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英傑警告完王培超,便夾着自己的公文包揚長而去了。王培超的大腦瞬時就進入了掉線的狀態,他甚至都不知道胡英傑是什麼時候離開的,直到他的兩個合夥人關連生和何壽祥聞訊從車間趕過來,邊推帶喊,纔算把他喚醒。
“培超,怎麼回事,你怎麼變成這樣了?”關連生驚異地問道,他發現,和早晨見面的時候相比,王培超似乎已經變了一個人,眼神裡透着絕望,頭髮似乎也白了一半。
“完了,全完了。”王培超喃喃地說道。
“什麼完了?”何壽祥問道。
“秦海給咱們下了一個套,把咱們和日本人都套進去了。我早就應該想到的,以秦海的本事,他怎麼可能吃了虧沒有一點反應。現在……一切都完了。”王培超說道。
“秦總?”何壽祥倒抽了一口涼氣,“你是說,刀具的事情,是秦總下的套?”
有關刀具出問題的事情,是這些天超賽公司裡最大的事。聽說庫塞拉生產的刀具也成批地出現問題,王培超等人就已經想到了毛病應當是出在凝膠上。不過,他們最初的想法,是認爲庫塞拉在破解曲陶的凝膠配方時出了差錯,因此還在等着庫塞拉那邊給出解決方案,現在一看,庫塞拉非但沒有解決方案,而且還把責任全推到超賽公司的頭上,王培超豈能想不到這一切事情都是秦海佈下的局。
對着兩個同伴,王培超把庫塞拉公司準備起訴自己的事情說了一遍,關連生一聽就炸了:“什麼,他們玩不過曲陶,就拿咱們來當替死鬼,咱們憑什麼要賠他們的損失。那我們的損失誰來賠!”
“可是,合同上白紙黑字寫着的,咱們打官司恐怕打不過啊。”何壽祥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這些小鬼子……”關連生頓時就蔫了。在他們幾個人的心目中,日本人都是高不可攀,無所不能的,日本人要和他們打官司。他們的確沒有什麼勝訴的把握。
“培超,咱們真的要賠他們25億美元?”何壽祥問道。
王培超苦笑道:“就算我們願意賠,又哪有這麼多錢啊?”
“那怎麼辦?”何壽祥又問道。
王培超道:“還能怎麼樣,破產唄……這不正是秦海想看到的結果嗎?不把咱們整破產,他是絕對不會甘心的。”
“孃的,這姓秦的也太狠了,敢下這樣的毒手!”關連生罵道。
何壽祥怯怯地說道:“這件事,咱們還真沒法怨着秦總,人家又沒讓咱們去弄配方。這不是咱們自己往坑裡跳的嗎?”
“你們說,唐洪惠不會是被秦海買通了,故意拿個假配方來騙咱們吧?”關連生問道。
王培超搖了搖頭,道:“這傻娘們沒那麼精明,她就是被秦海給騙了,還有黃……黃燕玲,我還想着她念着過去的情分,不會對咱們做得太過分呢。”
關連生和何壽祥都默然無語了。現在還說什麼情分,實在是太可笑的事情了。自己這幾個人叛出曲陶不算。還利用曲陶的管理漏洞竊取技術機密,要說過分,還有什麼比自己做的事情更過分的呢?黃燕玲幫着秦海設局,不過是以牙還牙,這與劉碩找上門來和他們打架不是一回事嗎?
“這件事,要不要通知一下唐洪惠?”何壽祥問道。
王培超反問道:“通知她幹什麼?”
“問問她是不是知情。還有,讓她去查一下,看看問題到底出在哪。照理說,曲陶也是用這種凝膠生產的刀具,怎麼他們的刀具就沒事呢?”何壽祥道。
王培超搖搖頭:“現在說這個還有什麼用。就算我們弄到了真正的配方,也沒有翻盤的機會了。庫塞拉申請了財產保全,咱們的賬戶都被凍結了,廠裡這些設備估計也很快會被凍結起來。爲了上這條生產線,我們把家底都投進去了,還找人借了錢。廠子一倒閉,咱們仨就變成窮光蛋了。”
“你查過帳戶了,帳戶真的被封了?”關連生急了,照王培超這個說法,如果廠子真的倒閉了,那他們幾個可就一夜回到解放前了。
要說起來,王培超等人本來還是有一些家底的。前些年他們在曲陶的時候,都拿過一些分紅,上次秦海過來,又把他們在曲陶的股份退還給了他們,每個人名下都分到了上千萬元。在這個年代裡,一家人擁有上千萬元的資產,絕對算是超級富翁了。
可是,爲了做陶瓷刀具,王培超愣是說服關連生和何壽祥把手裡的錢都投入到了公司裡。他們當時的想法是,抓住陶瓷刀具這樣一個千載難逢的商機,大撈一筆。現在投入一千萬,也許將來就能夠收到上億,甚至更多。
當然,在實際拿出錢來投資的時候,他們三個人每人都存了一點小心眼,那就是留了一筆私房錢,以防不測。這筆私房錢其實也不算少了,一家都有一兩百萬的樣子。可是與此前的期望相比,這一兩百萬夠幹什麼用的呢?
與王培超的想法一樣,聽說要與庫塞拉打官司,關連生和何壽祥都想到了要把公司裡的錢趕緊轉走,這樣即使公司倒閉了,他們也依然可以吃香喝辣,當一個富家翁。現在聽說庫塞拉居然玩出了財產保全這一招,兩個人都跟着傻眼了。
“賬戶被封了,廠子他們還來不及封吧?”何壽祥最先醒悟過來,說道:“快,咱們趕緊把公司的司機找來,把值錢的東西都運走,能弄走多少算多少,這個時候還顧得上什麼呀。”
“沒錯,公司的車也值不少錢呢,還有,財務室保險櫃裡還有一些現金,還有電腦,都是值錢東西,不能留給小鬼子。我現在就去找司機!”關連生說着,不等王培超點頭,便站起身向外跑去。
沒等關連生走到走廊上,就聽見廠門外傳來了一片喧譁聲,緊接着就是大門被暴力撞開的聲音,然後就是鼎沸的人聲,從廠門外一直涌進了廠區中央。
“關總,不好了,有上百人衝到咱們廠裡來了,他們說是來催債的。”一位職工跌跌撞撞地跑上來,見到關連生,連忙向他報告道。
“催什麼債?”關連生心中一凜,難道庫塞拉要起訴超賽公司的事情這麼快就傳開了?
他沒有猜錯,就在胡英傑離開超賽公司不久,有關超賽公司即將破產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長固市。傳播這個消息的,正是庫塞拉安排的人。
庫塞拉從一開始就沒指望能夠從超賽公司這裡得到什麼賠償,所謂25億美元的索賠,不過是一種態度,因爲高村武彥他們非常清楚,把超賽公司連同王培超等人一起賣了,也賣不出這麼多錢來。
庫塞拉提出25億美元的賠償額,目的是爲了向全球的客戶顯示自己的確是受到了超賽公司的欺騙,才鬧出凝膠的烏龍。從客戶那方來說,庫塞拉與超賽公司有什麼協議,與他們沒有關係,他們只會向庫塞拉提出自己的賠償要求。庫塞拉的經濟損失和名譽損失,是已經無法挽回的,他們也沒指望能夠從超賽公司這裡得到多少補償,他們需要的,只是轉移輿論的關注點。
出於這樣的考慮,庫塞拉一方面聯絡長固市法院,凍結了超賽公司的賬戶,另一方面又派人放出風聲,說超賽公司面臨着鉅額債務,即將破產。這樣一來,超賽公司的供應商就坐不住了,他們沒有通過法律渠道挽回損失的把握,只能採取最原始的做法,那就是堵上超賽公司的大門,瓜分公司的財產。
鬧到這種地步,輿論的關注點就會徹底轉向超賽公司,記者們會去追問,到底這家超賽公司幹出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以至於落到這樣一個地步。屆時庫塞拉也可以向外聲稱,超賽公司是一家無賴企業,無數供應商封堵公司的大門就是一個很好的證明。
“你們要幹什麼!”伴隨着廠區保安的驚呼聲,供應商衝進了辦公樓,直向王培超等人所在的三樓衝來。王培超聞聲走出辦公室,立馬就被十幾位供應商圍在了垓心。
“王總,我們的材料款什麼時候能夠給我們結,我們廠都快揭不開鍋了!”
“王老弟啊,我們也就是20多萬的工程尾款,要不你就給我們付了吧?”
“培超,咱們可是好哥們,我那3萬多塊錢,你隨隨便便就還了吧?”
“……”
由於超賽公司破產還僅僅是一個傳言,供應商們不便和王培超撕破臉,話裡話外還帶着幾分客氣,但那份要錢的態度卻是極其堅決的,面子再重要,能比得上錢重要嗎?
“你們這是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就跑來追債了?”王培超故作鎮定地向衆人問道。
“王總,我們聽說你們的產品出了點問題,人家日本人要找你們賠錢,賠25億美元,有這麼回事嗎?”一位供應商用怯怯的口吻問道。
“這事嘛……”王培超一下子啞了,人家能夠把事情說得這麼清晰,顯然就不能用道聽途說來解釋了。他知道,想靠巧舌如簧來矇混過關,恐怕是不容易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