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寶，你小時吃過的野菜多嗎？”
爲了不耽誤大廚房的工作，林旭將那一兜子柳穗提到了小廚房清洗，順便拍一組照片，讓網友們見識一下老家的美食。
他洗菜的時候，沈佳悅湊過來，好奇的問了這麼一個問題。
林旭說道：
“小時候經常吃，樹上的有香椿、花椒葉、柳穗、榆錢、槐花、野栗子，地上長得就更多的了，地皮菜、婆婆丁、薺菜、茵陳、野蔥、水芹菜……”
林旭的童年家裡條件其實不錯，畢竟那會兒奶奶還在城關鎮中學當校長，父母也都有正式工作。
每逢週末，跟着爺爺奶奶回老家，或者去姥姥家，就能吃到當季的野菜。
對老人們來說，這是吃個回憶，吃個念想，因爲野菜是困難時期活命的依靠，是救命稻草。
“哇哦，可惜我小時候奶奶沒做過誒，要是當時我去找你該多好，吃你的喝你的，賴在你家當童養媳。”
林旭笑了笑：
“那你可是要被我欺負的。”
“誰欺負誰還不一定呢，我曾經氣哭過好幾位老師，你沒我厲害吧？”
林旭：“……”
這就沒必要炫耀了吧？
他將水池裡淘洗乾淨的柳穗撈出來淘洗乾淨，好奇的問道：
“幹嘛要氣哭人家啊？”
“因爲那幾個老師動不動就說，這裡是重點，咱就不在課堂上講了，你們下課可以去我家，我給你們細講……明目張膽的辦補習班，還逼着班上的同學交學費，我沒錢，就在課堂上一個勁兒的提問，然後就吵起來了，她還說我不是好學生，打死也不教我了……”
還有這麼一出啊？
林旭記得自己小時候好像沒上過補習班。
雖然去老師家學習過，但沒交過錢，老師也沒提過這一茬——有個當校長的奶奶，果然是不一樣的。
林旭起鍋燒水，水中放入一小勺花生油，準備給柳穗焯燙一下。
等水開的時候，他好奇的問道：
“那後來呢？後來你調班級還是被勸退了？”
“都沒有，我哭着去找姥姥，她從協和帶着一大羣學生去學校理論，我第一次見姥姥那麼兇，把校領導罵的一句不敢回……當時不知道姥姥和姥爺在醫學界的地位，就是想用這個理由要點零花錢，誰知鬧那麼大。”
沈家當時沒錢沒權沒勢，但韓家的地位一直非常高，醫學世家，整個京城的醫院都有韓家的門生。
所以聽說外孫女受了委屈，身爲醫學教授的韓老太太才那麼大脾氣。
當然了，她不光是爲了給外孫女出氣，主要是心裡一直窩着火，女兒嫁給了一個連大學都沒上過的窮小子，還經常靠孃家救濟。
現在外孫女又因爲一點輔導費拿不出來被排擠，她怎能不生氣。
一個醫學教授的發飆，動靜還是很大的。
欺負沈佳悅的那個老師很快被調走，新來的老師都對沈佳悅格外關照，經常問她有沒有聽懂。
之所以態度大轉變，是因爲大家知道了韓老太太是協和醫院的教授。
這可是想送禮都巴結不上的醫學大拿，這會兒跟沈佳悅搞好關係，以後萬一自家老人有個疑難雜症，不就可以沾學生的的光了嘛。
跟這相比，輔導班那百八十塊錢的學費算個屁啊！
水開了，林旭抓了兩把柳穗放進鍋裡進行焯燙，爲了讓柳穗受熱更均勻，他還特意用勺子在鍋裡攪動了兩下。
“我就說嘛，我家寶寶這麼乖，怎麼會把故意把老師氣哭呢。”
他誇了沈佳悅兩句，等水燒開，鍋裡的柳穗變得更加翠綠，用漏勺撈出來，放進旁邊的冷水中，然後開始焯燙下一鍋。
沈佳悅笑嘻嘻的說道：
“討厭，就會誇我，我哪有你說的這麼好……旭寶，爲什麼要燙一下啊？不能直接吃嗎？”
“柳穗裡含有草酸，直接吃有苦味，所以要燙一下。而且在外面風吹日曬的，京城的春天又是出了名的風沙大，燙一下會更乾淨，口感也好。”
理論上來說，這些焯燙好的續柳穗就可以進行晾曬乾制了。
曬乾放進密封袋，什麼時候想吃了拿出來，像吃幹豆角和幹槐花那樣，用冷水泡軟，再淘洗一遍，就可以煎炒蒸炸，想怎麼吃就怎麼吃了。
不過現在量太少，還是別乾製了。
他想了想說道：
“你給咱媽打個電話，讓她在殷州那邊收點柳穗，煮一下曬乾，給咱準備一二十斤，下次回去的時候帶回來做包子餃子。”
沈佳悅眼前一亮：
“還能包餃子呢？”
“可以的，這種食材很百搭，怎麼吃都好吃。”
沈佳悅一聽，立馬掏出手機，點開微信，翻到陳美娟的賬號，撥打了視頻通話。
很快，視頻接聽，手機屏幕上出現了陳美娟那張依然美麗的臉龐：
“媽，您這會兒忙不忙呀？”
“媽不忙，怎麼了悅悅，有事嗎？”
沈佳悅把畫面轉到後置攝像頭，拍了一下正在焯水的柳穗說道：
“我們今天在吃這個，咱老家有沒有？旭寶想要點乾的……”
“有，這咋會沒有呢，今天中午我們還在食堂吃你姑父蒸的呢，可鮮靈了……要多少乾的啊？多的話我讓人去附近村裡收點兒。”
林旭把鍋裡的柳穗撈出來說道：
“曬乾後二十來斤唄，這就幾天能吃，再晚就變成柳絮四處飄了，還不如吃了呢。”
陳美娟滿口答應了下來：
“行，媽這就讓你春生舅去收點，這幾天集會上還有鎮上的菜市場都有柳穗，回頭多曬點，我們也留幾十斤做菜吃。”
說完這事兒，沈佳悅舉着手機到外面，獻寶似的給婆婆展示了還剩下一半的壽桃。
“壽桃可好吃了，等我們回去了給家裡人做一次，讓大家都嚐嚐。”
“好，媽可等着呢啊。”
婆媳倆聊了一會兒，這才結束了通話。
這會兒老孫頭正拿着一塊麪餅，一邊吃一邊打開手機上地圖軟件看着，尋找適合釣魚的地方。
孫大娘則是拿着一個小桃子，正在往剛放學回來的彤彤手中塞。
然而這一幕恰好被于慧看到，立馬拒絕了孫大娘：
“大娘，您就別給她了，彤彤不能吃甜食，上次師大夫還說有點蛀牙呢，這丫頭老管不住嘴，每次說她還一堆歪理，我都頭疼死了。”
身爲老師，卻教不好自己的孩子。
這讓于慧有種莫名的挫敗感，而且每次跟女兒吵架，都有種吵不過的感覺。
這才六七歲而已，回頭再大點兒，還不得上天啊。
孫大娘笑着說道：
“要不再生個？有個小的給彤彤帶，她應該就不鬧騰了。”
于慧聽了連連搖頭：
“不了，生彤彤之前我就跟婆家孃家說過，第一胎要是個男孩，那就要第二胎，假如第一胎是女兒，堅決不要第二胎。”
孫大娘有些好奇的問道：
“爲什麼？”
“因爲老大是閨女的話，會不可避免的照顧弟弟，等長大了會被人指責扶弟魔……女方有弟弟現在已經是婚姻的減分項了，等彤彤長大怕是更嚴重。我不想讓我的孩子揹負太多，她快快樂樂的就好。”
彤彤一聽這話，當即來了興趣：
“媽，我可不可以不寫作業？”
“不行！”
“爲什麼？你不是說我快快樂樂就行嗎？”
“可是你不寫作業，我不快樂。”
彤彤：“……”
大人太狡猾了，說話不算話，就不能像個二年級的小朋友那樣成熟點？
廚房裡，林旭將燙好過涼的柳穗撈出來。
用手團成團，依次把水攥幹。
然後按菜品的分量分一下，一盤用來涼拌、一盤用來油炸、一盤用來粉蒸、一盤用來炒雞蛋、再用幹辣椒爆炒一盤，剩下切碎，調成麪糊，做成柳穗煎餅。
今天別的沒有，柳穗還是管夠的。
安排妥當後，他便開始製作。
涼拌的最簡單，拿一個小碗，碗中放入生抽、香醋、食鹽、白糖、蒜泥、辣椒油、芝麻香油等調味品，攪拌均勻，再往柳穗中一倒就行了。
接着，林旭又將準備油炸的柳穗控幹水，打入一個雞蛋，撒一小勺食鹽，攪拌均勻，最後放一把麪粉和一把幹澱粉，攪拌均勻，讓柳穗上掛滿麪糊。
起鍋燒油，油溫六成熱，將柳穗散落的下進油鍋裡炸制。
炸到表面焦黃變酥撈出來，放到大漏勺中控油。
正好沈佳悅走了進來，林旭夾了一筷子遞給她：
“來嚐嚐味兒咋樣，是不是你喜歡的？”
沈佳悅張嘴吃下去，眼神中滿是驚喜：
“哇，這個好好吃，外面酥酥的，裡面又鮮又嫩，還有點肉肉的感覺，太鮮美了，再來一口，我沒吃夠！”
林旭又餵了她一口，便繼續炸了起來。
沈佳悅整理着工作臺，看到剛剛剩下的青汁還有不少，便好奇的問道：
“旭寶，這些青汁咋辦啊？倒掉的話有些可惜，該怎麼吃比較好呢？”
林旭頭也不回的說道：
“你可以做成青團，摻到熟糯米中一直搡搗就行了，再隨便包點餡料進去上鍋蒸一下，味道會超級好。”
這麼簡單？
沈佳悅立馬來了興趣。
她去外面衝車仔要了些熟糯米，隨即來到小廚房，放進剛剛搡搗糯米糰用的缸裡，倒入一點點青汁，便繼續搡搗起來。
青團的做法多種多樣，北方是用小麥，南方是用艾草，還有用其它植物的，不過不管怎麼做，都是利用葉綠素給糯米上色，讓糯米吃起來有種青草的清鮮氣息。
各地的叫法不一樣，有叫青團的，也有叫艾草粑粑的。
小兩口各忙各的，林旭每做好一道，沈佳悅就舉着相機湊過來，按照中景、近景、特寫等手法，給做好的菜品拍着照片。
等全部做好了來個九宮格發出來，網上的朋友就可勁兒流口水吧。
林旭打了幾個雞蛋，開始做柳穗炒雞蛋的時候，沈國富兩口子來了。
“科學健身就是好，感覺這兩天我腰圍瘦了點兒。”
老沈剛下車，就開始爲晚飯鋪墊了。
但鐵了心讓他減肥的韓主任，自然不會輕易上當的：
“少來，這幾天就得讓你增肌來着，根本沒有減脂，你腰圍往哪瘦去啊？啥時候有腹肌了，啥時候再嘚瑟吧。”
老沈一聽，就知道今天沒法大吃大喝了。
不過也沒關係，聽說女婿從密雲帶了一兜子柳穗，好像還沒怎麼吃過這玩意兒呢，要是好吃，就多吃點。
只要能吃飽，別的方面就不奢求了。
走進店裡，正在睡覺的墩墩突然擡起腦袋，見到姥姥和姥爺進來，趕緊翻身起來，舉着尾巴打招呼。
“喵嗚~~~~~~”
韓淑珍趕緊走過來，將小傢伙抱在了懷中：
“哎喲我的好外孫，今天去水庫玩兒感覺如何啊？別學你媽，小時候去密雲水庫划船，差點掉進水裡。”
墩墩自然不會幹出這麼有才的事情。
它樂不可支的甩甩尾巴，沒想到媽咪還有過這種經歷。
正逗着小傢伙呢，彤彤探頭探腦從樓上走下來：
“墩墩，我來找你玩啦……大人們好壞，不讓我吃甜食，她們卻吃個不停，我就想嚐嚐小桃子的味道都不行，好煩。”
韓淑珍說道：
“你正在換牙呢，確實不能吃甜食……你剛剛說的小桃子是什麼啊？”
“林旭叔叔做了個超級大的壽桃，居然生了一堆小桃子，桌上都快擺不下了，也不知道是啥味兒，甜的還是鹹的……”
韓淑珍有些詫異。
什麼大桃子生了小桃子的？
還是老沈關注閨女的朋友圈，他點開衝韓主任展示了一下：
“百子壽桃，有一年咱去汴梁玩的時候，不是在一個老式點心鋪見過嗎？當時你還說等家裡老太太八十大壽，請師傅做個呢……真沒想到，咱家小旭連這個也會做。”
韓主任自然記得。
她逗了一會兒墩墩，便打着上樓看看的旗號，讓墩墩和彤彤在樓下玩，隨即挎着包，去樓上品嚐點心去了。
老沈緊隨其後，也跟了上去。
等兩人走後，彤彤小大人一樣嘆了口氣：
“看看，這些大人一有吃的就忘了孩子，一點都不成熟，真讓人操不完的心吶。”
墩墩用爪子在小丫頭腦袋上輕輕拍了一下，試圖安慰她。
然而彤彤繼續emo，絮絮叨叨的說着最近的經歷，從學校說到家裡，從做飯說到家務，一副爲了這個家操碎心的架勢。
“水龍頭關不緊，地拖不乾淨，買了掃地機器人也不用，一邊說浪費，一邊又各種買東西……現在的大人，真是一點都不讓人省心。”
墩墩皺皺眉，好像自己媽咪也這樣啊。
它微微嘆息一聲，用爪子輕輕拍了一下彤彤的肩膀。
同一個世界，同一個不省心的媽咪~
正說着，耿樂樂放學來吃飯了，她聽說今天吃柳穗，特意提前下課來的。
見到彤彤，她好奇的問道：
“怎麼了小彤彤？眉頭皺這麼緊，誰欠你錢啦？”
彤彤嘆了口氣，繼續訴苦。
很快，emo二人組就變成了三人組，小蘑菇頭也被這一人一貓的情緒帶得致鬱了。
樓上，林旭用幹辣椒把柳穗炒出來，隨即將剩下的柳絮全都切碎，裡面加入兩個雞蛋，再放入麪粉，加水攪拌成麪糊。
接着放入一些食鹽和一些香蔥末，攪拌均勻，開始攤餅。
“好了嗎旭寶？我的青團已經蒸上了。”
沈佳悅把糯米搡搗出來，把剛剛包小桃子剩下的餡料拿出來，一個個包裹起來，再按照林旭教的方式儘量搓圓，擺進蒸盤中，開始蒸制。
林旭說道：
“這些煎餅攤好就開始，你往外端菜吧，之前樂樂跟我發消息說要來吃晚飯，你看看她來了沒。”
“好噠！”
沈佳悅端着菜出去了，順便給耿樂樂打了個電話，得知這丫頭在樓下，好奇的問道：
“咋不來上面吃東西啊？給你剩了好幾個壽桃呢。”
“墩墩心情不好，我在這兒陪它呢。”
心情不好？
沈佳悅放下盤子，正好這會兒黑魚肉已經蒸好，她端着來到樓下，來到看着emo三人組，好奇的問道：
“怎麼了這是？網抑雲了？”
彤彤委委屈屈的說道：
“啥都不能吃，人生好無趣。”
耿樂樂也一臉哀愁：
“操不完的心，學不完的習……”
兩人說完，全都扭臉看向了墩墩。
既然emo是一起的，現在也該你表態了。
然而墩墩全程關注着沈佳悅盤子裡的黑魚肉，沒等走到服務檯前，它就舉着尾巴迎了過來，還很親暱的蹭了蹭沈佳悅的胳膊。
當盤子放下，小傢伙便吧唧吧唧的吃了起來，吃的時候還不忘蹭媽咪兩下，感謝媽咪端來的飯飯。
見到耿樂樂和彤彤在看自己，它還不滿的叫了一聲：
“喵嗷！！！”
看什麼看？趕緊去吃你們的飯呀！
你們以爲我emo了嗎？那是本喵裝的，只要有吃有喝，本喵纔不會有那麼多想法的！
人類，你們終究把本喵想簡單了。
沈佳悅看着這一幕，雖然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但總有種自家兒子擺了兩人一道的感覺。
她對耿樂樂和彤彤說道：
“趕緊上去吃飯去，哪有那麼多小情緒啊，吃飽了該上課就去上課，該寫作業就寫作業……我做了青團，小彤彤等會兒可以吃一個。”
一聽說可以吃甜食，彤彤立馬反水了：
“我超喜歡吃青團，樂樂姐趕緊上去洗手啊，見天操你們的心，我真的好累。”
耿樂樂：？？？？？？？？
合着到頭來我被你涮了？
看來作業還是太少了，今晚不忙的話，在機房打印一些適合小學生的思維題給彤彤當禮物，她應該很感動吧？
嗯，就這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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