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旁,蘭奇和塔莉婭還抱着不放。
“塔塔,你很冷嗎?”
蘭奇看似有些不解地問。
塔莉婭努力深呼吸,慢慢放鬆了點貼在蘭奇背上的手,但還是那般任蘭奇抱着,而自己就像精緻的人偶娃娃一動不動。
放在以前她一定會帶着威脅的語氣對蘭奇說,有本事你就繼續抱着我別放。
但今天她下定決心要縱容蘭奇。
只要她擺爛,蘭奇就拿她沒辦法。
“嗯。”
塔莉婭故作柔弱地往他懷中貼近了半分,
“爲師冷,能多抱我一會兒嗎?”
塔莉婭擡頭望向他,語氣溫和地說道。
“……”
蘭奇罕見地沉默了一瞬。
儘管他的表情沒有變化,但一時間甚至停下了細品塔莉婭。
塔塔今天的變異太過令他難以招架,連塔莉婭都不香了。
“當然可以,可是你不會先……”
蘭奇嘗試繼續解析塔塔。
“我不會先溜走。”
塔莉婭眯眼笑着,聲音都放低了些問他,
“雖然我這幾百年也只有過和你單獨約會的淺薄經歷,但你是我的第一個男人也是唯一一個男人,我不會害羞到受不了逃跑。”
“……”
面對塔莉婭的話語,蘭奇反覆收到了錯誤數據。
他抱着塔莉婭,但這次是他真的需要時間思考。
今天的塔莉婭讓他感到陌生。
這是那個八百年沒嫁出去的魔族公主嗎?
……
短暫片刻間。
羅莎琳達已經抱着貓躲在一座報亭後,靠近了蘭奇和塔莉婭許多,目光還是緊緊地鎖定着不遠處那對男女。
“天吶,小黑貓,你看到了嗎?他們真的就不放開了,這可是在帕裡厄的大街上啊!”
羅莎琳達女伯爵激動地抓住小黑貓的雙爪,音調因興奮而微微顫抖。
她的雙眼閃爍着光芒,臉頰泛起了興奮的紅暈。
連她看着都感覺有點害羞了。
而那兩人卻像渾然不顧路人們的目光。
“我簡直不敢相信塔塔居然會如此深情款款,瞧她看蘭奇的眼神,彷彿他就是她的整個世界。”
羅莎琳達又把小黑貓摟緊了一分。
這正是她幻想中的甜蜜戀愛啊!
“喵……”
聽着羅莎琳達的話,貓老闆越來越不忍心看到羅莎琳達流淚了。
“終於放開了,等等。
羅莎琳達繼續關注着遠方。
是蘭奇放開了塔塔,把圍巾系給了塔塔。
而塔塔又關切地摸了摸蘭奇的臉,問他會不會冷,如果冷,她可以繼續用體溫來溫暖蘭奇。
蘭奇立即搖頭邁開腳步,往前走去了,隨即他又像忘了什麼似地,回過頭,牽起塔莉婭的手再走。
他們走在帕裡厄的路上,在北岸老街區古樸的老建築間,享受着這祥和的時光。
羅莎琳達連忙縮回了報亭後。
“對了,塔塔,你有想去的地方嗎?”
蘭奇側過頭看向塔莉婭問道。
今天已經他們已經不是第一次約會了,互相對對方的習性都很瞭解。
蘭奇也沒提前準備,因爲除了餐廳以外的準備也無用。
塔塔和一般女生不一樣,越是精心策劃越是會被她搞得暈頭轉向。
“先去鉑金森宮一趟吧,上次我們沒看完就去吃午餐了。”
塔莉婭想了下,時間也差不多快十一點了,但她在羅莎琳達伯爵府吃了許多點心,所以現在還不餓,午飯點前的這一個小時可以去逛逛。
鉑金森宮離他們的碰頭地點很近,步行過去也只需要一會兒。
主要是當時兩人互相較勁挑逗對方,最後終於倉促而尷尬地從鉑金森宮裡跑出來了。
如果可以,她真的想靜下心來,好好和蘭奇一起欣賞一番這般史詩畫作雲集的博物館。
“那我們的行程不就和上次一樣了,午餐還想去科隆芝日橋客棧餐廳嗎?”
蘭奇問塔莉婭。
其實早上米垓雅推薦他們的科隆芝日橋客棧餐廳,就是他們倆上次在帕裡厄吃了一下午的那家,所以他們今早纔會如此尷尬。
那天在科隆芝日橋客棧餐廳,蘭奇喂塔莉婭餵了個爽,而塔莉婭也吃了個爽,吃完明顯都變重了許多,蘭奇印象尤爲深刻。
“……”
剎那之間,塔莉婭太陽穴附近的血管微微抽搐。
她什麼都沒說,但她其實聽得見蘭奇心裡在想什麼。
上次約會時是她剛好和大愛詩人分開之時,現在她的狂愛魔王狀態還未解除,全然能聽見蘭奇的心聲。
她側過眼眸對上了蘭奇的視線,發現蘭奇果不其然正在觀察她,那深藏着的天然疑惑的綠眸就像在期待着她立馬動怒,然後原形畢露。
但今天她不在意了,不管蘭奇怎麼放肆,她都會任着蘭奇。
“對啊,我還想你繼續抱着我餵我呢,把我當成一隻·可·以·抱·的·大·灰·貓。”
塔莉婭踮腳湊到蘭奇耳邊,對他密語道。
蘭奇的腳步頓時停住,眼眸也從疑惑變成了懷疑。
他感覺墜入了幻覺空間,從宇宙起源到水下第一個生命誕生到萬有引力和質能方程,世間的一切知識從他腦海裡劃過,唯獨無法解析眼前發狂的灰髮妹。
……
“他們在說什麼呢?是情話嗎?是要去做羞恥的事情嗎?”
羅莎琳達再度抓緊了貓咪。
她悸動不已。
“不要被事物的表面現象迷惑喵,他們……”
貓老闆很想告訴羅莎琳達,這時候那倆人都有一萬個心眼子,定然正在互相想着怎麼噁心對方。
曾經的它也誤以爲這會是一段冰山美人和溫柔少年間的浪漫邂逅,太期待他們之間擦出的愛情火花了。
現在真正瞭解了兩人之後,它發現蘭塔纔是邪道。
可是轉念想來,今天這狀況,好像又和以前有點不一樣。
已經開始說不清他們到底是在互相設計還是在順勢而爲了。
貓老闆和羅莎琳達沒聊兩句,蘭奇和塔莉婭已牽着手漸行漸遠。
羅莎琳達抱着貓緊隨其後,在街道上穿行,她躲躲藏藏的同時迫不及待地想要一睹約會的全程。
……
十數分鐘後。
花都帕裡厄北岸2區,鉑金森宮。
鐘乳石點綴着穹頂,天使浮雕在拱頂上翩翩起舞,栩栩如生得彷彿隨時都會破壁而出。
穹頂中心絢麗的彩色玻璃拼花將斑斕的光柵投影在大理石地板上,蘭奇和塔莉婭從其上踏過。
兩人都不止一次提過要來參觀這座南大陸上規模最大、歷史最爲悠久的藝術博物館之一,也是泊森王國的標誌性地標。
儘管在白金級制卡師考試第三輪中考試投影的場地就是鉑金森宮,但從那之後兩人皆是心心念念地想要親自到實際場地一探究竟。
何況,鉑金森宮本身就是來泊森王國旅行時不可錯過的打卡勝地。
上次由於兩人下榻的酒店與鉑金森宮距離太近,導致他們儘管經常路過卻一直沒有抽出時間前來參觀。
就像本地居民大多不會特意去遊覽家門口的風景名勝一樣,住得近了,總覺得隨時都可以去,結果要不是哪天恰好有機會,說不定就錯過了這番美景。
真正能閒下來一起玩的時間也只有煙花祭典那一天,而他們那天又由於時間有限而只逛了一半。
“說到底,還是那一天下午的約會內容佔比太多了。”
羅莎琳達回憶着上次見證兩人約會的過程。
“他們那天下午幹了什麼?”
貓老闆想了想,覺得那天他們約會好像也沒逛幾個地方。
“他們吃飯從中午吃到了晚上。”
羅莎琳達認真地答道。
“……”
確實,那約會的大半天就沒了。
貓老闆現在發覺蘭奇和塔塔的約會也很簡單。
吃吃吃吃吃玩吃吃吃。
他們跟着的兩人漫步在寬敞的展廳,兩側聳立着兩尊七米高的獅身人面像正凜然對峙。
來到這裡,蘭奇和塔塔無需看地圖就知道周圍連接着的展館該怎麼走了。
“說實話,我覺得導演肯定會喜歡看這座鉑金森宮。”
蘭奇望着這熟悉的宮殿,對塔莉婭說道。
他們不止先前來過一次,在白金級制卡師考試時也曾在人工影世界中見證過其局部的投影。
而獅身人面像則是考官所處的大廳地標,所有考生和考官都會對其很瞭解。
“艾比蓋爾如果不是有那麼多事務要忙,可能就跟着我們來花都了,不過你真正希望的肯定是她的攻堅隊導航,這樣我們就不用看地圖了。”
塔莉婭據瞭解艾比蓋爾現在正在忙着籌備歌劇的續篇。
最近幾天次元分支可能會直接帶着團隊去南萬緹娜領,而在克瑞瑅首都布利爾達的最後這段時間,艾比蓋爾都一直在訓練休寶。
“休柏莉安還真是學百家藝。”
蘭奇這一路上解鎖的職能不少,休柏莉安同樣也是走到哪學到哪。
“對了,你知道休柏莉安最近時而有點身體不適嗎?”
塔莉婭並不介意蘭奇在和她約會時提起其他女人,因爲那是她的寶貝女,所以可以隨便提休寶,蘭奇也理所應當同樣關懷休寶,這是塔莉婭對蘭奇的基本要求。
“稍微有點看出來,但她不想告訴我,我就問了安塔納斯。”
蘭奇若有所思地回想道。
一開始他只以爲是休柏莉安被艾比蓋爾導演當專業演員嚴格訓練得很累,後來才發現休柏莉安是時而會身上疼痛難耐。
魔族醫師安塔納斯的診斷結果是休柏莉安上次在血月城強行征服了梅羅加斯的毒素,是釋放了魔族本性才成功得到了完美適性,並且身體也開始朝着魔族方向靠近,血脈裡潛藏的力量已被喚醒。
如今迴歸日常生活的她又再度下意識壓抑起魔族特性,於是出現了生理性的衝突。
一方面身體在朝着魔族方向變化並且產生和先祖相似的強化毒素,另一方面自身的身體又在嘗試排斥這種毒素,於是就產生了過敏反應,時而會出現小幅度使用梅羅加斯褻瀆王權後的副作用症狀。
“你還挺關心她嘛,不錯。”
塔莉婭瞥了眼蘭奇,表揚道。
“安塔納斯說這種症狀其實沒什麼太大問題,和她的情緒還有心理有一部分關聯,只要間歇性發作的時候好好休息就可以,而且她的體質解毒的速度很快,應該過段時間就能完全適應身體的新變化了。”
蘭奇估摸着休柏莉安現在已經快到伊刻裡忒了,而且還有安塔納斯和辛諾拉陪着她。
休柏莉安作爲梅羅加斯的同類魔族,如果能被毒素傷害到,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像梅羅加斯幾乎已經毒免。
“嗯?”
塔莉婭忽然蹙眉,不滿意地湊近瞪了眼蘭奇。
“怎麼了?”
蘭奇好不容易感覺塔莉婭能正常說話了,又被她貼到身上了。
“不許提梅羅加斯。”
塔莉婭有點生氣地說道。
“我沒提她啊。”
蘭奇尋思了半天才發現塔莉婭生氣的點。
“你在心裡想到她的名字了。”
塔莉婭繼續壓着蘭奇,就像要趴到他胸前,把他壓倒。
“錯了錯了,是我疏忽了。”
蘭奇連連搖頭。
再這樣下去,塔莉婭估計又要把他抱住,和他繼續在鉑金森宮裡較勁。
在這裡目中無人地擁抱可不太好,首先這裡是充滿藝術氣息的聖地,但凡講文明一點就得注意場合,而且他還注意到今天鉑金森宮有帕裡厄廣播公司的記者在魔族畫前採訪。
近期泊森王國,魔族的相關問題一直是最熱點的話題,甚至涉及到了文化方面。
被鏡頭拍進去了更是不好。
「近千年前,鉑金森宮最初是作爲一座軍事要塞而建,用於抵禦異族的入侵。後來在和平年代,它被改建成了皇宮,自此開始大量收藏藝術珍品,逐漸有神聖甚至史詩級藏品被納入收藏。隨歲月流轉,歷代國王對宮殿進行了多次擴建和美化,使其成爲了泊森王國藝術文化的中心。」
鉑金森宮講解員的聲音在蘭奇和塔莉婭剛到的寬闊展廳中迴盪。
兩人在大殿內信步而行,時而駐足欣賞,時而交流。
直到大約一個世紀前,鉑金森宮才被改建爲公共博物館,經過數次擴建和重新裝修,向公衆開放,讓大家都有機會一睹其豐富多彩的藏品。
他們現在進入的中央大廳穹頂雕塑勾勒出神鷹翱翔、駿馬奔騰的靈動景象,仰頭即會感覺自身置身於神代的天國。
“塔塔,這些畫你還記得嗎?”
蘭奇站在中央大廳的一側,問身旁的塔莉婭。
他倆其實時常志趣相投,只是平日裡極少談論藝術鑑賞,更多專注於魔法卡牌的製作和魔法工學,以及美食。
上次沒看多久就走過,今天終於有時間格外悠閒地在此停留欣賞。
正中央,古代帝國畫師史蒂芬·馬丁筆下的巨幅油畫《永夜王國的崛起》雖已斑駁,但仍氣勢恢宏,再現了長矛揮舞、巨龍咆哮的激烈戰役,無數勇士的鮮血在黑暗中綻放出不滅榮耀。
左側,艾薩克·克萊爾溫柔瑰麗的畫作《地母神的饋贈》一位身披白紗、身姿曼妙的女子手捧盛滿仙露的甕,踏着輕盈的雲霧款款而來,慈愛地牽引着一隻純真無瑕的羔羊。
中央大廳另一側,格林姆斯兄弟筆下的《魔鏡三問》映射出一張朦朧神秘的女性面容,凝視着鏡中世界,眼神中既有歷經滄桑的智慧,又有初生稚子般的矇昧,彷彿在向觀者詰問生命的三大奧秘。
這些都是南大陸家喻戶曉的名作。
不過蘭奇並沒有說出自己的評價與偏好。
“……”
塔莉婭只是緩緩回過頭,注視着整個後壁。 故地重遊,每一次都會有新的感想。
那是古代帝國畫匠托爾金所作的史詩級巨幅壁畫《魔君的審判》,綿延數百米的畫卷上再現了千萬英勇士兵浴血奮戰、向魔君發起殊死一搏的宏偉場景。
她凝視着這幅畫,沉默不語。
但這就是她給出的答案。
“真巧,我也最喜歡這一幅。”
蘭奇笑道。
“我不喜歡這幅畫。”
塔莉婭斬釘截鐵地答道。
“……”
蘭奇記得塔莉婭上次明明說了最喜歡這幅畫。
“看到這幅畫,我就會想起影世界看到你經歷的一切,所以我不喜歡。”
塔莉婭盯着詫異的蘭奇,對他講道。
直到蘭奇沉寂了許久都沒有再說話。
“是嗎……”
蘭奇垂下眼眸,一字型的嘴逐漸露出釋然的笑。
他站在畫前半天沒動,而塔莉婭就站在一旁註視着他。
“走吧。”
蘭奇再度牽緊塔莉婭的手,往前走去。
還有更多的畫等着他們去看呢。
沒必要停留在以往看過的畫作前了。
“蘭奇,你爲什麼忽然把我的手牽緊了?我的懷抱讓你很安心吧,我的溫度讓你很在意吧,你很需要我的陪伴對嗎?”
塔莉婭略顯得意地跟在蘭奇後,小聲地對他問道。
“嗯。”
蘭奇像已經成功獲得訓練集,知道該怎麼應對塔莉婭的計謀了,自如地承認了塔莉婭的話語。
“誒?”
塔莉婭一瞬被蘭奇的迴應搞得睜大了雙眼。 wWW ¤тт kΛn ¤CΟ
她的臉很快變得發燙。
她原以爲蘭奇會矢口否決,沒想到他突如其來就認同了。
塔莉婭有些手足無措。
不對不對,不能被他騙過去了。
想必他下一秒就要說出些很該死的話了吧!
塔莉婭飄忽不定的心緒讓她更加擔心被蘭奇看出破綻,放慢了腳步,不去和蘭奇肩並肩,而是被他牽着走在他後面。
她現在的表情絕不能被蘭奇看到。
然而等了半天,蘭奇也沒有再說話。
這讓塔莉婭也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了。
她用左手背和袖口遮住通紅的臉頰,別開視線,反覆想着蘭奇剛纔是什麼意思。
兩人沿着階梯拾級而上,理性之廊和繁華之廊在他們面前徐徐展開。
遠處的樓下轉角後,冒出來一個腦袋和一個貓貓頭。
展館裡遮蔽物衆多,羅莎琳達和貓老闆纔敢靠蘭奇和塔莉婭近一些。
“哇,他們剛纔說的話,哇,哇。”
羅莎琳達都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此刻她內心的想法,感嘆着。
“這給我幹哪來了喵,這還是蘭塔嗎?”
貓老闆懷疑貓生地擡爪捂了捂自己的耳朵。
……
鉑金森宮理性之廊。
就當兩人邊參觀邊討論的時候,塔莉婭駐足在了一幅畫下,蘭奇也停住腳步,隨她一同望去。
畫中一位美麗的少女身着飄逸長裙,安詳地躺在一張伊刻裡忒風的四柱大牀上。
她雙眉輕闔,嘴角含笑,神情恬靜柔美,恍若沉睡中的天使,銀色長髮在潔白枕頭上鋪散開來,潔白的絲綢牀單襯托出她如凝脂般瑩潤的肌膚。
窗外是蔥鬱的森林,樹木鬱鬱蔥蔥,繁茂的枝葉間斑駁的陽光透過窗櫺灑落進來,在少女身上投下晃動的光影。
“蘭奇,謝謝你啊,幫我把妹妹找回來了。”
塔莉婭擡頭凝視着畫中的睡美人,就這麼癡癡看了許久。
來來往往的遊客川流不息,唯有他們在畫前佇立良久。
蘭奇沒有再出聲打擾塔莉婭,只是靜靜地陪伴在她身邊。
塔莉婭不管看多少次,依然會覺得睡美人很美。
只是這次看到這幅畫時的心情,和上次已經全然不一樣了。
懷念和傷感全然變成了安心和喜悅。
這一切都是靠了蘭奇。
所以不管多少次,她都想感謝蘭奇。
“我看這幅畫的時候,也感覺完全不一樣了。”
蘭奇上次看到時還在認真鑑賞這幅藝術品,和塔莉婭講着感悟。
現在看來只覺得是鄰家小妹。
“我的妹妹真好看。”
塔莉婭依依不捨地將目光從畫上移開。
兩人在美術館裡又轉了一圈,相較室外,這裡的氛圍顯得安靜許多。
或許是環境使然,他們也沒什麼鬧騰的心思。
穿過主展廳,來到左翼的帕裡厄廣場,途經聳立着安着意志與情愛之神雕像的噴泉,他們至此就逛完了半個鉑金森宮。
“對了,你畫的那幅《謎美人》還留在鉑金森宮呢,你一點都不上心嗎?”
信步在鉑金森宮靠近出口的副展廳走廊上,塔莉婭的目光忽然投向了一個她印象中的方向,問道。
這種白金級制卡師考試上誕生的史詩級藝術品,本來應該是由繪製者神秘考官本人帶回赫頓王國,但由於後來緊接着就發生了南大陸的戰亂,所以就一直寄存在了羅莎琳達女伯爵的阿斯圖里亞斯伯爵府那裡,而在羅莎琳達女伯爵的安排下,其又被放進了更爲安全的鉑金森宮裡,同時提供限時展出。
沒想到如今已經快變成了固定展出的收藏作品。
“謎美人一直在我身邊呢。”
蘭奇低頭看向塔莉婭,回答她。
“……”
塔莉婭平靜的表情逐漸變得不安,她側開了眼眸。
蘭奇也開始說些怪話了。
再這樣下去,她不知道她會不會先抵抗不住。
就在兩人聊着的時刻,周圍熱鬧非凡的展區恰巧吸引了兩人的注意力。
固定展區的周圍聚集了不少觀衆,正聆聽着講解員的介紹。
蘭奇和塔莉婭望向畫作時,立刻就認出了這幅作品——
畫布上一片深邃幽暗的夜色,在神殿微弱的燈火下,披着襤褸斗篷的灰髮女子靜靜佇立,宛如黑夜中的一抹月光。
她的臉龐被一隻鴿子完全遮擋,潔白的翅膀在畫面中央舒展,帶來突兀而驚豔的視覺衝擊。
「當你仔細端詳時,就能從夜鴿的羽翼間隙瞥見女子的雙眸,那是一雙金色的眼眸,如水晶般剔透,又如黃金般璀璨奪目。」
鉑金森宮的講解員爲遊客們解說道。
「她的目光穿透了鴿子的遮擋,直直地落在觀畫者的身上。你情不自禁地向畫作靠近,想要一探究竟,看清這位謎一般的美人的真容。」
「當你距離畫作僅有一尺之遙時,謎美人的金色眼眸也正鎖定在你的臉上。」
兩人遠遠地望着那幅畫。
同時也聽着講解員的聲音。
“一切的故事好像都是從那幅畫上的那一幕開始呢。”
塔莉婭每當回想起自己在南萬緹娜領和蘭奇的相遇,都覺得不可思議。
“或許那是落下十萬年的約定。”
蘭奇喃喃自語。
他見過蘭克洛斯和塔米莎的故事後,他也難以否認會不會是冥冥間有種緣分被命運女神記錄下來了。
不知過了多久。
展廳的另一邊。
「除了這幅《睡美人》,那就得提到與它齊名的另一幅畫作《謎美人》,儘管它繪製的是一位美麗的年輕人類女性,但其朦朧的美感又時常讓許多泊森魔界的居民將她與克瑞瑅帝國出現過的銀白魔王歌姬聯繫到一起,會不會《謎美人》與《睡美人》的聯繫並不是一個巧合呢?」
帕裡厄廣播公司的記者手持話筒和攝像設備,沿着採訪完魔族畫像《睡美人》前的路線,走到了《謎美人》所在的展廳。
記者對鏡頭講着,同時在展廳給到了畫作的畫面。
當他搜索着在場觀衆時,發現大多觀衆都在專心排隊欣賞這幅畫作,只有一對男女正站在遠處閒暇地聊着,一點也沒有要靠近去看的意思。
記者立即就找到了最佳的採訪目標,朝着這對頗具鬆弛感,也不在人堆中心的路人走去。
蘭奇和塔莉婭還站在原地聊着天,就發現有帕裡厄廣播公司的團隊朝他們走近了。
但這時候他們又下意識地沒法跑。
他倆都不想拽着對方先表現出遮遮掩掩的態度。
而且逃跑的話,就顯得像他們心虛了,會有種託利亞多那樣的偷感。
他們也就在花都留過一次案底,真不是什麼逃犯。
“兩位,請問你們是看那幅《謎美人》嗎?你們對於近期泊森王國對於畫像中謎美人的種族爭論有什麼見解嗎?”
帕裡厄廣播公司記者舉起話筒,熱情地向蘭奇和塔莉婭提問。
“他比較關心和魔族相關的事。”
塔莉婭側過頭指着身旁的蘭奇說道。
如果以後萬一他倆的身份被發現了,也不知道這段採訪會被書寫成什麼樣。
作爲歷史人物和公衆魔族,她不想多說話。
“她是什麼種族都無關緊要吧,你看到的她是怎樣,她就是怎樣。”
蘭奇替塔莉婭回答道。
“嘻嘻。”
塔莉婭無聲地竊笑。
儘管很早以前就確信過蘭奇對魔族和她的友好還有一視同仁,但每當聽到蘭奇最真實的心聲,她就會想起自己真正對蘭奇改觀的那一刻。
那時她看到蘭奇拿來的影世界煉獄迴廊學院錄像,裡面聽到了蘭奇和休寶的對話,或許就是從那時開始,她決定要對這傢伙卸下一點心防。
“請問你對近期魔族在克瑞瑅帝國的活躍怎麼看?以及對魔族復國這一最近在泊森王國火熱的傳聞了解嗎?”
記者將話筒對準這位一般路過的市民先生,繼續問道。
兩人中明顯是黑髮綠瞳的青年更善於回答問題,也會從容接受採訪。
“我不知道。”
蘭奇搖了搖頭,直接擺手,
“但我很確信,魔族在她的帶領下絕無復國可能。”
他篤定地講道。
塔莉婭羞憤地想要輕踢一腳蘭奇的腳後跟,她知道蘭奇是在嘲笑她這輩子也復不了國。
但復不了國又怎麼了?她不復了,她就要把蘭奇家吃窮。
“你怎麼做出這般判斷?”
帕裡厄廣播公司的記者雖有些遲疑,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她一看就是個好看,能吃,年長,沒用的魔族呀。”
蘭奇抑制住嘴角的弧度,評價着銀白歌姬。
記者思考了一會兒,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評價。
好看確實是公認的。
能吃……她這麼健康,應該的確吃得挺好。
年長也是肯定的,畢竟要成魔王肯定得活很久。
至於有沒有用,堂堂魔王變成歌姬就已經說明很多問題了。
“……”
塔莉婭急得直跺腳,又沒法在鏡頭前按住蘭奇暴打,只能在鏡頭面前裝着文靜。
“你覺得那位銀白魔族之王是受了人類影響,纔會變成這樣嗎?”
記者再度舉起話筒。
其實魔王會唱歌這件事情,放在百年前恐怕也會令魔族費解。
“她本來就是惡魔,怎麼可能會被人類影響,一定要說的話,肯定是人類被她影響了吧。”
蘭奇理所當然又帶着釋懷地說道。
“謝謝你的回答,真是有趣的看法,我相信現代的魔王會變成這樣,與人類的相處還有了解是不可或缺的,在泊森魔界這數十年的發展上,我們也看到了人類與魔族磨合並和諧共存的可能。”
記者聽完,笑着對鏡頭總結道,
“祝你們今天玩得愉快。”
他在鏡頭移開後,向兩人感謝並小聲道別。
蘭奇也揮着手,送別着記者。
隨即,他繼續和塔莉婭靜靜看着遠處的畫作。
他感覺塔莉婭還想在這裡待一會兒,所以她的小手把他的手又抓緊了稍許。
直到帕裡厄廣播公司的團隊徹底消失在展廳,又過去了數分鐘,連謎美人畫作前排隊的觀衆都散開了許多。
“什麼叫你被我影響了嘛,你真的會被我影響嗎……”
塔莉婭咕噥道,牽着他向前走去。
大愛詩人用了一生都沒辦到的事情,難道她就輕而易舉地辦到了嗎?
“……”
蘭奇用剛纔塔莉婭說過的話回答了她——
“一切的故事都是從見到了那個流浪的灰髮公主開始。”
他們停留在謎美人那幅畫前,靜心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