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漆黑如墨。
伊爾港的人們經過一天的勞累,早已經進入了夢鄉。遠道而來的精靈們除了在外面守備的幾個護衛,也都歇息去了。他們住的地方是伊爾鎮東南一角的一處中型民宅,這裡是老醉積蓄的一處房產。老醉沒有兒女,平時一個人也一直呆在酒館裡,所以暫時這裡就成了雨晴一行人的驛站。
微風輕起,院子裡幾棵高大茂盛的深地青木嘩啦啦一陣響。幾名充當移動崗哨的精靈警覺地凝神聆聽,並且四處張望。奈特精靈天生具有夜視眼,由於他們住在森林深處,林木茂密很少見到陽光,長久以來形成了這一獨特的夜視技能。這樣漆黑如墨的夜晚,對他們來說其實也算很平常了。在他們住進來的時候,周圍的一切他們都仔細察看過了。除了周圍一些建築物和低矮的灌木以及蟄伏不動幾塊石頭,周圍連小動物都沒有。
風再一次拂過伊爾鎮,這一次來得稍微大了些,在風的末尾,似乎帶出了一種異樣的聲音。幾乎所有守衛的奈特精靈那尖尖的長耳都是一聳,淡藍色和淺綠色的眼眸在夜色下映出一種詭異的光芒。
一個精靈嗖地一聲如同迅捷的猿猴一樣爬上了樹梢,雙眼精光閃閃朝上風口的遠處觀望。隔了好一會兒,終於慢慢地安靜下來,並且回頭示意同伴一切安全。所有的奈特精靈守衛都鬆了一口氣,就在這時候,在雨晴住宅上方的屋脊處,一塊石頭忽然動了動。
兩道明亮的目光從漆黑的石頭中射了出來,朝上風口處死死地盯視着!
穆呆在這裡已經一天了。
雖然經過開膛手傑克兩年的調教,但是穆對自己的功夫究竟到了什麼程度依然沒有一個確切的概念。但是這一次,當他成功地在奈特精靈守衛的巡視下潛行,並且在他們的眼皮底下上了房,還堅持了這麼久之後,他的信心一下子大增,對傑克的景仰也慢慢地在拔高。
但是在這同時,他也不禁想到了那個奇怪的傢伙,那個和傑克的關係顯得親密而又陌生的亡靈,他記得,那傢伙自稱叫“唐”。這個姓氏在這個世界裡,好像很特別的樣子。穆還覺得奇怪的是,當時他明目張膽地在德林酒館殺了三個人,但是事後竟然依然能在這裡大搖大擺地喝酒,各種原因委實耐人尋味。
但是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穆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前方,身體各個部位非常協調地配合着動作,牢牢地釘在屋脊上,卻不發出一點聲音。身體外罩的黑色斗篷非常厚實,在夜色下並沒有因爲風起而發出聲音。
穆雖然沒有精靈們優越的身體條件,那種超越了野獸的觀察環境預知危險的本能,比如聽力和夜視,但是,穆作爲一個高級的盜賊,卻幾乎直覺地擁有了對危險的判斷!雖然聽不出遠處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穆現在心底不可抑制地產生了一種危機感!
十分迫切的危機感!
他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一樣,心怦怦地跳個不停,渾身的血液像岩漿湖裡的漿液,表面上很平靜,內裡卻暗流涌動,接近沸騰!
習慣性地把匕首握在了手裡,熟悉的觸感讓他心裡踏實了些。同時右手下意識地探進了腰囊,兩張縫紉式魔法卷軸已經來到了手裡。這些動作幾乎在剎那間就已經完成,而且沒有引起精靈們的警覺。如果傑克在這看到這一切,也會感到足夠的驕傲了。
穆依然隱藏在暗處,他可沒有傻到跳下去和這些奈特守衛說些道理。從老醉的言談之中就可以知道,似乎奈特守衛們牢記歷史的教訓,在他們看來,人類都是徹頭徹尾的騙子,與那些地精、亡靈和大部分協約的崽子一樣,都是不可靠的。所以穆現在都懷疑,如果自己和雨晴不是在西格瑪城那種情況下相遇,又共同經過了一段時間的生死,雨晴還會不會那麼相信自己?會不會對自己和顏悅色?
如果會,那麼雨晴恐怕就不是表面上那種循規蹈矩的乖女孩,骨子裡恐怕也是一個另類,嗯,前衛的奈特精靈……
除了這一層關係,穆還是真的把雨晴作爲一個知己,一個朋友來交往的。既然是朋友,做一些事情,就不需要理由了,也完全沒有必要當作恩賜或者功績要對方知道,或者是有炫耀的成分在裡面。朋友這兩個字,已經足夠了。況且,身爲一個盜賊,自己的東西,越少人知道越好,自己就越安全。這倒不是穆不信任雨晴什麼的,而是完全出自本能,更何況穆自己本身是一個如此另類的盜賊,要知道,縫紉魔法的出現,連他自己都大大震驚了一翻,如果被這個世界的人發現了,那簡直就是他的獨有標誌,衆矢之的這種傻事,只要一個人不是太二,就都不會去做的……
保護朋友當然要做,但是保護朋友的同時,保護自己也同樣重要……
風聲過後,周圍顯得十分寧靜。這讓精靈們顯得很不安。因爲他們聰慧的耳朵已經注意到了,周圍安靜得連蟲子的鳴叫都消失了!更讓他們覺得疑惑的是,他們夜視的雙眼竟然看不出周圍有什麼異常!雖然這樣,但是這些奈特還是拔出了手上的兵器,做出了防禦的態勢。
異變還是發生了,而且……就發生在屋脊上某人的身邊。
雨晴屋脊上,把一塊石頭僞裝得似模似樣的傢伙正在仔細地分辨周圍的各種聲音和景物,忽然眼角一跳!身體僵硬的同時,兩隻眼珠緩慢地朝右手邊望去……
一個黑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身邊……沒有任何動作,靜靜地趴伏在那裡,好像一尊亙古存在的大石……
當然,這絕對不可能是石頭!因爲穆的眼睛騙不了自己。尤其是,對方的身體離他只有不到十公分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