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
這是孫振江在聽到電視裡這番話之後腦子裡閃過的第一個念頭。
作爲一名投機商人,他非常清楚整個市場的狀況,也明白市場上買賣雙方的心理。計委陸續向市場投放了2000多萬噸的鋼材,把所有投機商的資金全部都套住了,在這個時候突然宣佈限制價格,同時還揚言要再拋售500萬噸鋼材,這就相當於在大家本已搖搖欲墜的信心上狠狠地踢了一腳,諸如樑朝暉、凌一平這樣的投機商是絕對會崩潰的。
事實上,計委手裡到底有沒有500萬噸鋼材已經不重要了,它只要能夠再拿出幾十萬噸鋼材,撐過市場上最初的一陣觀望期,投機商人們就會按捺不住地開始出貨,一舉扭轉市場上的供求關係。在這種時候,他和皮茨頓再說什麼也是白搭了,唯一的作用就是激起樑朝暉他們對自己的憤怒。
“你們國家不是說要放開鋼材供銷管制了嗎,怎麼現在又變了?計委宣佈的這些政策,和從前的管制有什麼區別?”皮茨頓抓着孫振江,惱火地吼道。
孫振江臉上帶着哭笑不得的表情,說道:“皮茨頓,你現在還沒明白?中國不是美國,也不是南美那些國家,中國有一個強有力的政府,誰也玩不過政府。的確,中國政府是說過要放開供銷管制,但它沒說不能再收回這個權力。咱們錯就錯在太小瞧這個政府了,如果我們沒有玩得這麼大,它是不會出這樣的殺招的。”
“不行,我現在必須馬上把囤積的鋼材拋售出去,市場上最多隻有1000萬噸的需求,如果我們拋晚了。即便是壓價也拋不出去了,那就真的完了!”皮茨頓扔下孫振江,衝回自己的計算機前,開始噼噼啪啪地敲打着鍵盤,然後便拿起電話,開始哇啦哇啦地下着甩貨的指令。
孫振江自然也明白這一點。他抓起自己的大哥大,也發了瘋一般地對自己的小馬仔們下起了指令,告訴他們不惜一切代價趕緊把儲存在各個倉庫裡的鋼材都拋售出去,價格方面可以相機行事。
其實,孫振江和皮茨頓在布這個局的時候,就已經是在走鋼絲了。他們用囤貨的方式來加劇市場的供求緊張局勢,使價格不斷攀升。但由於計委前後拋出的鋼材數量太多,他們不知不覺之下囤積的鋼材已經遠遠超過了市場需求的數量。也就是說,即便市場價格如他們所願上漲到了4500元的高位。他們也不可能在這個價位上把所有的鋼材都銷售出去,那些超出用戶需求的鋼材是會壓在手上的。
孫振江和皮茨頓打的如意算盤,是哄騙其他投機商繼續囤貨,自己偷偷出貨脫身。他們沒有想到的是,計委居然會來這樣一招,通過電視講話直接打破這個局,讓孫振江等人根本就沒有一個緩衝的時間。
到了這個時候,他們能做的就只有趕緊甩貨了。把用3000多元每噸囤積的鋼材。以2500元每噸的價格甩賣出去,回籠資金。用後世的術語來說,這就叫作“割肉”。明知割肉是一件很疼的事情,但他們又有什麼選擇呢,這個時候如果不甩,等到市場飽和了,想賣都賣不出去。那就更慘了。
鋼材放在倉庫裡,非但不能增值,還要消耗大量的保管費用,而被佔用的資金每時每刻都要產生出高額的利息,這簡直就叫鈍刀子拉肉了。
在投機商圈子裡哀鴻遍野之時。一條新的消息又令他們雪上加霜:大秦集團宣佈將斥資100億元,在海東省再新建一家年產量1000萬噸的鋼鐵廠。如果這家鋼鐵廠投產,全國的鋼鐵產能將增加15%,從而極大地緩解全國的鋼材供求緊張局面。再加上其他一些地方陸續傳出的鋼鐵投資消息,投機商們知道,鋼材價格進一步上漲的可能性已經完全消失了。一時間,拋售庫存鋼材的風潮席捲全國,鋼材價格一度跌到了每噸不足2000元的低位,弄得計委不得不下令各地物資部門出手收購鋼材,以便保護鋼鐵廠的利潤不受影響。
“據我所知,你們集團用來新建鋼鐵廠的錢,都是你這次炒鋼材賺的,你纔是這一次事件的最大贏家啊。”王鴻生在自己的辦公室裡對前來彙報工作的秦海不無羨慕地說道。
“王主任冤枉我了,我分明是奉命行事,爲國分憂,哪有什麼炒鋼材一說?”秦海笑呵呵地否認着。
王鴻生道:“你敢說你這次沒賺到錢?”
“這個嘛,只是順便賺了一點,這也應了好心有好報的說法嘛。”秦海說道。
孫振江和介子基金炒作鋼材市場,把鋼材價格最高炒到了每噸3800元的水平。他們誤以爲自己吃進去的是計委的儲備鋼材,殊不知那都是秦海通過春山公司以及西班牙的萊昂納多等人從國外進口的鋼材。國際市場上鋼材價格不過是每噸300多美元,折算成人民幣也就是1600元的樣子。秦海以平均每噸3000元的價格賣出去,足足有對半的利潤。
爲了幫助計委平抑鋼材價格,秦海前後進口的鋼材有1000多萬噸,折算下來,賺到的利潤達到了100多億。這些錢都是投機商人們的錢,其中也包括了介子基金通過地下渠道輸送進來的錢,秦海賺這樣的錢是毫無心理壓力的。
當然,這樣的錢也不是誰都有能耐去賺的。在當時,並非只有秦海一個人看到了中外兩個市場上的鋼材差價,有不少人都想過要從國外進口一些鋼材到國內市場上來銷售,以賺取超額利潤。關鍵在於,只有秦海能夠獲得國外鋼鐵企業提供的賣方信貸,從而擁有足夠的外匯來實現鋼材進口。連身爲國家計委副主任之尊的王鴻生,想以計委的身份來做這樣的生意都無能爲力。
“小秦,你知不知道,關於你們大秦集團賺的錢,有不少議論呢。”王鴻生道。
“什麼議論?”秦海不以爲然地問道。
王鴻生道:“有些領導同志認爲,你們賺的這些錢,是利用國家政策上的漏洞,有倒買倒賣的成分,屬於不法收入,應當收歸國有。”
“不會吧?”秦海眼睛瞪得滾圓,“你們這算不算卸磨殺驢啊?當初如果不是我們進口了這1000萬噸鋼材,介子基金就得逞了,整個國家的經濟秩序都會被攪亂。我進口鋼材是經過了計委許可的,說難聽點,是你王大主任哭着喊着求我去進口的好不好?”
“我什麼時候哭着喊着了?”王鴻生鬱悶地糾正道。
“是不是你們求我這樣做的?”秦海不依不饒地問道,涉及到上百億元的事情,他可不會妥協,更何況,王鴻生說的那些議論實在是太讓人寒心了。
王鴻生點點頭道:“的確是計委請求你們這樣做的,這一點計委不會賴賬。”
“這就對了嘛。”秦海道,“當時大主任還說事成之後要給我們記功,現在功勞記不記也就罷了,還惦記着我們賺的一點小錢,實在是說不過去。”
王鴻生道:“其實,大家也只是提出一個設想,並沒有真正要收走你們的錢嘛。你不知道,這一次鋼材市場的事情,國家的損失也很大,目前初步計算的結果,損失總額可能在50億元以上。就因爲這一點,有些同志建議你們大秦集團幫助國家補上這些虧空。”
“國家怎麼會有損失?”秦海詫異道,“計委手裡原有的儲備鋼材,也是高價售出的,也賺到了不少差價,應當是有盈利纔對吧?”
王鴻生道:“你不知道,這一次全國的投機商人用於炒作鋼材的資金,高達600億元以上,其中有一半以上的資金是銀行貸款。現在他們囤積的鋼材都被套住了,無法出手,就算是出手,價值也會大大縮水。這樣一來,我們估計有一大批銀行貸款恐怕要成爲壞賬,這就是國家所承擔的損失了。”
秦海這才明白,他聳聳肩膀說道:“追回啊,誰貸的款,直接封賬戶,沒收所有庫存的鋼材。還有,對於那些違規向投機商發放貸款的銀行幹部,有一個算一個,全部抓起來。這種事情國家應當能夠做到吧?拿我一家小企業賺的錢來替國家補這種爛賬,也虧你們這些官員好意思?”
王鴻生被秦海的話給氣笑了,他斥道:“小秦,你怎麼說話的!追討貸款的事情,現在已經啓動了,肖偉浩他們也介入了,據說已經抓了十幾個準備攜款潛逃的投機商,至於違規放款的那些銀行幹部,也已經控制了好幾十個了,這叫天網恢恢,不會讓他們輕鬆過關的。
至於說用你們的錢來補這些爛賬,只是個別同志提出來的想法,這個建議已經被中央領導否定了。中央領導說了,大秦集團在這次的事件中政治覺悟高、經營能力強,屬於有功之臣,應予表彰。至於大秦集團賺到的錢,這是合法經營所得,而且都是來自於投機商人,沒有損害國家利益,任何單位都不準染指。”
秦海聞聽此言,方纔放下心來。他笑道:“哈哈,既然中央領導說了我們是有功之臣,那臣就謝主龍恩了。”
說到這裡,他還模仿着古裝電視劇裡的場景,做了一個遙相跪拜的手勢,惹得王鴻生又是一陣哭笑不得。(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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