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堂之所。
大主教看着去而復返的少年,嘴角不自覺地上翹,溫和地說道:“看你的這幅樣子,呵呵,想必你已經得到答案了。”
“是的。”
赫伯特恭敬地將頭低下,帶着些許誠心地感謝道:“多虧了您的教導,我才明白自己究竟欠缺了什麼。”
如果沒有大主教的提醒的話,赫伯特怕是很久之後纔會注意到自己在與魔物娘相處時少了些什麼。
真心。
終究是缺少一份毫無雜念的真心。
或許其他人的心中可能還有些雜念,但瓦倫蒂娜是真的沒有。
對於她這樣的魔物娘,自己就應當展露自己的真心。
真心換真心,真情換真情。
大主教望着精神上明顯蛻變過一次的年輕聖騎士,緩緩點了點頭。
年輕人,眼神變得很不一樣了呢。
還不錯。
不算愚鈍。
大主教看着少年,從那雙灰色的眼眸中,大主教看到了很多畫面。
有血與火,有殺戮與死亡。
巨龍在天空翱翔,噴吐着烈火,有無數的生靈在廢墟中哀嚎,消亡。
這是你要給那座城池帶去的災難嗎?
但同時,他又看到了其他截然不同的畫面。
有糖與蜜,有鮮花與美酒。
無數的民衆涌上街頭,臉上洋溢着歡欣,載歌載舞地慶祝着美好。
那這又是你要爲他們帶去的幸福嗎?
究竟哪一種纔是你真正的選擇?
“那麼,我再問你一次。”
於是,大主教發問了:“赫伯特·阿爾伯特,伱這次是要將死亡與毀滅帶到霜晶嗎?”
這是一個尖銳且誅心的問題,但有了之前的經驗,赫伯特早就已經準備好了答案。
“不。”
他脊背挺直,堅定地說道:
“我這次回到王城,確實會帶去殺戮與死亡,但我並非是爲了毀滅。”
“而是會爲霜晶的百姓帶去他們所期待的……正義!”
他雙目中滿是堅決,沒有試圖隱藏真心,毫不避諱地闡述着自己的目標。
他就是回去報仇的。
但……也不僅僅只是報仇。
他說:
“曾經屠龍勇者的餘暉已經逝去,如今的霜晶王室已經變得腐敗不堪,王室成員混雜着太多的墮落者。”
“他們與王城中的其他貴族勾搭在了一起,肆意奴役欺壓着民衆,圈斂土地、發送債務、販賣奴隸……”
“有太多人因爲他們的貪婪而死去,有太多的家庭因爲他們的慾望而破碎,太多的人因此被迫走上了邪惡歧路。”
“那些人確實應當得到懲罰,但真正的邪惡之源並非他們,而是迫使他們走到那一步的墮落貴族們。”
“他們雖然因爲層層關係而洗脫了自己的罪名,讓那些沾着黑血的金錢在洗乾淨後落到了他們的腰包裡,但這份罪孽並不會消失。”
“他們纔是真的罪人,而罪人應當得到懲罰!”
赫伯特鋪墊了半天,拋出了真正的重磅炸彈:“霜晶王國需要一場清洗,需要一場徹底的變革。”
“我會與霜晶王室聯手,在霜晶王國發動一場自上而下的清洗,沒有任何一個墮落的貴族可以逃過。”
“即使是阿爾伯特家,也是一樣。”
這便是赫伯特有把握說服大主教不要干涉自己回去做法的理由。
他雖然確實是打算報仇,但並不單純仇殺,而是用非常正當的藉口來。
“霜晶王國就像是一棵大樹,其中的根系已經有部分腐爛,現在需要做的便是將那些腐朽的部分斬斷,這樣才能繼續生長下去。”
他並不打算衝擊這個世界原有的秩序,不打算廢除貴族制度,或者廢除奴隸制。
那樣的做法太激進了,還遠遠不到時候,也沒有意義。
他能做的,便是以正義之名對那些人進行一場血腥清洗。
聖騎士們確實善良,但他們能做的卻遠遠超乎那些柔軟的善良——他們可是會殺人的!
果然,在聽完這番話之後,大主教沉吟了一下,沒有指責,而是反問道:“如果他們不同意你的想法呢?”
“那我就幫他們動手!”
少年沉聲應答,堅決地宣告了霜晶王城即將迎來的血腥未來。
“如果霜晶王室不同意,那我自己來。”
“無論如何,邪惡必須得到淨化!”
大主教點了點頭,對他的觀點表示贊同。
但又搖着搖頭,輕嘆道:“可你的力量並不足以讓你做到這些。”
霜晶王國畢竟是一個強大的王國,並不會缺少真正的強者。
對上這樣一個龐然大物,一個高階的聖騎士,實在是有些不夠看。
“我明白這一點,所以,我想請閣下爲我賜福。”
“哦?”
赫伯特將自己配劍抽出,然後雙手捧着送到了大主教的面前,單膝跪地,恭聲道:
“我已經擁有了守護安全的堅盾,現在向您祈求,請賜予我摧毀邪惡的利劍。”
是的,這纔是赫伯特這次來找大主教的真正目的。
他就是來騙吃騙喝的。
前面的所有鋪墊,真情也好,假意也罷,全都是爲了這一刻——老登,打錢!
大主教眨了眨眼,拿起了劍刃,搖頭輕嘆:“孩子,你有私心。”
“是的。”
赫伯特毫不猶豫地承認,認真道:“但正是因爲憤怒與仇恨,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墮落者。”
“但同時,作爲一名聖騎士,我也能夠承諾,絕對不傷及任何一位無辜之人。”
大主教望着他,想了想,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好。”
“那既然你有這份心,那這樣……這次,我陪你一起去吧。”
赫伯特猛然擡頭。
一臉懵逼地望着老頭。
啊?
???
“呃呃!”
他眼睛不斷眨動,張口結舌地說道:“那,那這也就不必了吧……”
那個,他們確實有罪。
但……真的罪不至此吧!!?
能讓您老人家出馬,他們難道犯了天條了嗎?呃,觸怒了神明嗎?
不至於吧!
“您……認真的?”
大主教坦然點頭,緩緩起身活動了身體,反問道:“當然,我不能去嗎?”
“呃,我覺得您還是別去了吧?”
赫伯特擦了擦汗,尷尬道:“畢竟……這裡還需要您來鎮壓。”
“嗯,也是。”
“另外,我覺得,對付他們恐怕用不上您。”
大助教有些失望嘆了口氣,又坐了回去,輕嘆道:“啊,用不上我嗎……”
“唉,現在的年輕人都不懂得體諒老人了。”
赫伯特斜睨着說這話的老人,心中有很多槽想吐,但最終還是憋在了心裡。
別問爲什麼。
打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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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晶王城,銀翼公爵府。
“家主大人,菲莉婭殿下派人送來了她成人禮宴會的請柬,我……需不要將這件事派人告訴赫伯特殿下?”
對於管家試探性的詢問,那個站在窗邊望着月亮的瘦削背影沒有回頭,冷淡道:“不必管他。”
“明白了。”
管家低頭退去,房間中只剩下了那身影獨立。
良久,唯有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