哮聲中。
霍寧帝國聖特里克地下,血月狂風呼嘯,神代大戰再度一觸即發。
……
黑暗中沒有光亮,沒有顏色。
只有沉重的步伐聲。
當再能看清一切時,他已經被帶到了聖特里克大教堂的頂端。
他睜開了虛弱的眼。
遙遙望去,曾經繁榮的城市已化爲一片廢墟,倒塌的建築中散落着乾枯的殘肢斷臂。
無論是老人、婦女、孩童,他們的鮮血早已被吸乾或蒸發殆盡,即使在遠處,濃重的血腥氣息也撲鼻而來。
似乎是他們的戰鬥從血月城影響到了地上,震盪讓不少霍寧首都聖特里克的居民都遭殃了。
這些居民作爲優質的糧食,爲血族提供了即時的補充。
大戰過後,南岸已經淪爲四隻吸血鬼狂歡過後的大肆宴饗之地。
他們很快就補充好了在先前那場大戰中的損耗。
血色月光的照耀下,令人窒息的荒謬和迷幻感籠罩着整個城市。
“怎麼樣,教皇大人,對此美景你有何感想?”
第三始祖拉夏爾公爵提着聖魄蘭特教皇的後頸,將他面向那片荒蕪大地,在他耳邊問他。
此刻的聖魄蘭特教皇已只剩半截身子,被削成了人彘,奄奄一息地由勝者拉夏爾提在了手中。
“……”
教皇黯淡的眼眸已然失去生機。
嘴脣哪怕輕顫,也發不出聲音了。
“我們其實還故意留了些倖存者。”
默賽特侯爵抹了抹嘴角,笑着對教皇說道。
“你想想,你這全力戰鬥後,露出了原本惡魔姿態的樣子,被人們看到,會是什麼效果?”
第七始祖赫麗提珥也問他。
“霍寧帝國的人民,你們看啊!”
第三始祖拉夏爾將手中的教皇舉高了些,就像在昭示月神殿下的衆人。
“今天這場災禍,或者說這幾十年災禍的罪魁禍首是誰!”
拉夏爾公爵的話音落下,每一個字都充滿了命令般的威嚴。
在這血月下他就是黑夜的統治者,所有人類的意志都顯得微不足道。
“……”
半截身子的教皇仍舊低垂着無光的眼眸,任拉夏爾公爵此般羞辱,卻無法反駁什麼。
【你敗了。】
【你就像一個失去一切的國王。】
【在血月城遭到第三始祖拉夏爾公爵,第七始祖赫麗提珥侯爵,第八始祖索默賽特侯爵,第九始祖貝恩哈德侯爵的圍剿,縱使你有着能剋制血族的作戰能力,在血王宮裡也無力迴天。】
【人們看清了你魔人的模樣。】
【廢墟中不少倖存的市民爬出,他們驚駭地望着落敗的輝光惡魔。】
“聖魄蘭特教皇?”
“原來一切的和平都是謊言。”
“光明偉岸的聖魄蘭特教皇,竟然就是魔人!”
“他真的罪該萬死啊!!!”
【你聽着霍寧帝國人們憤慨的聲音,那瞪着你的一個個目眥盡裂的雙眸。】
【你纔是罪大惡極之人?】
【你沒能對得起那些爲你犧牲的人。】
【你也沒能拯救教國和魔界。】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無用功。】
“呵呵呵,蘭克洛斯,你還是輸了。”
第三始祖拉夏爾憐憫地看着手中的教皇,臉上露出了勝者的笑意。
接下來,霍寧帝國和血族佔據了反攻聖魄蘭特教國的正義高地。
而聖魄蘭特教國的主心骨碎裂,信任危機開啓,勝負在戰爭開始前就很明瞭了。
“好了,可以送你上路了。”
拉夏爾好像玩夠了,將教皇的身軀徹底用魔力擊碎,變成了一片血霧,從月神殿上扔下,
“謝謝你在血月盛世當小丑給我演出的這場短暫鬧劇。”
拉夏爾的笑聲很盡興,像在告訴蘭克洛斯,人類這種弱小的種族自始至終都不過是他第三始祖的玩具。
教皇也支離破碎,連最後殘存的銀白麪具都開始消散。
一秒過去的瞬間,被拋下的世界開始支離破碎。
他彷彿聽到了聲音。
告訴他。
若羽翼還能扇動,請銘記。
那些羽翼被灼燒的無數飛鳥——
揮散灰燼,永遠無法安息。
白骨化爲沙土。
所有的犧牲一文不值。
白費了。
被吞噬殆盡的人們的聲音傳來。
黑暗中閃動着悲傷。
血月照亮了彼岸的廊柱,照亮了模糊的記憶。
而黑日的身影也在這亂流中越墜越深,直到安息。
【·豈·能·心·安?】
幾個大字,無數冤魂的聲音,不斷迴響在耳邊,敲擊着黑日的心臟和那涼透的血液。
卻怎麼都喚不醒屍體般沉睡的教皇。
……
……
……
直到不知道過了多久。
就在他也許已經徹底安息的時候——
暴君。
睜開了眼。
那充滿了暴烈的綠瞳,是怒威的制裁,抑或是解放枷鎖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