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啊,你別激動,這樣對身體不好……”自從邵安少了一條腿以後,孫紅幾乎是什麼都依着他,他發脾氣,孫紅也沒有半點的生氣,每一次都是小心翼翼的安慰,叫邵安別動肝火。
邵安再不好,他終究是孫紅的兒子,無論他做錯了什麼,孫紅都能無條件的原諒,何況,現在的邵安還是這麼個狀況,孫紅更是不能容忍。可她也沒有說我,周夏夏上前握住邵安的手,卻也沒有說什麼。
或許,她們早就想開口罵了。只是,她們沒有勇氣,也捨不得。
嚴尋說,可能是我的心比較硬,所以才能開口罵一個失去腿的年輕人。
其實換作是我,可能也不會比邵安好到哪兒去,但我不願意看到他自暴自棄,他走到今天這一步,和我脫不了干係。
這段時間以來,邵安的心裡積壓了太多的東西,那個巴掌就想一根導火索,讓他徹底的爆發了。
他不光說話了,他還哭了,當着我們三個女人的面,邵安哭了。眼淚順着眼角滑落,他紅着眼眶對我吼:“你以爲我願意麼?我也不想這樣!我也不想自殺,可除了自殺,我還能怎麼樣?我不想一輩子做一個癮君子!”
毒癮這東西就好像賭博,一旦碰到,便會一發不可收拾。邵安戒了,又染上了。
他不僅僅染上了毒癮,他還有把柄落在葉梓嬌手裡。那天,邵安將壓抑在心裡許久的心事都說了出來。他躺在牀上,面無表情的同我們說起他自殺的緣故。
邵安之所以會自殺,有一半是因爲毒癮,另外一半則是因爲那個叫葉梓嬌的女孩兒。他要是不說,我都快要忘記這個人了,他一提起,葉梓嬌的種種惡劣頓時都浮現在我的腦海中。
當初邵安會染上賭贏,是葉梓嬌算計了他。她能算計他第一次,當然也能算計他第二次。邵安說,每每他快要丟掉那東西時,葉梓嬌就會出現。邵安想,他這一輩子都是丟不掉毒癮了。他想,唯一能丟掉的方法,或許就是離開這個世界。可他又捨不得,他當然是捨不得離開的。這個繁花似錦的世界,不僅僅有葉梓嬌的存在,也有周夏夏,有孫紅的存在,他怎麼會捨得。
他捨不得,然而周夏夏也捨不得他受傷害。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周夏夏發火。
我抽了邵安巴掌的第二天,學校裡就發生了大事兒。這種八卦,我是從一起在電視臺實習的校友口中聽來的。這個校友不是別人,正是八卦的周啓明。周啓明是個萬事通,到底是怎麼通的,我也不大清楚。反正那事兒就是從他嘴裡聽來的。
中午,我和幾個女同事在電視臺食堂吃飯。周啓明端着一大盤滷肉飯,風風火火的跑過來,問也不問一聲,一屁股就坐在對面兒莫筱雨旁邊,莫筱雨對周啓明沒有什麼好印象,她討厭周啓明。
周啓明老跟她搶新聞,周啓明還愛偷她碗裡的肉吃,只要周啓明坐在莫筱雨身邊,莫筱雨碗裡的葷菜都會被他洗劫一空。因此,當週啓明坐到莫筱雨身旁時,莫筱雨非常的惱火,氣急敗壞的罵周啓明:“幹嘛坐我旁邊,又想偷我肉吃?”
“誰想偷你肉啊?別自作多情好麼?你那滿身的肥肉能吃麼?”周啓明眼眸掃過莫筱雨的大腿,嘴裡尖酸刻薄。
“你……”莫筱雨氣得說不出話來。
周啓明不是笨蛋,他當然知道莫筱雨口裡的肉不是她自己身上的肉,他就偏偏要那樣說,明目張膽的把莫筱雨給調戲了。每一次莫筱雨被周啓明調戲都無力反擊,她不是沒反擊過,事實證明,她的反擊是沒有什麼用的。她越反擊周啓明越起勁兒,於是莫筱雨乾脆當作沒有聽見,用手當着她的碗,埋頭一個勁兒的吃飯,狼吞虎嚥的,恨不得一口全給吃了。
莫筱雨是擔心周啓明會搶她的菜,周啓明平時那搶的起勁兒,今天卻沒搶。他撐着一張八卦臉湊過來道:“向晚你知道嗎?咱們學校今天上午發生大事兒了?”
“什麼事兒?”我沒有太大的興趣,也就是禮貌性的回他一下。
但周啓明不這麼認爲,我問了他,他以爲我很想知道,立即興沖沖的:“周德軍,就是你們那老古董老師,他那個女兒周夏夏,你知道吧?”
“知道啊?怎麼了?”我頭也不胎,不緊不慢的往嘴裡夾肉。一聽到周夏夏三個字,我頓時就很想知道今天上午到底發生可什麼大事兒,出於我剛纔一臉沒興趣的模樣,我現在也得裝得沒興趣。反正不管我有沒有興趣,周啓明都會說的,他那張破嘴,簡直和我們班的張飛揚有的一拼,有過之而無不及。只要他知道事兒,不出幾個小時,咱們所有的實習記者就都知道了。
而且他探聽八卦的能力無人能及,還真是有當娛記的天賦。從周啓明嘴裡聽到最奇葩,也是最扯的八卦,說帶莫筱雨的帥哥記者是個同性戀,拿着剃鬚刀躲在廁所裡刮腋毛。
拿着剃鬚刀在廁所裡刮腋毛這事兒確實不假,可我就不明白了,在廁所裡刮也腋毛和同性戀有什麼關係?難道就因爲人家長得帥?長得帥的就不能刮腋毛了!
這都不算奇葩,今天周啓明發表了更奇葩的言論,他臉上的表情相當精彩,繪聲繪色:“周德軍的女兒,那周夏夏,肯定是心理扭曲了,你知道麼?今天早上,一大早的,她那噴雪噴了一個女孩兒一腦袋,往人腦袋上點火!那女孩兒滿頭的秀髮都給燒了!你說,那周夏夏夠變態吧!”
“你才變態呢!”我回了他一句,繼續埋頭吃飯。臉上若無其事,心裡卻犯了嘀咕,周夏夏在學校裡公然燒了人的頭髮?她燒誰啊?這不像是她會做的事兒啊!她是作死麼?她會燒人的頭髮?她這是要進監獄的啊?
會不會是周啓明胡說八道的啊?還是……周夏夏因爲邵安,難道她燒了葉梓嬌的頭髮!!
昨天邵安說那些話的時候,她雖然什麼都沒有說,但臉上一直沒有表情,冷冷冰冰的。
她……她不會真的幹出那種蠢事兒吧?我還是回學校去看看吧,不回去光聽周啓明說,我這心裡是忐忑不安的。我和周夏夏之間關係不算好,可我還是忍不住擔心她,也許因爲她是邵安的女朋友,也許,是因爲我心裡那份愧疚。
下午剛剛下班,我就急匆匆的回學校去。剛剛一回學校,就看見周德軍滿臉急色的從校門口出來。我心裡擔心着,當時也沒動腦子就衝上去問他:“周老師,發生什麼事兒了?”
“沒什麼!”周德軍完全不給我面子的說了這麼一句,他也是不想搭理我,他討厭邵安,自然會連帶着邵安身邊的一切都討厭。
我盯着周德軍漸行漸遠的背影,隱約之間覺得周啓明說的可能是真的,周德軍這麼着急,是去公安局麼?周夏夏放火燒人的頭髮,肯定是進局子了!
如果讓周德軍把周夏夏逮回去,他肯定得把她關起來,不再讓她見邵安的!其實這樣未嘗不是好事,只是周夏夏未必願意,邵安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她還跟着他,哪能有那麼容易就妥協了。
有周德軍在,周夏夏應該不會有什麼事兒吧?那我還是回家好了,學校離得電視臺太遠,今天睡學校,明天早上去電視臺就得遲到了。
於是我校門都沒進就轉身走了,我嘆了口氣,邁步往公交車站去。結果沒走兩步就讓一輛車給攔住了,這車我認得,兩年前我傷害過它,至今也沒有賠它主人的錢。
嚴尋不是被學校開除了麼?他還回來做什麼?那個傢伙,把車停在路中間,探出腦袋來問我:“去哪兒呢?”
“回家。”我說完就想走,可我都還沒走,嚴尋就已經下車了,他一把將我拉進車裡,我恍恍惚惚,迷迷糊糊的。在他開車進學校轉彎出來以後才反應過來,衝他大喊道:“你幹嘛呢?你有病啊?”
我邊說邊動來動去的,意圖推開車門,我這種行爲是相當危險的。於是嚴尋比我更惱火:“別亂動!你想死是不是?”
“誰想死了!你纔想死呢?”我頗爲不滿的回嘴,順道的譏諷他:“嚴先生,您都被開除了,還來學校做什麼?您不會是無聊得慌,專門回來晃一圈兒的吧?”
“你以爲願意來麼?”嚴尋轉動着方向盤,無比鬱悶道:“你又怎麼會突然跑回學校的?”
“關你屁事!”我憤憤不已:“我說你有毛病是不是,你來學校就來學校,你把我拽上車做什麼?有毛病啊你!”
其實我也沒那麼惱火,我只是故意跟他吵,免得氣氛變得奇怪。我要不和他吵,說不了幾句,就會莫名的曖昧。
嚴尋冷哼了一聲:“你不說我也知道,是因爲周夏夏吧?我說你纔是真的有毛病,你管閒事做什麼?你讓人跟蹤了你知道嗎?我要是不來,你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