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踐表明,王哲奕的腹黑是不會因爲雷努夫掏了船票錢而減弱半分的。
從英國前往秘魯,要橫跨大西洋,通過巴拿馬運河,再沿南美洲西海岸南下,全程近6000海里,需要航行20多天。雷努夫等人是帶着坐遊輪的心態上船的,哪裡會想到船上居然不爲他們提供膳食。靳炳泉建議他們準備方便食品,說這話的時候,船已經離岸了,大海茫茫,讓雷努夫上哪買方便麪去?
無奈何,雷努夫只得再與靳炳泉交涉,要求在船上搭夥,與船員以及王哲奕他們一道用餐。靳炳泉先是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死活不同意,直到雷努夫擺出一副“不給飯、毋寧死”的毅然神色時,靳炳泉才勉強答應給他們提供飲食,不過,雷努夫他們必須每人每天支付50美元的餐費。
“這分明就是敲詐!”雷努夫的隨從奧伯哈特在得知這個價格的時候,幾乎要跳起來了。50美元幾乎都夠吃一個星期的飯了,靳炳泉分明就是趁火打劫嘛。貿易委員會安排他們出來辦事,費用是全額包乾的,現在花的這些錢,相當於都是他們自己兜裡的錢,奧伯哈特不心疼纔怪呢。
雷努夫黑着臉道:“這只是怪我們事先沒有預料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否則我們應當讓委員會直接給尼斯公司下指令,要求他們爲我們提供船票和飲食的。”
“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家企業會如此輕慢我們的,難道他們沒考慮過得罪歐盟貿易委員會的下場嗎?”雷努夫的另一名隨從阿塞恩也叫囂道。
雷努夫咬牙切齒地說道:“這些中國人是故意要跟我們爲難的,他們希望我們知難而退,以便讓他們有機會把這些設備偷運回中國去。我們不能上他們的當,不管有多少麻煩,我們都必須守住這些設備。”
“其實……我覺得我們完全沒必要跟他們到秘魯去。這都是一些舊設備,就算中國人要把他們運回國去,又有什麼影響呢?”奧伯哈特低聲地嘀咕道。
“這不行。這是巴統嚴格限制向中國出口的。”雷努夫嚴肅地對奧伯哈特說道。
奧伯哈特道:“我知道,可是巴統已經解散了。而且據我所知,歐洲有很多企業都在偷偷地違反巴統的規定。他們把敏感設備僞裝成普通設備,出口到俄羅斯和中國去,巴統這些規定唯一的作用,就是讓這些企業在報價的時候能夠加上三成。”
“這些都是歐洲人的敗類。”雷努夫道,“他們在向我們的敵人輸送先進技術,這些技術有朝一日將成爲俄國人和中國人進攻歐洲的武器。”
“也許吧。”奧伯哈特聳了聳肩膀,不願意再和雷努夫辯論下去了。就奧伯哈特本人而言。他絲毫不認爲中國與歐洲有什麼利害衝突,更不認爲中國具有威脅歐洲的能力。爲了讓中國人不能得到這些過時的所謂敏感設備,他不得不蝸居在這樣一條貨輪上,花費50美元每天的成本去吃飯,這是讓他覺得不爽的事情。可是,雷努夫是他的上司,既然雷努夫要一意孤行,他也沒辦法阻攔。
靳炳泉倒是個守信的人,在收取了雷努夫等人的餐費之後,他果然準時地派人前來通知他們幾個前去用餐了。雷努夫在踏進餐廳的時候。滿意地點了點頭,因爲他看到王哲奕等人也正在那裡用餐,靳炳泉給雷努夫他們準備的午餐與王哲奕他們並無二致。
“這是什麼菜?”
端着餐盤來到分餐的吧檯。雷努夫一下子愣住了。面前有三個大菜盆,每個菜盆裡的菜表面上都浮着一層紅通通的幹辣椒,嗆鼻的辣味隔着一米遠都能夠聞到,讓雷努夫等人忍不住有要打噴嚏的**。
“這是西域大盤雞,這是水煮魚,這是乾煸豆角,米飯管夠,把你們的餐盤給我吧。”負責分散的廚師說得一口流利的英語,只是幾個菜名沒法翻譯。只能生硬地進行直譯了。
“這是辣椒嗎?”雷努夫膽戰心驚地看着菜盆,問道。他平常倒也能吃一點微辣的食物。但像這種滿盆都是紅辣椒的菜,他還是第一次看見。他完全不能想象。這樣的菜怎麼可能吃得下去。
“這可是我們從中國帶出來的辣椒,如果不是爲了招待你們這些貴客,我還捨不得放這麼多呢。你們聞聞,這辣椒多香啊,別說吃,聞一口都讓人胃口大開了。”廚師說着,深深地吸了口氣,做出一副陶醉的樣子。
“除了這些菜,難道你們就沒有預備其他的菜嗎?”雷努夫問道。
“沒有,你看,靳船長、王總他們,都在吃這個。”廚師用手指了指旁邊的餐桌,向雷努夫說道。
雷努夫扭頭看去,果然見一干中國人正在眉開眼笑地吃着飯,他們嘴裡唏裡呼嚕的,明顯也是被辣得厲害,可是沒有一個人露出難受的表情,相反,一個個都顯得十分享受的樣子。
“對不起,我不習慣這種菜。”雷努夫壓了壓心裡的怒氣。他知道,這又是中國人折騰他們的辦法,明知他們這些歐洲人吃不了辣椒,卻要把菜做得奇辣無比。這種事情他還沒法提抗議,因爲人家中國人也是吃這些菜,既然人家能吃,爲什麼你不能吃呢?
“我希望能夠給我們提供一些不含辣椒的菜。”雷努夫向廚師說道。
“哎呀,那就只剩下這個了。”廚師說着,不知從哪摸出兩大包榨菜,全是一個一個拳頭大的榨菜疙瘩,“這是我們船長珍藏的寶貝,在海上吃飯沒胃口的時候,這玩藝最可口了。看在你們是國際友人的面子上,分一半給你們吧。”
“這東西怎麼吃?”奧伯哈特看着那些黃不黃、綠不綠的榨菜疙瘩,問道。
“切一切就能吃了,你們等着,我馬上給你們切好。”廚師倒是一個熱心腸,說着話就翻出了案板、菜刀,嘁哧咔嚓幾下就給他們切出了一盤榨菜片。
奧伯哈特壯着膽子伸出手去,拈了一片榨菜送進嘴裡,嚼了幾口,眼神一下子就亮起來了:“歪瑞古德,歪瑞古德,味道真是好極了。”
“那是當然,我們船長說了,你們是貴客,我們還能拿壞東西糊弄你們嗎?”廚師得意地答道。
就着一盤榨菜片,雷努夫等人吃完了一頓午餐。走出餐廳的時候,奧伯哈特還不斷地向廚師道着謝,並且打聽着這種美味的榨菜能夠在什麼地方買到,看來是真的喜歡上這種味道了。
雷努夫一聲不吭,直到三個人一起回到了他們合住的小艙室,雷努夫才向奧伯哈特問道:“你覺得這頓午餐很豐盛嗎?”
“豐盛自然談不上。”奧伯哈特道,“不過倒是挺別緻的,我一貫聽說中國人很會做各種美食,想到連普通的醃菜都能夠做得如此美味。”
“如果讓你連續20天每天都吃這種醃製的蔬菜,沒有任何其他的佐餐品,你還會認爲它是美味嗎?”雷努夫問道。
“20天?”奧伯哈特愣了,“雷努夫先生,你是說,未來20天中國人只會讓我們吃這個?”
“你認爲呢?”雷努夫冷笑道,他非常清楚,今天中午這樣的菜,絕對不是偶然。王哲奕能夠做出一次,就能夠持續地這樣做下去。想到自己將要連吃20天榨菜,連一片肉都別想見到,雷努夫幾乎打算就此開始絕食了。
對於雷努夫的話,奧伯哈特和阿塞恩有些半信半疑,但隨後幾天的事實告訴了他們,雷努夫別的事情也許不靈,在預測中國人的壞心眼方面,絕對是權威。也不知道梅里爾號船上的這位廚師是川廚還是湘廚,總而言之,他做出來的菜沒有一道菜是不放辣椒的,而且一放就是厚厚一層,讓人望而卻步。
在連吃了幾天榨菜配飯之後,奧伯哈特實在經受不住雞肉的誘惑,硬着頭皮要了一份所謂“宮保雞丁”,結果只吃了一口,就被辣得滿屋子亂跑,恨不得抱個乾粉滅火器對着嘴裡噴上幾下。
“我抗議!”雷努夫終於急眼了,他衝到靳炳泉那裡,大發了一通雷霆,強烈要求廚房爲他們提供沒有辣椒的菜餚。靳炳泉耐心地聽完了他的講述,然後當着他的面把廚師喊了過來,責備道:“你們也太不像話了,怎麼能每頓飯都做川菜口味呢?下頓飯你讓小張做,他是皖南人,口味淡,符合外國友人的飲食習慣。”
“我明白了,下頓飯就讓小張做吧。”廚師從善如流地答應道。
“保證沒有辣椒嗎?”雷努夫不放心地求證道。
“保證沒有一點辣椒!”廚師拍着胸脯說道。
到了吃飯的時候,雷努夫一行沒等人通知,就屁顛屁顛地跑到餐廳來了。人剛進門,就被一股異樣的味道薰得跑了出去,在此後的一整天時間裡,他們不再抱怨飯菜問題了,因爲他們一個個都吐得七葷八素了。
那頓飯的確沒有辣椒,皖籍廚師給大家準備的是……油炸臭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