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實力，就是法則
美丁城並不大，卻熱鬧繁華。
這裡是整個盧利安西部的商貿中心和交通樞紐。和平年代，就有無數南來北往的商團在這裡收購魔獸山脈中的各種魔核，皮毛，草藥等特產。更有不少奴隸販子會冒險進山抓一些野蠻人，精靈和矮人作爲奴隸。
精靈通常都賣給貴族做女傭，野蠻人，矮人以及一些互相攻伐的貴族抓到的俘虜，則會賣到一些需要強勞力的地方，或者直接賣進角鬥場。
而在戰爭年代，因爲大量傭兵任務的發佈和盧利安大公的招募，來到這裡的人更多。這些人中有一些是來發戰爭財的商人，賭徒，流浪騎士和騙子小偷，另一些人則是職業傭兵和趁火打劫的強盜，天生就在有戰爭的地方幹一些刀頭舔血的活計。
城主史密斯男爵，個性溫和友善，家族統治美丁城近三十年，一直受到領地臣民的尊敬和愛戴。只不過，因爲毗鄰蠻橫霸道的溫格子爵領，因此，領地周邊經常會受到溫格子爵領的收稅隊的騷擾。儘管史密斯男爵一再忍讓，但收效甚微，最近雙方因爲領地和貿易稅收之間的衝突已經有愈演愈烈之勢。
因爲菲利普第二大隊的駐紮地不在美丁城，如果紅悠地走進城門熙熙攘攘的人羣中消失不見時，這才撥轉馬頭。
仰頭望向天空。
夕陽的紅光中，已是風起雲涌。
夜晚，旅店小酒館裡熱鬧非凡。
羅伊洗了澡，換上了一套簇新的亞麻布衣服，坐在酒館的角落裡一邊喝着朗姆酒，一邊聽着幾位流浪藝人演奏的音樂，看着來來往往形形色色的人們，只覺得渾身的每一個細胞彷彿都重新活過來了一般。
身邊，蒙猛和埃裡克在大呼小叫地划拳，盧克一臉酷酷地聽着音樂，而重新融入到團體之中的茱莉則和妮可，伊娃一起嘰嘰咕咕地小聲說着話。或許是一天的經歷太過刺激，幾個女孩子說到興奮處，不時爆發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這家旅店，位於美丁城中心的廣場邊上。每到夜晚降臨，廣場中央的魔法噴水池就會噴出五光十色的水柱來。旁邊的旅館和酒館連成了一整條街，空氣中飄蕩着美食的香味，音樂，人們載歌載舞的歡笑，酒杯碰撞聲和粗豪的傭兵們大聲說話的喧囂聲。
不時，會有一陣驚呼聲怒吼聲和一陣桌倒椅翻的聲音傳來，那是這裡每天都會出現的保留節目――鬥毆。
聚集在美丁城的傭兵，冒險者和流浪騎士個個都是脾氣火爆的傢伙，喝了酒更是肆意妄爲。再加上每到入夜就聚集在這裡的風塵女和一些也做皮肉生意的女招待們引得爭風吃醋，三言兩語不合就會大打出手。若是那天沒打架反倒是怪事。
這是羅伊最喜歡的生活。喝酒，吃肉，冒險，和漂亮女人**，快意恩仇，做一個男人能做的所有事情。在與世隔絕的絕境中生活了一年半，這樣的聲音，這樣的空氣，已經很久沒有享受到了。
“人類真粗魯！”麥芽兒偷偷從羅伊的衣服領子後面鑽出來，躲在他的脖子後面往外看。當看見一個身材魁梧敞胸露懷的三級傭兵用毛茸茸的大手在豐滿的女招待屁股上狠狠捏了一把，捏得女招待一聲尖叫。
“嘩啦！”女招待忿忿地一屁股把傭兵的手撅開，將原本該給他的麥酒直接倒在了他的腦袋上。
“哈哈哈哈！”傭兵和身旁的同伴爆發出一陣大笑聲，一邊笑，還一邊伸舌頭舔着從頭上流下來的酒，快活極了。
“你不許摸人家屁股！”麥芽兒扯住了羅伊的一縷頭髮，忿忿地威脅道。
“管得着麼？”羅伊一撇嘴。
麥芽兒在他脖子上用力咬了一口，疼得他差點伸手把小丫頭一把個抓下來。
“羅伊，你真的不跟我們到摩尼城嗎？”
蒙猛用胳膊碰了碰羅伊，在酒館的喧囂聲中大聲問道。
“不了，”羅伊知道蒙猛他們明天就會乘公共馬車返回幕尼城。而自己在美丁城卻還有不少事情要做，搖搖頭道：“我現在去幕尼城也沒用。過一個月，我會到幕尼城去報考第一訓練營，到時候再去找你們。”
“你這個騙子！”一聽到羅伊的話，妮可立刻想了起來，瞪着他道：“明明是個魔法師，幹嘛起先不說？”
“你又沒問。”羅伊一臉憨憨的。
“哼！”妮可一陣氣結，哼了一聲道：“虧大家還擔心你夏季進不了學院，白白浪費了這次加學分的機會呢。”
說着，她好奇地問道：“你真的只是四星朗星法師？”
“我可不承認我是法師，”羅伊一臉臭屁地道：“俺是騎士。”
妮可一陣抓狂。茱莉冷哼一聲，把臉轉到一邊。而同樣弄不明白羅伊爲什麼對騎士這麼執着的盧克等人，則面面相覷。
“羅伊，在咱們學院裡，魔法師可比騎士吃香多了。”伊娃託着下巴，使勁盯着羅伊的眼睛看。她覺得這鄉巴佬全身上下，就這雙眼睛最好看了。可就是他老是喜歡把眼皮無神地耷拉着，看起來呆呆的。
“伊娃說得對。”埃裡克附和道：“你現在就有四星朗星法師的實力，報考學院，直接就能升到三年級的s班。那地位可跟你當個剛剛出戰環的一年級新生沒法比。況且，你現在的鬥氣才五層，想要修煉到一階，凝結戰環，一個月的時間根本不夠。”
“我的夢想，是成爲一名聖騎士。”羅伊腦海中，又浮現了湯姆的笑臉，“這也是我最好的兄弟臨終前的願望。所以，哪怕我現在魔法等級到了法神的層次，我還是一位騎士。騎士對我和我的兄弟來說，不僅僅是一種職業，還是一種信仰！”
“說得好！”蒙猛一拍桌子，端起酒杯來：“騎士纔是男人的職業。一匹馬追風逐電，一杆槍縱橫八荒，行走天下行俠仗義，這種氣概，怎麼是魔法師能比的！來，爲了咱們學院裡未來再出一位聖騎士乾一杯！”
衆人轟然舉杯相碰。
就在這時，忽然，從旁邊傳來一個陰測測的聲音：“魔法師怎麼就不如騎士了？”
衆人回頭看去，卻見不遠處，一名身穿法袍神態高傲的年輕法師，正坐在四五個年齡看起來也不過十**歲的青年中間，冷冷地看着這邊。他們都穿着統一的制服。制服胸前有兩顆星和兩條槓的標誌。
“是第二訓練營的人！二年級。”隨着埃裡克一聲低呼，羅伊發現，幾位同伴的身體都陡然挺直，眼睛微眯，後背僵硬。
這種狀態，羅伊可不陌生，正是魔獸在遇見自己天敵時出現的本能反應。
羅伊一臉茫然地偷偷把後背靠上了椅子。爬在他後脖子上的麥芽兒一看他這副模樣就忍不住想笑。
在絕境裡，只要遇見兩虎相爭的情況，準備躲在一邊下黑手的大腦袋就是這副德行。
因爲蒙猛說話時的嗓門大，被那法師聽了去，這時候只目光譏誚的盯着他。
“第一訓練營接連九年比武敗北，換做我們，早就躲在學院裡羞死了。哪裡還有臉皮在這裡吹牛，嘿嘿，就算騎士比法師厲害，也輪不到你們這樣的垃圾在這裡說三道四。聲音給我小一點，別丟了三大訓練營的臉！”
“一幫窩囊廢，理他們幹嘛？”坐在法師身旁的另外幾個青年冷冷地掃了蒙猛等人一眼，不屑地扭開頭去，對法師同伴道：“來，我們喝酒，就當有人放屁好了。”
“我們聊天，關你什麼事！”妮可脾氣一上來，當即一拍桌子霍然起身。
“坐下！”對方一名學員厲聲呵斥道，“你們第一訓練營沒人教你們跟學長說話的禮貌嗎？”
妮可氣得一臉通紅。
如果對方只抓着蒙猛話中的語病說事也還罷了。可對方言辭中竟然直接將矛頭對準第一訓練營，出言不遜，這口氣妮可怎麼也忍不下來。
衆所周知，三大訓練營雖然表面上同爲一體。可事實上，從成立之初，三大訓練營之間的明爭暗鬥就沒有停歇過。
原本有皇家騎士搖籃之稱的第一訓練營實力最強。但現在卻因爲種種原因漸漸落後於第二和第三訓練營。
尤其是最近十年來的訓練營比武中，第一訓練營已經連續九年在七個科目的對決上敗在另外兩個訓練營手中了。
當年聖索蘭大公規定訓練營之間一年一次的比武，有競爭，也有切磋交流的意思，用不着把對方當做敵人看。可牽扯到訓練營的地位，聲譽和種種利益之後，比武就變了調了。
每次第一訓練營的學員在外面遭遇另外兩個營的學員時，都會被對方奚落得擡不起頭來。尤其是在三大訓練營春季的戰鬥者實戰修煉中，幾乎每一個靠近魔獸山脈的大小城市，都會因爲同樣的原因爆發衝突。
多少年來，就是這個酒館裡，恐怕三大訓練營的學員打架鬥毆，也不是第一次了。
氣憤過後，妮可反而冷靜下來，輕輕一挑眉毛。
“小姐我高興站着！”女人鬥口可不是男人能比的，即便是妮可，一張利嘴也從不服輸，當下反脣相譏道：“你管天管地，還能管別人屁股？要管，回家管你妹去，別以爲你臉大嘴大長得像屁股就能冒充屁股之神。”
“轟！”酒館裡如同炸了窩一般，早就被這邊吸引了目光的人們不禁爆發一陣鬨堂大笑。
那學員正長了一張扁平如大餅般的臉，一張嘴也着實不小。被妮可這麼一說，還真讓人覺得形象貼切。
一時間，衆人只笑得前仰後合。幾名傭兵趴在桌子上不住用手拍着桌子。兩位正在聊天的商人笑得一口酒噴出來，臉都漲紅了。就連剛纔被吃了豆腐的女招待，也沒能忍住，噗嗤一聲，將手中的托盤一下子扣到了吃她豆腐的那個傭兵身上。
“呼啦”一聲，第二訓練營的幾個人全都站了起來。
“滾出去！”那法師冷冷地道。
“呸！”盧克，蒙猛等人也陡然站起身來，“你算個什麼玩意兒，要滾自己一邊滾個夠！”
呼啦，啪啦，一陣桌翻椅倒的聲音。
眼看雙方就要打起來，忽然只聽一聲“慢着！”人羣閃開，一個身材壯碩的男子領着幾名身形彪悍的護衛走了過來。
“我的天。”壯碩男子掃了雙方一眼。一看見那位法師，頓時臉色一變，說道：“尊敬的法師先生，我這個小酒館可經不起您的折騰。”
說着，他扭過頭來，看着妮可，嘴角勾起一絲冷笑：“小姐，如果你們要在這裡打架的話，恐怕得先付我損失費。咱們是小本經營，大傢伙湊一塊兒，就圖個痛快高興。酒館要被拆了，我們怎麼辦？六千金路郎，放我手裡，這裡隨便你們怎麼打。不然的話……”
他再次扭頭評估了一下雙方的實力，回過頭來，皮笑肉不笑地對妮可道：“恐怕就只有請你們出去了。”
“憑什麼？”一直沉默的茱莉大聲道：“你怎麼不找他們要錢，讓他們出去？”
“原因嘛，倒也簡單，”壯碩漢子眼睛在茱莉身上溜了個遍，吊兒郎當一臉壞笑地道：“你們比他們好欺負。”
“哈哈哈哈！”第二訓練營的學員和周圍顧客，同時爆發出一陣大笑。
酒館裡的許多傭兵和冒險者，都認識這個壯碩漢子。
他就是這個酒館的老闆，本身也是傭兵出身，擁有二星勇敢騎士的實力，手底下有一幫兄弟，經營酒館的同時，還經營着賭場和妓院，在整個美丁城也算得上一號人物。混了幾十年，最是一個不吃虧的傢伙。
這個世界，原本就只看實力。
壯碩漢子只進來一看，立刻就知道開罪那邊比較划算。
從實力上來說，十年來，第二訓練營壓得第一訓練營擡不起頭來。而且人家都是二年級學員，其中還有一名法師。穿着武器看起來也不像普通人。反觀第一訓練營這幾個，不但是一年級生，還明顯是平民身份。
得罪第一訓練營的幾個平民學員沒什麼。但要是得罪那位無論放到哪個訓練營都是寶貝中的寶貝的法師，恐怕自己的好日子就到頭了。若是不小心把法師弄個什麼損傷出來，自己乾脆逃亡得了。
因此，聽聞對方那個漂亮女孩子的責問，壯碩漢子乾脆人情做到底，直接撕破臉皮。
酒館裡，衆人哈哈大笑。
對於一幫刀口舔血的傭兵，走南闖北的護衛，以及混跡於社會的最底層，幹着各種各樣見得光見不得光勾當的人們來說，這樣的事情，再平常不過了。無所謂對錯，也沒有什麼憐憫。一幫菜鳥受欺負，那不挺正常麼！
看着眼前幾個初出茅廬的學員臉色煞白，氣得渾身發抖，一幫漢子們笑得愈加開心。不少人抱着膀子如同趕蒼蠅一般揮手起鬨。
“走吧，小姑娘，再不走小心咱們獸性大發走不了啦。”
“趕緊滾！”
“一幫菜鳥，還杵在這裡幹什麼，等着你媽來餵奶啊？”
“別不知趣，真打起來，攪了咱們的興，保準你們走出去連你媽都不認識你們。”
“挺漂亮三個小姑娘，要不，來讓我捏捏屁股，這事兒我就給你們扛了！”
起鬨聲中，茱莉和妮可等人的臉色越來越白。盧克和蒙猛，埃裡剋死死咬着牙，攥緊了劍柄。
“真是沒臉沒皮，人家都讓你們滾蛋了，你們還賴在這裡幹什麼？”第二訓練營的幾名學員，只興奮得紅光滿面，那法師一臉傲慢的結了個手印，奚落道：“要不，你們想試試魔法，被打成死狗再拖出去？”
“聽見沒有？”壯碩漢子有些不耐煩，眼睛猛地一瞪：“滾！”
“放你媽的屁！”
酒館裡，猛的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這幾個菜鳥，看他們中間最高大的那個劍士讓開身形，從身後露出一個一臉憨呆的黑髮青年來。
壯碩漢子的眼睛眯了起來。
“小雜種，你說什麼？”
“你不敢惹那個法師，就敢惹我們？”羅伊站了起來，死死攥緊了拳頭。
“是有怎麼樣？”壯碩漢子上下打量了羅伊一眼，冷笑道：“難道就憑你一個鬥氣連一階……”
話音未落，只聽轟地一聲巨響！
一個憑空浮現的巨石猛地落在那位第二訓練營的法師身上，將他砸倒在地，呈一個大字型。
“現在呢？”
整個酒館，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