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馬亦平來說,介紹漢屏縣的情況是輕車熟路的事情。他讓手下的工作人員給寧默遞上一份漢屏縣的招商引資資料,然後便開始如數家珍地介紹起來:
“漢屏縣位於桐江省中部偏西南方向,新馬江中游,面積3200平方公里,人口74萬,下轄10個鎮,18個鄉,縣城以丘陵爲主,周邊羣山環抱。主要礦產資料包括煤、石英石、長石、石灰石、鈦鐵礦等等。水力資源蘊藏量豐富,現建有兩處中型水電站。糧食作物包括水稻、玉米、烤煙等等,工業包括有鋼鐵、機械、化肥、水泥、玻璃、製糖、制煙……”
“你是說,你們縣有鋼鐵廠?”寧默打斷了馬亦平的介紹,對他問道。秦海早就給大秦集團有過定位,那就是以緊緊圍繞着材料產業。寧默最早就是跟着秦海一起做鋼鐵生產的,所以對於鋼鐵二字頗爲敏感。
馬亦平愣了一下,旋即臉上現出一些尷尬之色:“寧經理……對我們的鋼鐵廠感興趣?”
寧默點點頭道:“是啊,我們集團是搞材料的,所以我對鋼鐵廠感興趣。馬科長能不能詳細介紹一下,漢屏縣的鋼鐵廠現在是什麼情況,年產量有多少,有沒有對外合作的意向?”
寧默的想法只是在漢屏投一筆錢,幫助許昕羣完成招商任務。以他的想法,如果漢屏的鋼鐵廠願意吸收外來投資。他就直接把錢投給鋼鐵廠,讓鋼鐵廠自己去運作,這樣就省去了各種後續的麻煩事情。這樣的投資看起來很合理。不會讓人起疑心。
誰料想,聽到寧默這樣一說,馬亦平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他支吾了兩句,最後把球踢給了許昕羣,說道:“老許,這件事。還是你跟寧經理解釋一下吧。”
許昕羣無奈地點點頭,對寧默小聲說道:“小寧。這件事可能有點麻煩。我們縣那個鋼鐵廠,前幾年倒還在生產,這兩年因爲虧損嚴重,已經關門了。”
“哦……”寧默在心裡嘀咕了一句:已經關門的企業。你們還列在情況介紹裡,這不是攢雞毛湊撣子嗎?
馬亦平看出了寧默的不滿,他訥訥地解釋道:“寧經理,其實我們縣也有重振鋼鐵廠的打算,不過,我們請省裡的專家來看過,他們說,我們縣裡雖然有鐵礦,但這個鐵礦主要是鈦鐵。純粹用來煉普通鋼材不值得,如果用來煉鈦合金鋼呢,投資又會比較大。恐怕無法收回。所以我們縣領導就審時度勢,把鋼鐵廠給關閉了。”
“那太可惜了,我們公司倒是有鋼鐵這方面的業務,本來是可以和漢屏縣合作一下的。如果鋼鐵廠已經關閉了,那就算了。”寧默隨口應道。他可沒興趣在漢屏投入太多的資金,如果鋼鐵廠還在。他不妨拿出錢來入一股,但既然鋼鐵廠已經關門了。要重新恢復生產,而且還涉及到改變鋼種,就不是10萬塊能夠打住的了。他的本意是拍許昕羣的馬屁,花太多錢可不值得。
許昕羣看到寧默有投資的意向,卻找不到合適的項目,於是小心翼翼地問道:“小寧,除了鋼鐵,你們公司就不做其他業務了嗎?我們這裡的烤煙還是很有名氣的,縣裡一直都把烤煙當成招商引資的重點的呢。”
寧默搖搖頭道:“許叔叔,我們集團是一家材料工業集團,我們投資的方向都是和材料有關的。烤煙這種東西,我們不太熟悉,所以不太可能進行投資。”
“材料?”馬亦平像抓着一根稻草一樣,急切地問道:“寧經理,你看玻璃算不算材料呢?”
“玻璃?”寧默想了想,“玻璃應當算是材料吧,不過……”
大秦集團旗下有鋼鐵廠、陶瓷廠、水泥廠和諸多生產高分子材料的化工廠,唯獨沒有玻璃廠。按照秦海的設想,大秦集團的業務要涵蓋所有的材料門類,玻璃自然也是不可或缺的一項。寧默知道秦海一直在尋找機會進入玻璃產業,只是不知道這個小小的漢屏縣是不是足以作爲秦海的切入點。
“我們縣的玻璃廠原來效益還是蠻好的呢。”看到寧默的態度有些鬆動,馬亦平趕緊開始忽悠,“寧經理,我們縣有生產玻璃的天然優勢。我們這裡有無煙煤,還有長石、石英石、石灰石,這都是生產玻璃的主要原料。早些年,我們生產的玻璃可以賣到周圍七八個縣,那時候農村人要蓋房子,想買我們漢屏玻璃廠生產的玻璃,都要走後門的。”
“是啊是啊,那時候我們玻璃廠是很有錢的單位呢。”許昕羣也跟着附和道。
寧默是何許人也,從兩個人的話中馬上就聽出了其他的內容,他微微一笑,問道:“那現在玻璃廠爲什麼效益不好了呢?”
“這個……”馬亦平一下子就被噎住了,他和許昕羣說的話,的確是透露出了這樣的意思,那就是玻璃廠早已今非昔比,他們說的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這個主要還是質量問題吧。”許昕羣遲疑了一下,替馬亦平把話說出來了,“我們這個琉璃廠畢竟是縣裡的企業,技術上不太過關。這幾年大家生活水平高了,對玻璃的質量要求也高了。像我們縣裡的單位蓋房子,一般都不願意用我們縣裡自己生產的玻璃,喜歡用那些大牌子的玻璃。”
漢屏玻璃廠面臨的這種情況,正是工業化過程中常見的情況。在早些年,國家的工業水平低,諸如鋼鐵、水泥、玻璃之類的產品,都是依託於地方的小企業來提供,大家沒什麼選擇的餘地,只能接受。隨着國家工業化進程的推進,各種產品的生產都逐漸走向規模化,這種縣城裡的小企業由於技術水平低、生產效率差,產品完全沒有競爭力,最終只能是走向倒閉。
漢屏早先的鋼鐵廠,就是因爲這樣的原因而關了門。漢屏玻璃廠的情況稍微好一些,但也已經開始萎縮,破產只是時間問題。
“我能去看看玻璃廠嗎?”寧默問道。他知道漢屏縣也找不出什麼其他值得投資的領域了,唯一能夠找到一個投資藉口的,也就是這家玻璃廠。他想好了,只要這家廠子還能夠有些希望,他就拿出自己的錢在玻璃廠參一股,這也就算是許昕羣引來的投資了。
聽到寧默提出的要求,馬亦平點頭不迭:“完全可以,寧經理,你看咱們什麼時候去?我馬上給他們打電話,讓他們準備準備。”
寧默站起身道:“那就現在吧,馬科長如果還有什麼沒來得及介紹的內容,我們可以在路上邊走邊聊。”
“好的好的,我馬上安排車子。”馬亦平像是腳底下裝了彈簧一樣,蹦跳着就跑出門去了。
看到馬亦平走開,許昕羣輕輕拉了一下寧默的衣角,小聲說道:“小寧,我可提醒你一下,我們那個玻璃廠,現在效益真的很差。你們公司如果要投資,,你可千萬要慎重。”
寧默笑了,他深深感到,許昕羣的確是一個厚道人,而且也是站在他的立場上思考問題的。雖然許昕羣揹着一個招商引資的任務,甚至可能因爲完不成這個任務而丟掉現有的職位,但他還是不願意爲了自己的事情而坑了眼前這個初次謀面的年輕人。至於說理由嘛,那自然就是因爲寧默是許曉琪的朋友。
“許叔叔,你放心,我有分寸的。”寧默說道。
許昕羣卻不能放心,他再次叮囑道:“那就好。小寧,等會不管看到什麼情況,你千萬不要馬上表態,就算你覺得可以投資,也不要馬上答應馬科長,等我們商量好了再說,知道嗎?”
寧默點點頭道:“好的,我聽許叔叔的。”
許昕羣對於寧默的態度十分滿意,他擺出長輩的姿態說道:“呵呵,難怪小寧這麼年輕就能夠獨當一面,不錯不錯。”
漢屏玻璃廠就建在漢屏縣城的南邊,離縣城只有兩里路,從招商局過去,也就是三四里路的樣子。不過,馬亦平還是調來了一輛尾氣排放明顯超標的老吉普車,載着寧默和許昕羣前往玻璃廠。招商局的另外兩名科員沒有往吉普車上擠,而是蹬着自行車過去了。等寧默他們到達玻璃廠門口的時候,兩個騎自行車的科員也同時趕到了。
“馬科長,今天怎麼有空到我們這個破廠子來啊?”早已在電話裡得到通知的玻璃廠廠長龐正雄帶着幾名手下,從廠裡走了出來,笑呵呵地向馬亦平打着招呼。這一干人中,他也就把馬亦平當成了領導,許昕羣這種冷門委局的科長,在龐正雄眼裡是不值得關注的。
“龐廠長,我今天可是帶着財神爺來的。”馬亦平和龐正雄握了一下手之後,鄭重地指着寧默說道:“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山南省來的投資商,寧經理。你還不知道吧,寧經理是許科長的女兒的同學,他是專程到咱們漢屏縣來投資的。”
這話怎麼就傳成這樣了?寧默只覺得脊背上都是熱汗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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