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廚房飄出一陣香氣,蘇晉興端着湯出來:“三鮮湯,新學的,來嚐嚐怎麼樣?”
蘇雨眠看着滿滿一桌子菜,五花肉燒土豆,清炒時蔬,清蒸鱸魚,再加一個三鮮湯,和紅燒獅子頭,全都是她愛吃的。
宜敏挑出魚腹邊最嫩的那塊肉放進她碗裡:“你爸做魚不行,不過這條魚我剛試過了,是你喜歡的口味,來,多吃點。”
蘇晉興不樂意了:“什麼叫我做魚不行?我做人,不做魚!”
“噗——”
“是是是,”宜敏沒好氣地點頭,“你廚藝超凡,不管做菜還是做魚,或者做人,都有一套,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前兩天碰見隔壁的老張,人家還跟我取經呢!有我天天給你做飯,你就偷着樂吧。”
“好好好,我偷着樂。你趕緊吃吧,飯都堵不上你的嘴!”
“你這話我聽着怎麼這麼敷衍?不信你問女兒,我廚藝是不是超棒?”
說着,蘇晉興又輕輕給她揪下來一塊魚肉,放進她碗中:“來,眠眠,嚐嚐爸爸做的味道怎麼樣?”
蘇雨眠聽着父母拌嘴,勾了勾嘴角。
低頭咬了口魚肉,新鮮的魚肉吃起來帶着一股魚肉本身的鮮甜。
蘇晉興知道她不喜歡太多調料,就只簡單放了一些生薑小蔥去腥,出鍋時,又淋了一點蒸魚豉油,既不會沒味道,又能保留魚肉本身的鮮。
印象中,母親幾乎沒怎麼進過廚房,蘇晉興就是家裡的大廚。
蘇雨眠每天上完課,就在辦公室等他下班,到點了,他就騎着自行車帶她回家。
回家的路上會經過菜市場,那一片賣菜的叔叔阿姨都是蘇晉興的老熟人。
倒是宜敏,從不買菜,因爲不會選,也覺得菜市場太吵。r>
拿手菜除了清蒸鱸魚,就是西紅柿炒雞蛋。
還是因爲蘇雨眠小時候喜歡,她才學的。
但自己不會,並不影響他挑剔蘇晉興的廚藝,以致於男人在這方面越琢磨越有勁,最後還真成了大廚。
離開家之後,蘇雨眠的身邊就只剩下江易淮。
她給他做飯,準備好一切,每天等他下班回來吃上一口,明明曾經都是爸爸做好,把碗筷放到她手邊,而她只管吃和挑剔。
現在,這樣的待遇又回來了,原來,她也是被爸爸媽媽捧在手心的小孩兒。
“好久沒吃了,我還是覺得爸爸做的魚是我吃過最好吃的魚,就算是外面的五星級大廚也比不上。”
蘇晉興聽了,既得意又感慨:“以後你想吃,爸隨時給你做。”
蘇雨眠忍住淚意,笑眯眯地應了一聲。
飯後,宜敏把下午買回來的水果洗乾淨,切成盤。
客廳裡沒看見人,她往外面走,果然看見父女倆坐在院子裡。
天黑的早,院子裡的燈就顯得更暗一些,圍爐裡的碳火時不時發出“噼啪”的響聲,溫馨又暖和。
蘇雨眠坐在一旁,身體被烘烤的暖烘烘的。
臉上,身上,偶爾會有火光跳躍,宜敏在她旁邊下,把果盤送過去。
“家裡的草莓已經熟透了,又香又甜,你小時候最喜歡了,嚐嚐吧。”
洗過的草莓上還留着小水珠,光是聞着,就有一股香甜。
她咬了一口,眼角彎彎:“好吃。”
宜敏看着她眉眼間的笑意,又想起她今天回來時候的樣子,心裡一動,抓過她的手放在燥熱的掌心裡,替她順着臉上的頭髮,仔細的看了她兩眼:“你瘦了。”
蘇雨眠嘴裡還塞着草莓,臉頰鼓鼓囊囊的,瞪着眼睛搖了搖頭:“哪有,我剛稱過,比我上週還胖了兩斤。”
“我就是看着瘦而已,你捏捏我手上的肉,可多了。”
她故作苦惱地說:“我還在想要不要減減肥……”
話沒說完,蘇晉興就皺起眉頭:“女孩子家家的,減什麼肥,你都這麼瘦了,再減那不是瘦成一把骨頭了?”
現在的小孩老是上網,見了什麼減肥博主就跟風減肥,故意餓着就算了,還要吃什麼減肥藥,他看着就頭疼。
蘇雨眠眼睛亮晶晶,攬着宜敏的手就沒骨頭一樣靠在了媽媽身上:“我就是說說嘛。”
宜敏敲了敲她的頭:“說說也不行,下次回來,讓我知道你瘦了,你小心一點!”
蘇雨眠眼裡含着笑:“知道啦。”
宜敏感受着女兒靠在身上的重量,用手指輕輕梳理她的長髮,終於問出最想問的話:“這幾年,在外面過得還好嗎?”
蘇雨眠眸光一滯,輕描淡寫的把那些過往一筆帶過:“挺好的。”
“那個誰呢?他沒跟你一起回來?”
這個問題,終於還是來了。
蘇雨眠垂着眼,淡淡開口:“我們已經分手了。”
當初,父親出院之後,曾經和母親來過京城,卻因爲她的固執已見,被氣走了。
自那天起,父親氣得跟她斷絕了關係,六年時間,更是徹底沒了往來。
再次提起當初的事,蘇雨眠以爲父親會責怪她,然而,火光中,蘇晉興蒼老的眉眼平靜又包容。
他只輕輕嘆了口氣,說:“本就不是一路人,分了也好。”
蘇雨眠再次哽咽。
……
很快,到了大年三十,除夕。
一大早,宜敏就把還在被窩裡的人叫醒,蘇雨眠開門的時候還穿着睡衣,迷迷糊糊,眼睛半睜半眯,頭髮還翹起一個小卷毛,一看就沒睡醒。
“昨天是誰說今天要陪我去買年貨?都幾點了?快去洗個臉換身衣服,下來吃早飯。”
宜敏有些嫌棄的推着人往回走。
“現在不是才七點半嗎……”她聲音甕聲甕氣,總覺得外面天都沒亮。
宜敏氣笑了:“七點半我還嫌晚呢,趕緊的,待會豆漿都要冷了。”
經過這麼一遭,蘇雨眠的睡意散了個乾淨,動作麻利的洗臉刷牙,換了身出門的衣服,下樓吃早餐。
早飯是蘇晉興在附近早餐店買的豆漿油條,加上他自己燉的排骨粥,聞起來就香噴噴的。
蘇雨眠坐下來咬了一塊油條,院子裡和廚房都沒看見蘇晉興,她問了一句:“爸爸呢?”
“校長一大早就把他叫過去了,說是有一些學校的事情要交代,晚點回來。”
宜敏說着,電話響了。
她走到院子裡接電話。
然而溝通並不愉快,因爲蘇雨眠從來沒聽過母親那麼急躁又委屈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