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沈黎早早起牀。
這酒的效果當真不錯,宿醉之後再醒來,竟沒有多少難受。
他小心翼翼的吸啜着滾燙的熱粥,一旁的林晴碎碎念。
“喝,喝醉了你不難受啊?”
說着,她又向沈黎碗中夾了一點鹹菜。
新宅子的食桌,要比舊院子的大很多,但菜式還是那幾樣,經歷過暴發戶的報復性消費後,一家人的生活迴歸正軌,葷素搭配,更注重身體健康。
“歡盈。”
沈黎放下碗筷,對外面喊道。
這兩姐妹,一個老實溫順,另外一個性格外向,似是格外精通管理,無形中,苗歡盈已經是沈家的管家了。
女管家,倒是頭一人。
苗歡盈立馬進來:“少爺,有何吩咐?”
“你知道這城南,有什麼好一點的教書先生嗎?妞妞該識字了。”
妞妞已經五歲了,在現代,已經可以上幼兒園了。
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這個時代,女子出入學堂,是件十分丟人的事情,所以不少大戶人家,都是自己請先生上門來教。
苗歡盈應該是見過世面的,她聽到這件事,沒有任何驚訝的情緒出現,她點點頭道:“城東有位呂先生,才德兼備,在這金陵城中很是有名,不少人想要拜在他的門下,只是此老先生有些孤僻,所收弟子極少,我可以幫您問問。”
“嗯,那酒坊呢?怎麼樣?”
“現在每日正常出貨二十斤以上,開張一炷香不到,便搶完了。”
“好,那你再找一下窯廠,我想做點東西。”
說着,沈黎從懷中掏出一張紙,上面畫的,正是蒸餾裝置。
不過,這蒸餾裝置造型有些獨特。
首先,它是拼接而成的,接口處一大一小,完全嵌入,到時候再糊上黃泥,可以達到很好的密封效果。
其次,蒸餾裝置的周圍,有規則的排列着樹杈一樣的小分支,這些分支約莫小臂粗細,上寬下窄,頂部還被要求做木塞密封。
這是改良版的蒸餾裝置,這些小分支,是沈黎用來調整酒水口味的。
若是喜歡桃花釀,將桃花瓣用棉布包裹起來,塞在這些分支裡面,蓋上蓋子後,蒸汽在主管內流走時,高溫會將桃花的香味逼出來,順着蒸餾裝置的導管流入桶內,得到的酒水,就有一種淡淡的桃花香味。
其他味道的酒水也是一樣。
只是沒試過,不知道效果如何。
這種蒸餾酒,產量極低,對於酒水的消耗又實在太大。
好在買的酒,都是劣質酒,消耗的銀錢並不是很多。
苗歡盈看起來不太懂這個蒸餾裝置,她也不需要懂,她只需要按少爺要求辦事。
早飯後,妹妹苗歡心照常收拾餐桌,來了有一段時間,她還是有些拘謹,每次見到沈黎,都是小臉紅撲撲的,不知道說些什麼。
本來沈黎可以添置兩個暖牀丫鬟的,但他實在過不慣這種奢靡的生活,所有事情都是親力親爲。
他在家中,將木炭做成硬筆,在紙上慢悠悠的寫着東西。
那些,都是兒童故事。
安圖生童話等等,都是益智類書籍。
自然,這些是爲沈妞妞準備的。
每日妞妞都得聽故事才能睡覺,由於之前這具身體對她造成的心裡損傷比較大,她現在半夜睡覺偶爾還會做噩夢,而且半夜動靜稍微大一點,她都能嚇醒。
這也導致沈黎每次半夜一停下來講故事,她便驚醒。
非常耽誤事情。
嗯,人生大事。
……
午後,陽光有些刺眼,他慢悠悠的寫着。
苗歡盈從後面走過來,不敢打擾他,靜靜的站在一旁侍候着。
寫這些小故事,本來就不用太過耗費腦力,沈黎感覺身後有人,一轉身,便看到苗歡盈的俏臉腫起,臉上赫然一道巴掌印。
“誰幹的?”
他皺着眉頭,丟下筆,眼中隱隱有怒意升起。
苗歡盈轉移話題:“少爺,今日下午,城南衙門前來查封酒坊,說是我們沒有交稅。”
“我是問你,誰打的你?”
沈黎眉頭擰成一個疙瘩:“是不是那些官府的人?”
見她還有些猶豫,他重重的拍着桌子:“說啊!”
苗歡盈連忙解釋道:“我只是跟他們理論幾句,他們就掀了鋪子,然後就派人查封了。”
“跟我走。”
沈黎怒氣衝衝:“我家的丫鬟,什麼時候輪到他們打了?”
說罷,他又朝着院內大聲道:“劉齊,備車,城南衙門!”
“少爺,這萬萬不可。”
苗歡盈連忙勸說道:“對方這顯然是有備而來,自古民不與官鬥,我不過是挨一巴掌,不打緊的,還是備上大禮,送到城南衙門,打開鋪子纔是。”
其實她心裡也有種莫名的感動,自家少爺,本事不大,倒還是挺護短的。
“我還要給他送禮?他算哪根蔥?”
沈黎根本不聽她勸,拉着她:“今日,此事我必定給你討個說法,憑什麼,最講王法的官府,反倒是最沒王法的地方了?”
說着,兩人上了馬車。
一路上,苗歡盈都在安撫沈黎,勸說他冷靜下來,不要和官家爭鬥,咱們沒有後臺,會吃大虧的。
可沈黎根本不理她。
憑什麼?老子的丫鬟,我自己都捨不得打,需要你們教訓了?
他越想越氣,一個小小的城南衙門,都有這麼大的權利,都能這麼心黑,本來他們要是不太過分,自己送上一點薄禮,息事寧人,但他們打了自家人,那就不能忍了。
衙門前,破舊的鳴冤鼓,早已佈滿藤蔓,近日天潮,就連鼓槌上也結滿一層厚厚的青苔。
本來鳴冤鼓長草,是海晏河清的兆頭,但放在城南衙門,卻是格外的諷刺。
沈黎怒氣衝衝,伸手扯掉鼓槌,用力的砸下去。
咚……
一陣沉悶的鼓聲,傳遍整個城南街頭,所有人紛紛好奇,什麼人敢這麼大膽子,去敲鳴冤鼓?
判官爲了凸顯政績,之前對下面人交代過,天大的冤枉,也不準敲鳴冤鼓,違者先來一百大板。
一百大板,那就是個死了。
也不知哪個愣頭青,敢敲鳴冤鼓。
所有人紛紛圍上來看好戲。
而正在衙門後堂喝茶的判官,聽到鼓聲,嚇的一哆嗦,茶水灑落,溼透胸前衣衫。
他不由惱羞成怒的喝道:“誰人敲鼓?要是閒的沒屁事,本官要他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