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是否因爲將我打入深淵感到的愧疚，幾分鐘來曹唯低下頭攥着杯子一動不動。
窗外的雨沒變大，可我的世界彷彿正被狂風暴雨掃蕩。雖不炙熱但略顯晴朗的太陽消失了，街口剛擺起不久的以‘希望’爲名的廣告牌被掀翻，大地積滿了水。而沒有下水道的世界只能等待被淹沒，或許只有能蒸發水分的太陽再度升起，纔可以還原這即便看似平庸，卻也算美好的世界。
“你爲什麼不回家的原因能告訴我嗎？”我問。
我知道自己很過分，問出這個問題，怕是讓大概放下煩惱的曹唯又憶了不快。我欺騙內心，說這是自己的好奇和低情商的表現，可內心早就清楚，更多的是因爲自己不甘的報復....
即便默認讓她敲醒我的是我自己。
果然，當曹唯擡起頭，我又感覺自己又被透視了一樣。沒忍住笑了起來。
“笑什麼呢？”
“笑自己傻。”
“是嗎？的確也傻。”曹唯把杯子放回桌上邊倒入熱水，邊說道“你想知道的話也不是不可以告訴你，只要告訴我你和你剛纔嘴裡說的學姐的‘故事’就行了，當做交換。”
猶豫了下，我慢慢的全盤托出。
其實也沒什麼，看起來內容是個追求愛情不成功的失敗者，可在某些方面來講，不也是在襯托我的專一，稱頌自我的鍥而不捨，將我還算是個不錯的男人的優點出來嗎？
講完，曹唯沒做出絲毫誇獎我的評論讓我未免有些失望。
她道“是嗎...這並不算是什麼感人的故事。至於我的話，晚上不回家的原因僅僅是因爲我爸又帶了女人回家鬼混，不想被叱罵的我聰明的選擇了逃離，和以往一樣，找個地方吃吃喝喝。”
“那你老是不帶錢？”
“所以你說自己傻沒錯啊。”她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放心，我一直都有帶錢。我也是個潔身自好的人。”
“沒問你那些...”我有點尷尬。
她沒母親嗎？
我想了想，沒開口。她如果想說，也不會選擇不提出來。雖然對她家庭好奇，但作爲一個普通勉強算是友人的存在，我再多問恐怕就超出這個身份的管轄範圍了。
“好了，我們之間的話題結束，已經挺晚的，要去睡了。明天你的校服拿套借我穿吧，雖然看起來大了點，但湊合能用。”曹唯站了起來“你房間哪間？”
“最裡面...誒，等等，我睡哪？”我傻眼。
“沙發啊。你真想讓我一個女孩子睡沙發？不過你要想和我一起睡，我倒也無妨。”
“那還是算了.....”
“怎麼？怕牽扯？要不我說句包夜6000？這樣就沒感情負擔了吧？”她調侃起了我。
“靠，貴出屎了！”我勃然大怒，這分明和我研究的價格不同啊！不都是包夜800嗎？
“第一次自然貴啊。”
“....”
比起陰森，我更願意與現在的曹唯開這種普通男女間的玩笑。
感覺好像還有什麼話沒聊完的一樣，可還是終止了，我暗暗鬆了口氣。我躺在沙發上，目送着她走開。
“算了，我本來不想說的。”她忽然停了腳步，嘆了口氣“可還是想讓你面對下現實。”
我苦澀一笑。
果然，來了。
那沒聊完的話，她想補上。
“什麼現實？”
“想知道你放棄你學姐的原因嗎？”
“如果你能告訴出連我自己都搞不懂的東西，那你纔是林有魚了。”我自嘲道。
她不爲所動，靠在牆角的壁畫旁，看着時，那雙狹長極具觀賞性的眼彷彿正窺視着我自己都見不到的內心世界。
“你幻想的愛情世界是純粹的，是美好的。就像佇立在天空某一朵雲上的白色天國，美的虛幻，讓人憧憬。分明不可能存在的東西，你卻深深地將它烙印在心裡。其實講明白點，你對女人的要求，是處女，是沒有談過戀愛的女人，是知性和感性的完美結合體，甚至純潔的如同虛幻白紙一般。可那種女孩是不存在的，你心裡扭曲變態的要求是不會得到滿足的，你從來就不懂愛情，你稚嫩的內心讓你不敢去接觸它。你一直都在問愛情是什麼，而不曾願意付出去實踐。你是虛僞的人，這個世界形形色色中，最可笑的那種人。”
我聽看她說完。腦子裡因她話回想起學姐給予我的溫柔笑臉讓我難受的笑了起來。
臨近深夜，在房間轉角的角落所轉成的昏黃色光，似乎已經將曹唯和壁畫雕琢成了一個充滿着優雅和高貴的古樸落地鍾，作爲鐘擺的她正操控着快速流逝的時間。
我道“你像是在欺騙一個心都碎掉的患者說，啊，放心，無論多麼刻骨銘心的痛，都會隨着時間麻木...是嗎？”
不再願意受煩惱困擾的我閉上了雙眼，感受着眼前漆黑一片的世界，選擇陷入沉睡。
“幫我關下燈吧...”
....
第二天醒來，沒有想象中輕鬆的遺忘掉不悅的情緒，煩心的事情並非是一覺睡醒就可以拋在夢裡的。
曹唯不知什麼時候起來的，當我準備洗漱時，她正巧從廚房端出粥，換了我放在衣櫃裡的校服。雖說看起來大號了一些，但這樣倒是給她增添了幾分女性的柔弱感。
“....你把這當自己家啦？”我愣在原地。
她白了我一眼沒有理我。
沒多久我妹從房間走了出來，打了個哈欠，擡起頭看到我“呀，二哥，你醒的好早哦...”
沒生氣了呢...
我暗暗鬆了口氣，和曹唯說的一樣，一覺醒來什麼都忘了。
“我早上要吃麪包，配牛奶。”
“...呃，呵呵，只剩粥了。”我乾笑。
在我妹看到曹唯做了粥，瞬間臉就黑了。整個早餐的時間不止沒給我好臉色，連曹唯也是一樣被對待，湯匙不停用力的插進粥裡宣泄着什麼憤怒一樣....不過好在曹唯沒有跟她小妮子計較。
.....
我第一次和人一起上學，還是個女人。
感覺有點像日本動漫裡的青梅竹馬的樣子，可感覺總是哪不對勁一樣。
想了想，是氣氛不對。
“你不戴眼鏡沒問題嗎？”我問。
曹唯換回平時的髮型，低垂的眼神，看起來彷彿就在罵我陽痿的臉。看起來除了相貌，顯然和昨晚的曹唯不是一個人。
可還好，對我態度沒變差。
她搖頭“沒事，我又不近視。戴眼鏡僅僅是爲了將我襯托的更像不愛說話的人。”
“其實我覺得你像昨晚那樣挺好的...”我嘀咕。
她露出了笑容“和你談笑風生嗎？隨時都可以啊。只不過僅限與你吧，大概...”
我不懂一個問題。
既然這麼懂我的曹唯，爲什麼不討厭我呢？
一無是處，慵懶至極，自私虛僞，懦弱....每種都是任何人想掩飾的致命缺陷。
換是我身邊有這麼個人，我可能理都不想理會吧...
連自己都嫌棄，可見我有多差勁了。
搞不明白啊....哎。
兩人很快就來到了學校，就在校門口時，忽然看到了從遠處走來的陳秋雨。
剛準備打招呼，想起身邊走在一起的正是曹唯，我覺得有點不妙了。陳秋雨非常敏感，怕一個掩飾不住就會被揭穿。不論如何，至少現在她是我女朋友，曹唯住我家這種事總不能說的...
想到這，我連忙道“曹唯，我先走吧，不然被秋雨看到，可能會被誤會的。”
說完，沒等回覆，我連忙與曹唯拉開了距離。
在身後我終於也聽到了自己認爲該聽到的話。
“果然...我也討厭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