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聖索蘭貴族圈中,安東尼夫婦因爲身份地位特殊,因此談不上有太多的朋友,但也沒有什麼敵人。他們很少參與索蘭貴族圈的利益糾葛,也沒有人願意冒着得罪蘭里斯家族的風險去招惹他們。
平常,別說沃茨和老巴諾,就連唐納德見了面,也要保持三分謙卑七分和氣。也因此,安東尼親王夫婦對唐納德一系的人,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看法,甚至在某些事情上,雙方還有着共同的利益。
可如今,一看到這兩個人,安東尼和伊麗莎白就是怒火中燒。在他們看來,愛女失陷深淵,歸根究底和這兩個人脫不開關係!
首先,當初針對異族的計劃,表面看是斯嘉麗主導之下的幾個家族的行爲,可事實上,真正居中主持牽線搭橋的卻是躲在幕後的老沃茨。爲長輩,在這件事情上,他富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況且,巴諾家族也是他那邊的人。
慕尼城之夜那場震動帝國的衝突之所以會發生,就是因爲巴諾家族急功近利,用卑劣手段襲擊矮人車隊。
如果僅僅是這樣也就罷了。最讓安東尼夫婦憤怒的,是老巴諾後來的一系列上串下跳的表演。
原本在繳納贖金之後,按照貴族的規矩這件事情就已經結束了。如果事情就這麼解決的話,那麼,就算斯嘉麗有什麼不甘心,也是無計可施,正常來說,她應該已經回到帝都了。
可就因爲老巴諾爲了給死去的兒子小巴諾報仇,暗中堅持聘請了黑暗行刑者復仇,這才引出了後來的事情。
是他推開了這扇大門!
如果將這番理由說給其他人聽的話,恐怕一百個人當中有九十九個人都會認爲這是強詞奪理。是不折不扣的遷怒。
別說當初斯嘉麗等人和巴諾家族,是隱形的合夥伴,對於巴諾家族襲擊矮人車隊並沒有任何的阻止,就單說老巴諾後來買兇暗殺里奧,就完完全全和斯嘉麗扯不上任何的關係。
斯嘉麗去深淵,是她自己的決定。事實上,如果現在問伊麗莎白的話,恐怕就連她也不能理解女兒爲什麼做出這樣的決定。而更重要的是,就連她自己,不也聘請了血魔之手暗殺里奧嗎?
不過,對於現在的安東尼夫婦來說,這些都不重要了。
在閤中,這些人沒能保護斯嘉麗,讓她承受了慕尼城之夜慘敗的羞辱不說。還因爲他們的愚蠢和晦氣的多此一舉,導致原本應該遠離紛爭的斯嘉麗一腳踏入了惡魔圈套這個漩渦,成了犧牲品。
就憑這些,就足夠讓安東尼夫婦對沃茨和老巴諾恨之入骨了。
“停車!”
伊麗莎白跺了跺腳。
車隊緩緩停在了道路上。由兩隻地行龍拖曳的巨大馬車和數十名全副武裝的騎士,將整條路堵得嚴嚴實實。
很快,接近這邊的沃茨和老巴諾車隊也停了下來。似乎是看見了前方車隊的安東尼親王家族紋章,兩人很快下了馬車,在幾個騎士的簇擁下向這邊走來。
一位親王近身侍衛打開了馬車門。
伊麗莎白走下了馬車。
“王妃殿下。日安。”戴着一頭銀色假髮,身材瘦削。長着一個看起來有些陰騖的鷹鉤鼻的沃茨微微附身,問候道。
“日安,伊麗莎白王妃殿下。”一旁的老巴諾的態度看起來就不如沃茨這麼恭敬誠懇了。
這個相貌兇狠一臉蠻橫的老人,雖然也陪着笑,但眉宇間卻隱約帶着一絲輕蔑和幸災樂禍。
不久之前,小巴諾的死。讓老巴諾品嚐了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滋味。對於只有這一個獨子的他來說,這無疑是人生最沉重的打擊。現在回想起來,他甚至不知道那段時間是怎麼度過的。
如果說喪子之痛還能夠自己默默舔舐傷口,如果說敵對家族的冷嘲熱諷幸災樂禍,還能夠選擇無視。那麼,在斯嘉麗,李察和奧斯卡三人被俘之後,幾個家族迅速選擇交付贖金的妥協,就讓老巴諾出離的憤怒了。
因爲,那意味着這些家族將徹底從這個共同的漩渦中脫身出來。他們在協議上籤下的字,代表着他們承認這場交鋒的失敗,並且承諾日後不再因此追究,不再與那個該死的小子爲敵。
對在這件事情當中付出了兒子的生命爲代價的老巴諾來說,這完全是背叛!
因此,當看見安東尼親王的車隊的時候,和沃茨坐在同一輛馬車裡的老巴諾其實是哈哈大笑,前仰後合。他當然知道安東尼親王夫婦趕往深淵入口是爲了什麼。這讓他感到無比的快意。
只是在下了馬車之後,他纔將笑容收了起來,做出一副謙卑有禮的模樣來。可即便如此,那一抹幸災樂禍終究是抹不乾淨的。
面對兩人的問候,伊麗莎白點了點頭,情淡然的問道:“兩位這是?”
“我們也是趕去深淵入口,”沃茨恭敬地道,“聽說形勢不是太好,我們需要親自去確定一下。王妃殿下您知道,戰斧騎士團也去了。”
沃茨話沒說盡,但言下之意,伊麗莎白也很明白。
一直以來,唐納德手下的武力當中,戰斧騎士團都是一個強大而不容忽視的存在。正是因爲掌握帝國五大頂尖騎士團中的三個以及超過一半的邊軍軍團,唐納德才能夠在索蘭帝國一手遮天,與正統皇室分庭抗禮。
多年來,雷諾大公爵對唐納德一直是忠心耿耿。哪怕傳聞中女兒薩拉之死和唐納德有脫不開的干係,雷諾都從來沒有提起過一句。
在外人看來,這正是雷諾的忠誠表現。
可事實上,對於唐納德和沃茨這樣的心腹謀士來說,這卻是危險的徵兆。唐納德曾經在和雷諾的談話中主動提起過這件事,試圖解開心結,可自始自終雷諾的態度都是恭恭敬敬,沒有流露任何懷疑不滿。
可越是如此,越讓唐納德對雷諾產生戒心。
這些,沃茨知道,唐納德一系的貴族都知道,雷諾大公自然也知道。可十幾年來,他卻從來都沒有解釋過,始終保持着那種表面上挑不出一絲毛病,但卻讓人不敢深想細究的態度。
最近幾年來,雷諾在唐納德一系貴族中的地位越發的微妙起來。而唐納德,則乾脆直接在戰斧騎士團裡安插自己的人手了。
當然,這種事情唐納德是不會親自動手的。
出面的人,是沃茨。
在同一個陣營當中,幾個下屬互相之間的爭鬥是極其常見的事情。沃茨出面,對唐納德來說,可以避免給人寡情薄意的攻擊口實,而對於沃茨來說,則是一個打壓雷諾家族,爭取更高位置的好機會。
沃茨從來不介意給唐納德當刀。事實上,所有人都知道,他就是唐納德身邊最兇狠最血腥的一把刀。這些年來,在他的手上已經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血了。而這,也正是這種人的生存方式。
這次盧利安發生的深淵惡魔入侵,如果僅僅是阿道夫的軍隊在抵抗的話,沃茨根本就不會去。不過,事關戰斧騎士團,那他就必須去了。
尤其是在聽說第一防線已經被突破的情況下,他一定會阻止戰斧騎士團在不恰當的時候遭受不該遭受的損失。
至於盧利安乃至整個帝國南方會變成什麼樣,他根本就不在乎。這個世界,就算天塌下來也有個高的人頂着。應對深淵惡魔入侵,有皇室,有教廷,有帝**隊,有南方的領主。
而對他來說,重要的是屬於唐納德的東西一定要捏在手裡。
看着眼前一臉謙卑的沃茨,伊麗莎白眼中閃過一絲鄙夷。
她點點頭,情淡淡道:“我和兩位的目的地一樣。我爲什麼會去,兩位想必也很清楚吧?”
沃茨臉上的色一僵。
而半低着頭的老巴諾臉上,則露出一絲隱蔽的幸災樂禍。
可就在這時候,啪的一聲,伊麗莎白已經揚起手,一巴掌抽在老巴諾的臉上。這一耳光又急又快又狠,老巴諾猝不及防,被抽得臉猛然一偏。
回過來,他捂着面頰又驚又怒,一張老臉完全變了行,滿是猙獰:“你……”
他話沒說完,就被沃茨一把給拉住了。
“殿下,”沃茨一臉陰沉,說道,“我能理解您現在的心情。不過,斯嘉麗郡主的遭遇,可怪不上咱們。”
“那些我不管。我只知道,如果不是你們的愚蠢,就不會有這些事情。當初讓斯嘉麗跟你們合,真是瞎了眼。”伊麗莎白冷冷轉過身:“如果我女兒有什麼三長兩短,我要你們全家陪葬!”
伊麗莎白的身影,隨着馬車門的關閉而消失了。
在那一瞬間,沃茨和老巴諾看到,自始自終沒有露面的安東尼親王,那雙冰冷而冷酷的眼睛。
“駕!”
馬車開始前行,四周的護衛騎士紛紛策馬跟上。
目送着車隊走遠,老巴諾狠狠啐了一口唾沫,怒罵道:“這個臭**。她以爲她是蘭里斯家族的人就可以囂張跋扈,這裡是索蘭,不是龐貝帝國……”
沃茨擺擺手,打斷了老巴諾的怒罵。
“你以爲,最可怕的那個人是伊麗莎白麼?”他轉過身,深深的看了老巴諾一眼,然後向自己的馬車走去。
老巴諾一愣。腦海中旋即浮現了安東尼的眼睛。
這是他幾十年來,第一次從這位愛好藝術,性情溫和的親王眼中,看到這樣的目光。忽然間,他有些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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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