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 勤能補拙

天玄峰,乃是道宗九脈之一,位於通天峰的東部。山峰之上雲煙繚繞,霧靄層層,一排排亭臺樓閣,雕欄玉砌,無不散發出精緻與典雅的氣息。而這些樓閣之間,又種植着各種各樣的奇花異草,每一樣,都是人間難得一見的珍稀藥材。

但在一片極爲寬闊的空地上,又是另一番景象,這裡散佈着許多參天古木,而這些古木旁,又零零許許的建有一些房舍,看上去雖然簡陋,卻各顯精緻,不盡相同。這些零散的房舍,由一條條青石小路,將它們串聯爲一個整體,一看望去,宛如一處精心佈置過的山間村落。

紫清真人帶着秦淮在一閣樓旁停了下來,只見一白袍道人已早早立在那兒迎接了。此道人中年模樣,看上去一副老老實實的樣子,恭聲道:“師尊,弟子聽聞您今日回山,在此恭候多時了!”

“咦,這位是?”白袍道人將頭轉向了秦淮。

紫清真人掃視了一下白袍道人,道:“這是我在回山途中救下的,從今日起,他便是你的師弟了!”

在回來之前,紫清真人便將天玄峰的大體情況告知了秦淮,這位白袍道人便是紫清真人的嫡傳弟子顧長風。

秦淮上前一揖,道:“秦淮見過長風師兄。”

顧長風哈哈一笑,道:“秦師弟不必多禮,既然來到了這天玄峰,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

紫清真人掃視了顧長風一遍,倒是臉色一沉,道:“我說長風,你怎麼氣息如此紊亂啊?”

顧長風尷尬的笑了笑,道:“徒兒天資愚鈍,如今又遇到些許瓶頸,就等着師尊您回來指點一二呢!”

紫清真人冷哼了一聲,“你小子我還不知道?想必定是趁我不在,又跑去凌雲峰了吧!氣息駁雜,虛浮無力,這哪是什麼瓶頸,分明是暴飲所致!”

顧長風自制被紫清真人識破,尷尬一笑,“師尊您別說,雲霄真人釀的仙酒還當真是人間極品,喝上一罈,增長了不少修爲呢。況且盛情難卻,我自然是得陪他老人家痛飲三百杯了!”

紫清真人不悅道:“旁門左道,非是征途!我還要去一趟神女峰,淮兒就先交給你安頓,晚上你們再到我那兒來一趟。”

也不待顧長風回答,紫清真人就化作一道長虹,急忙朝神女峰飛去。

待到紫清真人離去後,顧長風這才嘿嘿一笑,道:“秦師弟,想必你還不太瞭解我們天玄峰吧,走,爲兄這就帶你逛逛!”

這顧長風倒是熱情至極,也不管秦淮同不同意,拉着就往前走去。

這天玄峰倒是不同於其他峰那樣人聲鼎沸,除了正殿之外,處處都透露着幽靜,秦淮一路走來,都沒有發現幾個人,這一點倒是與秦淮料想的不一樣。

顧長風似是看出了秦淮心中所想,一邊走着,一邊說道:“師尊他老人家不屑參與到各脈之間的爭鬥,又擇徒謹慎,因而我們這一脈並沒有多少人。除了我這弟子外,其餘的也就是一些長老以及他們各自的弟子了,另外就是一些尋常雜役了。爲兄我啊,平日裡連個說話的人都找不到。”

秦淮點了點頭,然後回道:“長風師兄以後若是覺得悶了,儘可來找我。”

顧長風笑着點了點頭,緊接着話鋒一轉,又道:“不過你可不要因此就小瞧了我們天玄峰,師尊他老人家修爲已臻至化境,所修三清真訣更是我宗鎮派功法,北玄真人飛昇之後,很有可能執掌三清宮的。”

秦淮雖說知道紫清真人非尋常修士,卻也沒想到他竟然如此厲害,不由得更加尊敬了起來。不過看這位長風師兄滿臉憧憬的樣子,倒是有些誇張,於是好奇道:“不知長風師兄現在境界如何?”

“爲兄嘛……自然是天資愚鈍,修道三十餘年才略有所成。”顧長風嘿嘿一笑,略顯尷尬。

在顧長風的帶領下,秦淮知曉了峰內的火竈坊、議事殿等重要地物的位置所在,以便日後的生活起居。除此之外,還帶秦淮去後山參觀了一下天玄峰的美景。之後,便領着秦淮前往住處了。

不一會兒,二人便來到了秦淮的住處,青竹苑。

這裡是一處僻靜的小型院落,只見一團團碧綠色的竹子將一棟房舍圍繞在其中,顯得格外的靜謐。

青竹苑雖以苑爲名,卻一共也只有三間房舍,不過秦淮一人居住倒是綽綽有餘,裡面的器物用品也是一應俱全。而在竹林的後面,還有一大片空地,正好適合平日裡的修煉。可見這青竹苑也是經過顧長風精心挑選的。

顧長風幫助秦淮打理了一下,又交代了許多平時的注意事項,便起身告辭了。

臨走時,顧長風又補充道:“師弟,你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有什麼事儘管來找我,你先休息一下,我晚上再來接你。”

秦淮倒是沒有休息,而是在回想着這幾日的遭遇,實在是跟做夢一樣。以往他所求不過是父母安康,三餐飯飽而已。如今幾經生死,突然進入到一個全新的世界裡,雖說有些心理準備,但內心不免還是有些惶恐。

但一想到紫清真人與秋水真人那日三言兩語便驚退羣修,此等氣勢,令秦淮羨慕不已。秦淮忽覺得,如同真人那般,踏劍而行,天地逍遙,纔是自己心中所想。

晚間,秦淮如約來到了紫清真人那兒。

紫清真人拿出了幾瓶修煉用的丹藥,以及一本名爲《養氣決》的功法,語重心長的道:“淮兒,這本養氣決是我宗入門弟子必修的基礎功法,專爲築基使用,雖說北玄師兄已爲你築基,但你之前並未修煉過道法,亦不知如何調動體內真氣,恐根基不穩,因而這養氣決你還是必須得修的。另外,我這裡有幾瓶丹藥,日服一粒,夜服兩粒,可穩固根基,對你的修煉大有裨益。”

秦淮欣喜的收下了丹藥和功法,叩首謝過!

回到青竹苑後,秦淮便立馬取出了那本養氣決,迫不及待的修煉了起來。秦淮回想起在客棧外的一幕幕,數度經歷生死,心中已悄然埋下了一顆種子。

秦淮依照法訣記載內容,氣納丹田,屏氣凝神,溝通天地之靈氣,吞吐日月之精華,引動周身之真元……

秦淮此刻只覺得周身彷彿安靜了許多,似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秦淮面色一喜,趕緊依照法訣繼續修煉下去。不過下一刻,秦淮的臉色卻又突然沉了下來。因爲除了周圍安靜了一點,並沒有其他反應。

很顯然,秦淮連靈氣都感應不到,又如何能夠氣納丹田、吞吐月華,更遑論引動全身真元了。

此刻的秦淮就好像是突然得了一個箱子,裡面存了一筆鉅款,卻又並沒有打開箱子的鑰匙。

秦淮當然不覺得輕易就能成功。一次不行便兩次,兩次不行便三次,總有一次能溝通到靈氣,秦淮如此想着。

於是,他便一遍又一遍的嘗試着,也不知嘗試了多少遍,終於還是吃撐不住,倒頭睡着了。

直到第二天中午,秦淮才悠悠醒來,卻發現桌上多了一些點心、水和食物等,應該是顧長風已經來過了。修爲到顧長風這等境界,自然是早已辟穀,平時無需飲食,這些東西顯然是專門爲秦淮準備的。一個上午都沒吃東西的秦淮自然是肚子早已咕嚕咕嚕叫了,於是抓着那些饅頭就吃起來了。一頓飽餐之後,秦淮就又開始修煉起那本養氣決來。

晚間的時候,顧長風又來了一趟青竹苑,送來了一些靈果,都是有促進修爲凝練真氣的作用,就是凡人吃了,也有延年益壽的功效。

顧長風問道:“怎麼樣,師弟,那本養氣決參悟得如何了?”

秦淮露出一絲失望之色,道:“回稟長風師兄,我依照法訣吐納氣息,雖冥冥中有所感應,卻始終無法溝通天地靈氣,更不用說修煉出真氣了。”

顧長風笑了笑,卻是不以爲意,道:“無妨,爲兄當年也是花了將近半年時間,纔將這凝氣決修煉成功,師弟天資聰穎,想必會快上不少的。倒是我等修道之人,粗茶淡飯,還望師弟不要見外,若是平日裡食物不夠,也可到火竈坊自取。”

秦淮點了點頭。

隨後,顧長風又指點了一下秦淮,便又離開了。

就這樣,秦淮日復一日的在青竹苑修煉了起來,不知不覺,三月的時間就過去了。在這三月間,秦淮也偶爾出門了幾次,認識了幾位同樣是今年剛上山的入門弟子,其餘大部分時間都待在青竹苑中。除了參悟那篇養氣決外,秦淮閒來無事,倒是翻閱了不少典籍,才知道這修煉一途,實是比想象中還要艱難得多。

隨着長時間的相處,秦淮與顧長風早已變得熟絡起來,顧長風也時不時的講出一些宗門趣事給秦淮,秦淮聽得時而嘖嘖稱奇,時而捧腹大笑。當然了,這裡面自然也包含了大量關於紫清真人的隱秘八卦,若是紫清真人知曉了,怕是鬍子都得氣青了。

這一日,秦淮照例像往常一樣打坐,嘗試着去感應天地靈氣。三個月來,秦淮夜以繼日的修煉,依然絲毫沒有感應。但他並不灰心,他相信通過不斷的嘗試,總有一次會成功的。

就在秦淮以爲又要失敗的時候,突然天靈蓋靈光一閃,頓時一股熱流傳遍四肢百骸,滋潤着秦淮的周身各處,這種感覺玄妙之極。

秦淮心中一驚,又瞬間大喜,趕緊運功將靈氣向體內疏導而去。大概進行了二十個周天循環之後,秦淮才吐出一口濁氣,隨後滿意至極的檢查了一下體內周身,終於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第二天一大早,顧長風便來到了秦淮的住處,例行的來看望一下秦淮。顧長風方一推開門,一道清朗的聲音便從屋內傳來。

秦淮問候道:“長風師兄,早上好!”

此刻的顧長風眼睛正直直的盯着秦淮,看了足足有三秒鐘,隨後才難以置信的笑道:“恭喜師弟,沒想到三個月的時間你便修成了這養氣決的第一層!”

秦淮搖了搖頭,嘆道:“長風師兄謬讚了,按理說我早已過了築基大關,修煉這本養氣決本不應該這麼慢的。”

秦淮的話其實也有幾分道理,常人都是通過修這篇養氣決來築基,而他卻是先行築基,再反過來修煉功法,照理說修煉起來並無瓶頸可言,應該水到渠成纔是。

顧長風卻是不以爲然,認真道:“師弟無論是資質還是心性,皆是不差,假以時日,定會有所作爲的。修道之路,本就各不相同,有的人前期進展神速,到了一定境界後卻再難寸進,而有的人則是大智若愚,起初根骨不顯,到了一定階段之後修爲卻是一日千里,從而一鳴驚人,還望師弟在修煉一事上,切莫操之過急,否則動搖了根基,反而適得其反。”

秦淮點了點頭,謝過顧長風的指點。

顧長風接着又道:“這幾日我也聽說了,通天峰和天泉峰倒是出了幾個驚才豔絕之輩,聽說只花了三個月就已經築基成功了,確實是有些不可思議。不過你也不用擔心,這養氣決越往後越容易,想必要不了多久,你也能修至大圓滿的。”

秦淮也是鬱悶無比,以往在家自學功課之時,過目不忘,理解力更是驚人,什麼古文雜談這些更是隻學一遍就會了。沒想到到了道宗之後,與這些天才們一比較,方知這世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以往還是有些坐井觀天了。之前父親常告誡自己勤能補拙,但由於自忖天賦奇高,倒沒把這句話放在心上,如今看來,“勤能補拙”這四個字還真要應在自己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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