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治理一地,全天下莫過於沈黎最有經驗。
由他指導,姜尤來行動,配合的到還算是完美。
這些日子,沈黎出的一些小點子,讓姜尤對他愈發敬佩,而且越來越黏着沈黎,不僅僅是聽沈黎將一些古怪的故事,還有一些好點子。
而沈黎見有個人如苗歡盈一般喜歡替自己做事,也樂得清閒,每日逗弄逗弄小新,再就是在半山坊四處視察視察。
賭約之後的第三天,姜尤就有些灰頭土臉的跑過來尋安慰。
看他一臉挫敗,沈黎奇怪的詢問:“怎麼了?”
“東西被人偷了。”
姜尤氣的咬牙切齒道:“這幾日,半山坊內多了一百多人,都是一些地痞無賴,平日裡點頭哈腰,暗地裡男盜女娼,偷雞摸狗!這不,工地上的一些鋤頭鐵鍬等用具,昨晚丟了個精光!”
“大哥,這些吃飯的傢伙,那些工人都不帶回去的嗎?”
沈黎捂着臉:“你明知道這裡魚龍混雜,還不做好防盜處理,丟了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之前從來沒丟過,因爲大家都知道這是爲了他們的生活着想,所以從未動過工地上的任何東西,就連之前建造酒坊的地方,沒人守都沒少過一塊木料,怎麼這兩日,倒成了這種樣子?”
姜尤氣鼓鼓的坐下來端着茶杯,一飲而盡。
這些半山坊當地百姓,大多都是吃不起飯的貧民,條件比當初沈黎所在的楊柳巷要窮苦幾倍,家家戶戶都揭不開鍋,但是這並不代表這裡沒有地痞無賴。
可是這些地痞無賴也知道,他們是來改造貧民區的貴人,而且尤大善人每日還發放包子給他們家人填飽肚子,便很少真的偷盜工地上的東西。
反倒是第一個洗手間外面的香皂,經常性的丟失,而且是屢禁不止。
本來這事也是無傷大雅的。
沈黎忽然皺起眉頭:“你是說,這兩日,來了一百多個潑皮無賴?”
“是啊。”
姜尤一陣頭大:“這種人,活着也是浪費糧食,要不找個由頭砍了吧?”
沈黎脖子一縮,幸好當初在楊柳巷沒遇到這位太子殿下,否則腦袋沒了,怎麼穿越?
“你這想法,太過偏激了。”
他又想起自己當初將幾百潑皮無賴送到越縣的情形,那真是一個老鼠屎壞了一鍋粥,這些人,都是人才,除了幹活什麼都會,一根鐵絲能撬一城的鎖,而且還能不驚動狗。
現在看來,這些潑皮,不是無緣無故的來到半山坊的。
他勸慰道:“任何人生存世上,都有其獨特的理由,所謂天生我材必有用,即便是潑皮,也不是十惡不赦之人,只要加以引導,便能讓他們走上正途,你知道小偷爲什麼這麼多嗎?”
姜尤搖頭道:“難道不是因爲他們遊手好閒嗎?”
“遊手好閒是個理由,但不是所有人的理由。”
沈黎揹着手解釋道:“若是人人都能找到合適的工作,若是老闆不壓榨他們,誰不願意努力工作買車買房呢?成天被人指指點點,誰受得了?誰不願意通過努力清白獲得報酬,用來生活啊。”
“有些道理,但這世上,也不乏那種真正無可救藥的人。”
“送入軍中加以改造,再看看他們的情況。”
“那現在這一百潑皮怎麼辦?”
他看向姜尤,又看向豐登坊的方向:“如果我猜的不錯的話,那些人,應該都是豐登坊驅逐出來的人。”
“混賬東西,治理地方就是將底層人員徹底趕出去嗎?”
姜尤有些不忿道:“我現在就回去將此事告知父皇!”
“沒那個必要。”
沈黎聳聳肩:“你先抓兩個過來審問一下吧。”
說罷,他便出門前往豐登坊查探情況。
如果不出他所料,韓攸之的做法簡單粗暴。
第一,將那些底層潑皮驅逐豐登坊。
第二,帶領那些普通百姓上學,強行灌輸之乎者也,到時候準備一場考試,誰要是不行,全家被驅逐。
另外,他會利用韓家的人脈,招來一衆商家,在豐登坊內開鋪子,強行營造一種繁華的景象。
但這種情況,維持不了多久。
他坐着馬車,前往豐登坊後,果然看到有人拖家帶口,抹着眼淚一臉絕望的從家中出來,然後被官兵丟着行李,強行趕出豐登坊。
“這韓攸之,還真不是個東西。”
雖然這種方法下作,但真實有效。
一個地方要想繁華起來,就必須要有大量的高質量人類。
雖然韓攸之禮部侍郎的位置不一定有人巴結,但韓家公子這個身份,絕對有人巴結。
在人羣中,沈黎甚至還看到了禮部尚書韓輕堯的兒子,韓子貴。
自從上次自己沒有理他之後,他中途找了幾次,見自己還沒理他,便將那件事放下來了。
可能他覺得自己沒打算弄他,便慢慢放下心來。
韓子貴拉着一衆狐朋狗友,打算在此地盤下一個酒樓來,也算是撐撐兄弟的場子。
而豐登坊內,經常有轎子出入,都是一些達官貴人。
還有一些巴結韓家的商人,他們都是從韓家手中拿糧,然後四處售賣的,只要韓家稍微暗示一下,他們一窩蜂的擠進豐登坊。
哪怕是租個空倉庫,他們也得將豐登坊給佔滿。
各處,朗朗書聲傳來,街道兩邊,多有亭子建立,裡面三兩讀書人吟詩作對,好不高雅。
沈黎深吸一口氣。
這種繁華景象,若是陛下貿然前來,怕是會覺得這裡真是人間仙境。
可自己也不差,他們這種繁華景象,無異於空中閣樓,沒有底層支撐,遲早會崩盤的。
那些窮苦百姓,在官兵的告知下,聽說半山坊內比較好,紛紛轉向半山坊。
這也是那些潑皮的由來。
他拉上馬車簾子,雖然有些生氣韓攸之的行爲,但這些難民還是要安頓下來的。
官場沆瀣一氣,即便是這些難民去報官,那些狀紙也到不了陛下面前,陛下也不知道韓攸之幹了什麼好事。
即便是沈黎替難民打官司,韓攸之也會找理由。
有那磨嘴皮子的功夫,還不如直接將難民接手,到時候擺他一道。
馬車在路上行駛着,剛出豐登坊,遠處一陣劇烈的爆炸聲傳來,炸開了三月的煙雨。
他瞪大眼睛,這聲音,明明就是火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