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慶就這麼跑了,因爲王典的心軟,使他得以繼續苟活於世,打這之後,王典好像變了個人,變得沉默寡言,有時一天都說不上一句話,除非靳軒和楚穆問話他纔回答,與之前那個開朗的王典判若兩人,誰都明白,他被傷透了心,或許只有親手殺了王慶才能緩和一些吧,當然王慶最後的確死在他手中,至於怎麼死的這就是後話了。
一場大戰打得可謂驚天動地,從烈日當空一直打到新月初生,就像沙漏一般,看似細水長流,時間到了自然會見分曉。
當然,這個分曉的契機就是聯軍,黑甲軍絕不會投降的,哪怕是戰到只剩最後一人,但這種情況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靳軒不允許,楚穆更不允許。
時間越久,等候消息的孟良和殷奪魁越着急,此番作戰部署不可謂不周密,而且二人幾乎出動了所有兵力,裡應外合,按道理說打下雁門關並不是什麼難事,爲何這次比以往幾次都要費勁。
往來報事的斥候們將戰場上所發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全部告知二人,所以他二人雖未親自到場,但對戰場形勢依舊瞭如指掌。
最爲不解的是聯軍完全按照既定方案作戰,北燕軍主攻正門,南涼軍由花蔭鎮側翼包抄裡應外合,按常理來看黑甲軍應該措手不及纔是,但他們在低估楚穆的同時也低估了靳軒。
自從王慶逃跑後靳軒就一直坐臥不寧,當然他這種擔心並不是空穴來風,王慶說到底就是個貪圖富貴的小人物,但歷史往往證明,小人物往往在重大事件中起着決定性作用,或是好作用,但也可能是壞作用,這可能就是人們常說的千里之堤潰於蟻穴。
從事實上看,王慶不但是貪圖富貴的小人,並且貪生怕死嫉才妒能,自己沒有半兩墨水還要妒忌別人潑墨成章,這點從一開始懷疑甚至針對靳軒便可以看出。
所以他逃離雁門關後最後可能的便是投靠北燕,這樣一來他可以得到夢寐以求的富貴,也可以借用聯軍這把刀抱負靳軒,當然王慶是被逼迫的,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刀架在脖子上不敢不從,但是誰能保證他真就沒有一點這樣的心思?不盡然吧!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身子歪了,影子怎麼可能正。
當然這些都是王慶離開後靳軒的心理活動,並沒有切實依據,所以也就不能留着不放,說到底黑甲軍是楚穆的軍隊,他要給楚穆絕對的面子或者也可以說成尊重。
巴東雷攜八萬人馬直撲雁門關時,靳軒就覺得不對,因爲在這之前是根本不曾有過的,看樣子像決一死戰,但聯軍還沒到生死攸關之時,換句話說,無論是孟良還是殷奪魁都覺得此戰必勝,勝利的同時拿黑甲軍開開心也是很有趣的,因此這纔沒發動總攻。
發現問題表面者大有人在,可透過表面能看到本質者卻少之又少,靳軒便屬於這極少部分人之一。
他看到了聯軍大舉進攻,那麼問題又來了,聯軍號稱二十萬,既然決定發起總攻爲何只派出八萬人,剩下的人幹什麼呢,在後方搖旗吶喊看熱鬧,呵呵……這是不可能的。
既然他們決定總攻,那麼就一定傾巢而出,或者出動絕大部分人,那另外一部分人哪去了,問題的關鍵出現了,餘下的人不可能看熱鬧,更不可能遊山玩水,唯一可能的就是潛伏在某個角落,待時機成熟時給予黑甲軍致命一擊,至於這個角落在哪裡靳軒不知道,但王慶知道,所以當巴東雷的八萬大軍耀武揚威時很多人都認爲全軍出擊應敵,只有靳軒極力要求留下三萬人,這纔有瞭如今交戰多半日未見分曉的局面。
說到這裡,除了靳軒以外不得不感謝一個人,這人正是黑甲軍統帥楚穆,如果當初他不同意留下這三萬人,或許雁門關已經失守,當然他也屬於看透問題關鍵的少數人之一。
不得不說,有靳軒這樣的對手是孟良和殷奪魁的悲哀。
他們當然不會知道南涼軍剛到花蔭鎮就被駐守在那裡的士長老王發現,進而通知了靳軒和楚穆,也證實了當初的判斷。
老王跟王慶一樣都屬於小人物,但性質和品格完全不同,聯軍因小人物重新佈置作戰計劃,黑甲軍同樣因爲小人物見招拆招,這就是所謂的小人物辦大事,歷史上這樣的小人物比比皆是。
戰鬥僵持越久對聯軍越不利,對他們而言,兵力計謀全佔有優勢,短時間內不能取勝某種意義上他們已經敗了,更爲致命的是,黑甲軍據城而戰,按照今天的話說他們是東道主,有主場優勢,聯軍客場作戰,氣勢上已經輸了半截,再打下去會是怎樣的局面?
舉個最直接的例子,打仗死傷在所難免,見怪不怪,死了就死了,這沒什麼好說的,但是那些沒死受傷的呢,黑甲軍可以派人搶救傷員,將其拖回城中安心救治,但聯軍呢,他們傷的人沒人救,不是不救而是沒機會救,你以爲那些生龍活虎的黑甲軍士兵都是瞎子,都是吃乾飯的?
正因如此,有些受傷的聯軍士兵他們的傷不輕也不重,好好醫治便可痊癒,而後又是能打善戰的鬥士,但就是因爲苦於無法醫治,不少人活活流血而死,更有甚者被鐵蹄踐踏而死。
這些全部看在巴東雷眼裡,可他面對的是楚穆,自己脫身尚且不易哪有心思指揮這些。
當然,長時間的消耗黑甲軍也不想看到,畢竟己方依舊處於劣勢,保存實力纔是關鍵。
黑夜夾着血腥撲面而來,這場戰鬥真正的主角終於等來了他的時機。
夜風吹來,吹動了瞭望塔上那瘦弱少年的裙襬,這身王服加身不久,但今晚註定是它閃光的時刻。
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白居易用它來形容美人,靳軒則用它來形容這陣期盼已久的夜風。
戰鬥進行到這裡黑甲軍其實已經勝了,不過還未完全勝利,靳軒就要加上這顆最後的勝利砝碼。
站立半日之久,靳軒終於走下瞭望塔,當然他算好了時機。
派遣一名親兵將激戰正酣楚紹英叫了回來,當然後者極不情願的,靳軒也猜到,最後拿出肅親王的身份楚紹英才妥協。
“靳軒,你這是幹什麼,眼看着就要勝了,幹嘛叫我回來!”
楚紹英着實有些憤懣,有什麼就說什麼,前提是他跟靳軒關係很好。
“切!這是你個人的勝利又不是黑甲軍的,你急什麼!”
一聽這話,楚紹英不樂意了:“這是什麼話,什麼叫我個人的勝利,吳玉瓊一個人堅持不了太久的!”
“放心吧,我相信吳將軍,他未必打得過幹邪和石霸,但他也死不了!”
又是這副不緊不慢的樣子,楚紹英看着着急,又不敢說什麼。
“說吧,叫我回來究竟什麼事?”
靳軒一笑:“仗打到這個份上也該結束了!”
“你說結束就結束?”看得出楚紹英還是不滿意。
“哈哈……紹英哥,別急嗎,你是決定戰爭勝負的關鍵人物,應該高興纔是!”
靳軒開了句玩笑,而後正色道:“紹英哥,你還記不記得當初是怎樣守下高倉郡的?”
楚紹英一愣,沒明白什麼意思。
“我是說我不在的那段時間你是怎樣守下的高倉郡?”
“我記得當時迫於無奈,焚燒敵人屍體才守下的,後來你還爲此取個名字,叫焚屍御城!”
楚紹英如實說着,可靳軒不再說話,而是笑着看着他。
“你是說……我們故技重施?”
“沒錯,利用城樓上的巨型弩車發射火箭,瞄準敵軍屍體給他來場大火,徹底擊潰他們的心理防線,巴東雷在也得給我撤回去,巴東雷撤了,幹邪怎敢戀戰?”
楚紹英精神一振:“這倒是個好主意,不過會如願嗎?”
“放心吧,錯不了,目前聯軍已經在崩潰邊緣,給他來場大火,焚燒同伴的屍體,那種炭焦味道隨風飄蕩,就算是神仙也受不了,另外我軍也該歇歇了,爲了以後的戰鬥!”
楚紹英點點頭,但卻沒動,看得出他還是有懷疑的。
“呵呵……紹英哥,連我的話都不信了,這樣吧,你我打個賭,如果此計不成,我這個親王之位由你來做如何?”
楚紹英嚇了一跳,這事可不能開玩笑,就算靳軒同意天子還不同意呢,不過從側面反映靳軒的信心。
“好吧,那我就試試看!”
說完,楚紹英馬不停蹄,奔着城樓而去,而靳軒重新登上了那個他站了大半天的瞭望塔。
決定戰爭勝負的永遠不會是兵力多少,器械強弱,而是人心,意志這個東西看不見摸不着,但它卻真實存在,擊敗一個人或者一支軍隊擊敗他的意志往往比殺了他的人更有效,從心理上讓他對你產生懼意,就算他有再多兵力也不是你的對手,哪怕你只有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