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五十九

素雲淚眼汪汪看着簡玉珩, 小聲道:“如果合適,叔娶我。”

簡玉珩立時呆住,只覺自己的幾魂幾魄就要盪漾出去。

素雲見簡玉珩這副情形, 不確定地詢問, “叔, 不想和我過日子了?”

簡玉珩心花怒放, 卻故意板着臉, 冷哼一聲,“那如果不合適呢,你再找旁人, 讓我又陷得更深?”

“我,我沒想過這個?”素雲道。

“好吧好吧, 就依你。”簡玉珩的臉變得比翻書還快, 忽然就一副笑顏千千的模樣。其實簡玉珩也沒想過這個, 兩個人都處了十年了,還能有什麼不合適的。“不過, 你還得依我一件事,以後可以叫叔,就是不能下跪。”

素雲在簡玉珩懷中乖巧地點頭,緊接着素雲努力撐起身子在簡玉珩脖子上親了一下。

簡玉珩又呆住了,剩下的幾魂幾魄也不知飛到哪裡。

素雲能去親簡玉珩, 也是下了非常大的決心, 此時臉紅紅的想重新窩回他的懷中, 眼睛卻看到他的脖頸處有一道劃傷, 有一塊小皮肉都翻了出來, “叔,你脖子上有傷。”

“嗯, 剛魚鉤掛的,我這也沒有消毒的器具,丫頭你給處理處理。”簡玉珩都佩服自己還能在素雲主動親過他之後,他能這麼平靜地說完這句話。

素雲愛招蚊子咬,偏她又怕癢,以前叔就說過,被蚊子剛叮的地方若塗上口水就不會腫大包,所以口水是可以消毒的吧。於是,素雲再次撐起身子,兩隻手臂勾在簡玉珩的脖子上,脣湊在他受傷的地方伸出舌尖輕輕舔舐。

小木屋內,唯剩下火盆裡的瑞炭燃燒起來偶爾發出輕微炸響。

“丫頭……咱們在這住幾日再回京吧。”又疼又癢的感覺讓簡玉珩有些受不住,懷中又是不自知喜歡了多年的姑娘,他自認爲定力過人,卻覺得在別的女人跟前調內息念心經以抵抗誘惑的方法在她這兒多半沒用,所以,他不得不說話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一併握着素雲的肩頭把她送了出去。

她已經在試着努力把他當平輩男人看,他就不能妄想一蹴而就嚇住了她。

“爲什麼?”素雲疑惑,這裡又冷又物資匱乏,“我還要爭取三月初趕到新司部上任。”

“回京就要開始想那些讓人頭大的事,我想歇歇。”最重要是可以孤男寡女。

素雲不傻,立刻就明白不想回京是託詞,她張了張嘴想回絕,又怕叔不高興就忍了,她是說過和叔像夫妻那樣處感情,但她的意思並非是要和叔在野外成爲夫妻,叔是不是理解錯了,還是她沒講清楚,要不要再給他解釋解釋……

“傻丫頭,”簡玉珩將素雲矛盾彆扭的表情看在眼底,他笑着揉揉她還溼漉漉的腦袋,“你自己在火盆邊暖暖,我去給咱們做飯,換下來的溼衣服也得洗洗。”說完將懷中臉頰通紅的人兒放在凳子上,端了一個木盆把散落在地上的二人的衣服撿到盆裡。

就在簡玉珩伸手要碰觸到素雲的衣服時,素雲急忙開口:“我的我自己洗吧。”她的衣服裡有抹胸,還有染了一大片紅色的底褲裙子,她不好意思讓他洗。“髒得很!”

“你是能碰涼水了還是怎麼着?”知道素雲窘迫,但還是故意在她面前勾起一根抹胸帶子,緩慢地放到木盆裡,“叔沒那麼多講究,以前就給你洗過不是?嗯……不過,叔現在貴爲親王,是讓人伺候慣了的,沒想到今日還能給你洗衣服,你便想想一會兒怎麼回報叔纔是正經。等着,洗完衣服,叔給你做烤魚吃。”

於此同時,東宮。

“季相以爲此事如何?”上首的太子簡從汶看向季舒堯。

季舒堯的眉頭皺了一下,一個多月前,一向與他沒什麼交情的衡王殿下去往相府,以素雲師叔的身份告訴他,素雲對他始終念念不忘,說完便走了。季舒堯當時興奮地發昏,也未換衣物,坐上馬車就趕往素雲的小院,然後抱着素雲說了早在心中醞釀多次的話。

於是那番話一字不漏地傳到了東宮太子的耳朵裡,若太子都能知道,那皇帝估計也清楚吧。

是自己大意了。

以前素雲病好之後,太子簡從汶都提了幾次,安國公家的嫡女留不得,要不季舒堯和楊素雲和離,讓楊素雲回孃家,要不就把素雲繼續軟禁着,別和其他人有往來,後來季舒堯和楊素雲真和離了,簡從汶將這事也擱下,但沒想到季舒堯還是一心惦記着前妻,想與她重歸於好。

現在,太子簡從汶將這事拿在明面上來說。

“殿下既然已有此問,臣便實不相瞞,臣,確實還心悅前妻。”季舒堯忽而苦笑,“但素雲她……當初和離也是她提的,殿下放心,素雲是要斷了這份情,臣也沒辦法。”

簡從汶挑眉,“季相讓本宮放心?原來季相一直知道本宮放不下心。”

季舒堯道:“臣當初求娶安國公家的嫡女,是臣欲打入承王勢力的一步路,這步路未走好,臣卻中意了素雲,殿下自然擔心臣會因此真入了承王門下,殿下以爲臣會倒戈。”說完,他看着這個年輕的儲君,要季舒堯覺得,太子簡從汶當真沒有其父的手腕和魄力,用的是婦人內宅中的陰私手段,他若真擔心自己倒戈,爲何不把素雲殺了,再嫁禍給旁人?“臣給殿下說一事,殿下就不會爲此擔憂,素雲最看重官位,爲何這次在新職衙門中未報道就告假這麼久?她是去找衡王了。”

安國公的嫡幼女,丞相的前妻,爲何回去找皇叔?簡從汶聽到這個消息確實驚訝不小,他看向季舒堯,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素雲的師叔就是衡王,如此一來,殿下便可明白爲何衡王會從封地回到京中了吧。”

簡從汶點頭,“想來皇叔得知楊素雲要有危險,且處於兩方爭奪勢力的夾縫中,於是回京中培養勢力,護住楊素雲。”

季舒堯沒有否認,繼續道:“若沒有衡王橫插一腳,臣便不會和素雲和離,素雲現在已情變,她雖是安國公的嫡女,但一直與安國公家情感寡淡,沒有我中意了素雲就要倒戈於承王的道理,再者,衡王竟然拿臣當一顆石子,來試探他和素雲的感情,臣這奪妻之仇必是要報。”季舒堯的三言兩語便說明了,他不單不會倒戈承王,而且也會和衡王對抗,同時還間接告訴簡從汶素雲在他心中的分量,若以前沒有打素雲的主意,最好以後也不要有,“只不過,衡王目下勢力怎樣,臣還不清楚,臣須試探試探纔好定奪接下來要怎麼做。”

簡從汶道,“季相言之有理,倒讓本宮覺得是自己先前不坦蕩,如此,還望季相勿怪本宮。”

季舒堯又道:“殿下大可放心,臣所做之事都是皇上所託。”說完,再次看向簡從汶的雙眼,“若殿下未有其他事商議,臣告退了。”

季舒堯從東宮正殿出來,擡眼望了望剛還晴朗的天空此時卻陰雲密佈。

他不過護送西夏國主,等再回來的時候,一切狀況就如這變幻莫測的天氣,素雲留了書信,離開了。

……

三日後清晨,朱雀城門晚開了小半個時辰,這一班輪值的所有守門吏及掌門關的刑部司門司郎中均被革去官職,連三衙長官也合着受到了監管失職懲罰。

很快新任職的刑部司門司郎中上任,季舒堯順着這個人的背景一查,就查出此人是長公主的駙馬定北侯安插進來的人,刑部司門司郎中雖是從六品小官,但掌城門開合。能比承王更快一步收攏這點權力的人,想來就是與衡王能搭上關係的勢力。

季舒堯想到定北侯的新女婿,去年的武狀元尚柯,他武藝、佈陣、兵法都不錯,尤其功夫過硬,在自己負傷之時和素雲的指點之下還打贏了西夏國的勇士。

素雲……

素雲是雲楓觀的弟子,以她對權貴一向不上心的性子,爲何當初會主動請纓要幫尚柯,除非……二人有淵源。

這樣細想,就更加吻合了季舒堯的推斷。

尚柯也是雲楓觀的弟子,他是衡王拉攏勢力的踏板,因衡王多年不在朝中,勢力已然劃分完,只有靠定北侯的功勳和尚柯來拉攏朝中新興勢力,他們根基最淺,勢力最弱,但五六年後,這些新興勢力羽翼豐滿,就不知朝堂之上的風雲如何變幻,想來衡王要扶植的是長公主的胞弟寧王,而後自己做攝政王,在稱帝。

思及此,季舒堯知道往下走的每一步都要小心,不可激進,否則在太子和承王斗的時候,很有可能被衡王趁機蠶食勢力而迅速壯大。

而在衡王簡玉珩知道此事之後,又是過了四五天,他剛帶着素雲回到王府。

“定北侯如此心急,這以後怎麼成事!只是城門晚開了小半個時辰又不是失火,怎麼就把刑部司門司郎中的官兒給擼了?就不動動腦子想想其中必有蹊蹺?這不是上杆子讓人查出來咱們麼?這可好,不單讓東宮知道了咱們有意奪嫡爭儲,還讓承王知道原先我與他親近都是在做戲而已。”

素雲很少見簡玉珩焦躁成這樣,來來回回在屋中踱步,她小聲嗔道:“還不是你,非要在那林子多呆幾天。”烤魚雖好吃,頓頓吃也膩了,最要命的是,晚上睡覺睡一張牀上時,素雲再也不能想小時候那樣心無旁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