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深聽到華鍩說起從前的事情,也是有些難以置信,仔細想來,雖然他們身處一派,經常一起讀書,一起上課,吃飯遊戲,作詩作畫,彈琴練劍,但是卻從沒有聽華錦姐弟說起自己曾經的經歷,除了知道兩個人的爹孃都已經去世了,竟然一無所知。
從前都沒有注意過,現在才猛然發現,這對姐弟其實一直都隱藏的很深,深的大家都只能看到外表,看不到他們的內心,曾經的苦澀,也全都蓋的嚴嚴實實。
“如果這樣就累了,這樣就想放棄了,真的就放棄吧,其實姐姐可以一直這樣假裝過的很好,不需要太久,她會把曾經的那一點心動,那一點曖昧,都忘記的,只不過是時間問題。”華鍩說道。
“既然她能忘記,你爲何還要過來找我問清楚?”寧淏喝了一口酒,眼神有些迷離,但又好像是清醒的。
“因爲我不想她不快樂,雖然她可以做到,但若是不用去經歷,不是更好麼!”華鍩不想看着姐姐笑得開心,卻還是有一瞬間憂鬱,華錦的確是不會落淚,但他有時候能夠感受到,姐姐的心在哭,即使姐姐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哭。
“小七,你說你姐姐是風,是流雲,你不怕她會隨風散去,悄無聲息的離去嗎?”他不怕痛,不怕苦,只害怕失去,那個女子太好,若是擁有,他會一生感激上蒼,但當他怎麼也找不到華錦,當他看到了那個小女子輕易的就消失不見,他真的很怕,有一天她就消失無蹤。
聽到寧淏問起這個,華鍩的眼神微微一動,有些猜到寧淏在說什麼“當然不擔心,因爲她知道我牽掛她,她就不會離開的,若不是傷心痛苦,不得不離開,她爲什麼要消失?”華鍩說的意有所指。
寧淏看華鍩的眼神,突然笑了,原來有些事情,她信任的人都是知道的,只是他還沒有成爲她最信任的人罷了。
“師兄不是就因爲擔心小六突然消失,就這樣跟她生氣吧,她一個小女子,就算有本事,嫁人了,日子過得舒舒服服,幸福的,幹嘛沒事兒離開?”徐深覺得寧淏的擔心莫名其妙的。
“所以,小六也是個人啊,會有感情的人!”寧淏嘆息。
華鍩心中一凜“當然了,我們都是普通人,姐姐也一樣!”
“我知道了!”寧淏坐直了身體,眼神已經清明瞭,酒入愁腸,若是不想醉,又怎麼會醉,伸手攔住華鍩又要入口的酒“不管我是什麼身份,都有資格管着你,不讓你吃酒!”
華鍩看了寧淏一眼,將酒杯放下“希望我今天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
“當然,如果這個世界上一定要有一個人與她相配,也只能是我!”寧淏自信的說道。
徐深感覺自己好像在另外一個世界,明明兩個人說的話他也都聽過了,爲啥現在話題變成這個,沒有一點預告?是他喝多了嗎?
將兩個過來吃酒的師弟送走,寧淏站在窗前,又是一個十五,銀亮的圓月傾瀉出白色的月光,是他想差了,看出來了她的憂鬱,爲什麼不努力讓她變得愉快,看出了她還不夠相信自己,爲什麼不去讓她更信任自己,看出了她隱藏的秘密,怕她消失無蹤,爲什麼不用更多的好,更多的深情,把她束縛的心束縛在自己身上?
“哪怕是神仙鬼魅,既然讓我遇到,讓我動過心,那麼我就不會再放手了,無論付出什麼,都要把你,留在我的身邊!”寧淏對着月光喃喃自語。
華錦最近覺得不太好,其實也沒有多麼不好,只是偶爾寫字的時候,思緒會想到那個親自給自己磨墨的人,只是偶爾看到寧淏專注的眼神,會有些心悸。她覺得內疚,因爲隱瞞,但讓她剖白,又做不到。
所以她努力的假裝自己看不到那人變得冷漠,努力假裝自己其實都很好,努力告訴自己,她做錯了,所以即使那個人再也不靠近,也是正確的,她苦笑,心理師的職業病吧,不管什麼時候,總能設身處地的爲人着想,做了什麼,都是可以理解的!
其實她真的覺得自己會一輩子單身的,現代的她尚且性格古怪的無人能夠接受,何況這樣一個古代背景的時空,那個少年的傾心已經是她的意外之喜了,何況是那樣的尊重和平等,但是都被她自己搞砸了,她整天好像自己多麼瀟灑,什麼都不在意一樣,其實有些事情,她還是過不去,這就是她啊,她能有什麼辦法。
所以她開始做個蝸牛,縮進自己的小空間裡,不去管那麼多,然後每天在空間裡糾結,到底要怎麼樣纔好,走到這裡,難道就放棄了,但她已經動心了啊,如果不放棄,主動的話,他要是問怎麼辦,她纔不會傻到覺得那麼細心腹黑的人沒有看出來自己身上的破綻。
於是整整一個多月的時間,華錦都在跟自己糾結,除了糾結還是糾結,沒有其他。華鍩好幾次若有所言的樣子,但華錦一概忽略了,感情問題外人也插不上嘴,她只能自己度過。
錯過了會後悔,但是主動說,她感覺一向嘴皮子伶俐的自己,竟然根本無法組織語言,於是就在這樣日復一日的拖過去,華錦知道,自己逃避問題和拖延症又犯了,但是目前她不能自愈。
時間已經是深秋,前一天晚上發了大半夜的呆,第二日起來,華錦的精神就不算太好,楊賀請她過去商量戰事,華錦懶得動,乾脆就說病了給推了,安靜的在空間裡賣呆,等待着下一陣的睡意。
“寧公子,請留步,畢竟是姑娘的閨房,小姐只是有點不舒服,沒有什麼大礙,公子不用太擔心!”聽說華錦生病,寧淏匆匆趕來,卻被容嬤嬤給攔在了院門口。
“她身子一樣康健,哪裡病過,竟然連正事都顧不得了,可請了大夫了?”寧淏被攔在門口,皺眉,着急的看着院子裡。
芙蓉端着一個瓷白色的碗,路過的時候聽到這邊的動靜,詫異了一下,然後才掀開簾子進門“小姐,聽說您病了,寧公子過來看望小姐了呢!”
正在跟耗子一樣嗑瓜子的華錦一愣,然後擡頭看着芙蓉,一時有些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