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平了厚土這一方,靳軒一刻都不敢停留,三日時限眼看就到,從這裡出發,到達犯冒郡最快也要一天時間,因此天還沒亮,一人一馬便踏上歸程。
靳軒剛走沒多久,厚土便集合人馬,這一次,他把身家性命全部押上,也可以說押在靳軒身上,不爲別的,就因爲從這少年的眼神裡看到一種叫做希望的東西。
百里山川,連綿不絕,每一處都可以算得上荒山野嶺,好在厚土這些人習慣了山川奔襲,所以,這對他們並不算什麼。
日出東方,陽光擠過雲層柔和的照射大地,一縷縷光束好似天地間的玉帶懸掛半空,遠處的羣雁在霞光中抖擻翅膀,悠然的從草地上飛起,‘咕嘎’成羣,就像出征的戰士呼喊着,歡叫着,聲音裡充滿了必勝的信念,整齊排列,鑽入雲層。
晨露滴落在漸黃的葉子,面對朝陽,嬌羞的低下了頭,圓潤晶瑩的珠水,小心的灌溉大地,無聲無息。
一切看上去是那麼美好,可對南疆三郡來說,今天或許就是末日降臨。
孟良所剩下的五萬大軍完全佔據武陵、高倉二郡,可他卻高興不起來,看似戰果累累實質上,以五萬人爲代價只換來兩座空城,某種意義上他已經輸了。
黑甲軍除去傷員僅剩一萬人固城堅守,對孟良來說也是最後一次機會,今日無論如何都要拿下犯冒郡。
果兒呆呆坐在自己房間,眼窩深陷,面容憔悴,可想而知,這幾日她是怎樣熬過來的,靳軒不在身邊,感覺心一下子空了,再這樣下去整個人怕是會瘋掉。
房門輕輕響了幾聲,楚紹英推門而入,勉強擠出一絲微笑:“車已備好,你還是回去吧,回到京城去,那裡還是安全的。”
“我不走!”果兒回答得乾脆。
“你還相信他能回來?”
“當然,他說能就一定能!”
“可我現在已經沒有多少能力保護你了,一旦你有什麼不測,我沒法跟你父親交代!”楚紹英低着頭,聲音越來越小。
“這就不是你該考慮的問題了,南涼軍要攻城了,你還是去準備吧!”
“可是……”
還沒等楚紹英把話說完,就聽城外喊殺陣天,南涼軍發起了新一輪攻勢。
“楚將軍,不好了,南涼軍全部出動,眼看着就要打進城來!”呂鐵破門而入,急聲道。
楚紹英沒時間跟果兒敘話,隨呂鐵一同登上城樓,就看城下黑壓壓一片,全是南涼士兵,攻城車,雲梯樣樣俱全,表明了志在必得的決心。
“敵軍全部出動了?”
這時甘平匆匆跑過來,肩頭上中了一箭,好在傷口並不深。
“南涼全部出動,看這架勢就是找我們拼命的,想來也不奇怪,參將大人那日燒了他們的糧倉,估計孟良這會兒正爲糧草犯難呢!”
五萬人馬,氣勢洶洶,看着就頭疼,真不知道還有什麼辦法能抵禦得住。
“甘平,軍中羽箭還剩多少?”
“滿打滿算也就一萬了!”
彈盡糧絕啊……
“也不知參將大人還回不回得來!”甘平自言自語道。
“紹英哥哥……”
楚紹英正尋思守城之策,卻沒料到果兒突然登上城樓。
“你來這裡做什麼,還不快回去?”
果兒長得水靈,年方十四便有如此容貌,可想而知,待其成人後定會美得一塌糊塗,可是在場人誰也沒心思想這個。
“我想靳軒哥哥臨行前一定料到會有今天的局面,所以才讓你們堅守不出的,只要能挺過這一天,戰局一定有所扭轉!”
甘平眼睛一亮“苗姑娘可有何妙策?”
畢竟靳軒身邊的人,再怎麼不濟也應該有兩下子。
“沒有!”果兒的回答令甘平絕望。
“我沒有你們就不能自己想想嗎,難道離開靳軒哥哥你們就不會打仗了?”
言辭尖刻,幾位將官羞紅了臉低下頭,但楚紹英卻非常認同果兒的話,畢竟自己纔是統帥,唯唯諾諾像什麼樣子。
不管靳軒回不回得來,姑且死馬當活馬醫吧。
“果兒,你先回去,我保證,在靳軒回來之前定守住城池。”
以目前的情況來看,想打贏南涼軍是不可能的,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其撤退,爲靳軒爭取更多的時間,可是究竟怎樣才能讓其後撤。
楚紹英苦思冥想,最終想到了一個極其殘忍的辦法也是目前唯一的可行方案。
“呂鐵,你現在讓人把軍中所有菜油拿來,我要一把火把他們全燒了。”
呂鐵聽了一咧嘴:“將軍,菜油燒了,將士們吃什麼啊!”
“讓你去你就去,哪那麼多廢話,命都快沒了還吃什麼吃!”
沒辦法,軍令如山,呂鐵也只能照辦,只是這菜油再多還能焚盡南涼軍?
呂鐵這邊動身,楚紹英又馬上叫來甘平和翁海:“你二人速速前去把那些戰死的南涼士兵屍體搬來!”
搬屍體!二人聽着頭皮發麻,雖然戰場上死幾個人並不奇怪,可是若要搬運數以千計的死屍即便是見慣生死的將官多少也有些發怵。
見他二人不動,楚紹英又火了:“愣在那裡幹什麼,還不快去!”
情況危急,容不得他們多想,如果屍體能夠解決危機,這樣做也是值得的。
城樓上只剩下楚紹英一人和一干黑甲軍將士,面對黑壓壓的南涼軍,說不怕那是假的。
“弓箭手準備!”
“放……!”
嗖嗖嗖……
箭矢如雨,遮天蔽日,由上至下的弓箭力道格外的強,不少南涼軍來不及防備,紛紛倒在箭雨之下。
石霸作爲陣前總指揮,揮舞着銅錘令手下士兵高舉盾牌,這樣一來,黑甲軍的箭雨攻勢也就失效,只能白白浪費弓箭罷了。
石霸洋洋得意,在他看來,黑甲軍已經到了強弩之末,區區一萬人,怎敵得了五萬大軍,待到彈盡糧絕之時必將不戰自敗!
可是他還沒得意多久,面色便沉下來,因爲城樓上不知什麼時候多出數十輛戰車,與其說戰車不如說是巨形弓弩車,這種戰車正是當初攻打武陵郡所用的器械。
“將…將軍,那是什麼?”一名南涼士兵有種不好的預感,滿頭冷汗顫聲問道。
“不知道,你們小心就是了!”
話音方落,剛剛說話的那名士兵就死在石霸眼前,手腕粗的鋼錐穿透遁甲直接把那人來個透心涼。
緊接着,數十支鋼錐齊射而下,霎時間戰場上哀嚎一片,不少人甚至被鋼錐串了糖葫蘆。
黑甲軍居高臨下,佔據着有利地形,雖說人數遠遠不及南涼軍,但依靠地形優勢勉強可以與其周旋。
石霸多次遣人架雲梯,攻城樓,可每一次都被黑甲軍的羽箭長毛所擊落,死傷人員大幅提升!
孟良在後方觀戰,眼見着五萬攻不下一萬人所守城池急得直跺腳,派人前去通知石霸停止攻城,原地防禦,他不相信黑甲軍會有用不完的羽箭!
南涼士兵遵照軍令原地不動,附身蹲下盾牌高舉,任憑箭矢如雨點一般落下。
城樓上的楚紹英見南涼軍按兵不動,總算鬆了口氣,可這時,弓箭營將官告知目前所剩箭矢不足兩千,再這樣下去,南涼軍會毫無阻礙的攻進城來。
無奈之下,楚紹英命令停止射擊,而呂鐵和甘平翁海等人已經把菜油和屍體搬至城樓。
“把菜油全部潑到屍體上!”
天哪,他該不會真的想焚燒屍體吧!
“還愣着幹什麼,抓緊照辦!”
此時,城下的南涼軍料承軍停止射擊,全都鬆了口氣,石霸暗笑,這回我看你們拿什麼守城!
“全軍準備……!”
“發起進攻……!”
譁……
一聲令下,南涼軍彷彿從地底下鑽出的屍鬼,揮舞着短刀長矛,直衝犯冒城門,近五萬人的氣勢光看着就夠讓人害怕的!
“將軍,他們攻過來了,怎麼辦?”呂鐵慌忙問道。
“將這些屍體全部扔下去!”
南涼軍剛至城下,還沒來得及砸開城門就看見城樓上黑乎乎的,不知什麼東西砸落下來。
砰砰……
落下的屍體有的砸在地上,有的直接砸在南涼士兵頭上,死傷一片,不得已,只能暫緩攻城。
直到這時纔看清,原來城樓丟下來了的都是死去的南涼士兵屍體,鐵青的屍體沒有一絲血色,斷臂殘肢滿天飛,有的甚至被摔得冒泡,五臟六腑流露出來,場面極慘又令人作嘔。
如此恐怖場面令南涼士兵慌了神,就在這時,楚紹英命弓箭手準備火箭,對準地上的死屍射出。
噗……噗……
火箭所到之處燃起大火,屍體在烈火中滋滋燃燒,屍身被大火點燃散發出一種奇怪的味道,隨着風向鑽入鼻孔,南涼軍霎時便沒了戰鬥力。
其實人類跟動物並無區別,呼吸着自己同伴屍體焚燒的味道肉體和精神同時遭受摧殘,他們不知該悲傷還是慶幸,悲哀是因爲同伴屍骨無存,慶幸則是那個被焚燒之人不是自己。
『可能有人會說這樣未免太過殘忍無德,但真正戰場就是你死我活,殘忍的豈止這些,當年倭寇對我們的細菌戰就是最好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