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頭的那少爺一回頭,就見曲洛剛吃完飯,手上正拿着一個茶杯,嘴角勾笑的望着他。
“洛少!”九少爺眼前一亮,就跑了去。
曲洛笑着看了他一會兒,砰的一腳踹了過去!
那力道……踹的九少爺當場連站都站不穩了,冷汗淋漓,卻又不敢出聲。
曲洛的笑卻不減絲毫:“疼了?”
“不疼,不疼!”九少爺使勁兒的搖頭,嘴角還裂了一下。
旁人或許不知道曲洛這個人如何,但是作爲常年跟在曲洛身邊的洪九,卻深知這個人的手段。
別看他整日慵慵懶懶,放蕩不羈,就像是個紈絝的公子哥兒。
那是你沒有觸碰到他的逆鱗,要是觸碰到了,他玩也能玩死你!
否則,又怎麼會把整個曲家都攥在手裡。
一個人,不怕他有能力。
最怕的就是他有能力了,旁人還瞧不出來。
他的父親只和洛少共過一次事,就叮囑過他無數回,曲洛這個人不簡單,切莫招惹。
他們都是一個圈子裡出來的人,四九城的少爺們,就算沒有官職,從小也是廝混在一起。
曲洛降服人也是不着痕跡,沒有誰願意和他過不去,這幾乎成了整個圈子裡的規矩……
“以後別做這些事,無不無聊。”曲洛把他扶起來,又把手中的茶遞給他:“皇上剛賜給哥哥的,拿着嚐嚐。”
那樣哥兒倆好的笑,讓人都懷疑,剛剛踹他一腳的人是不是他。
“怎麼?生哥哥的氣了?”曲洛似笑非笑的偏了下頭。
洪九立馬把茶杯端了過來,喝着茶,別說,這個滋味還真不錯。
曲洛拍了拍他的肩膀,顯然是用了力氣。
洪九後背猛地一僵,他知道洛少這是在警告他。
有時候,洪九還真是捉摸不透洛少這個人到底在想什麼,只隱約猜的出,他下次不能再犯同樣的事,否則就不是踹一腳這麼簡單的了。
那些少爺們早在曲洛有動作的時候,就嚇的該幹嘛幹嘛去了。
樹蔭下,只剩下了魔娘,她坐在那裡安靜的吃着面,她吃的很專注,也很慢。
曲洛以爲她在傷心。
其實她沒有。
她就是在想着不能浪費吃食。
吃完了,曬會太陽,把自己曬暖和一點。
魔娘把湯喝乾淨,就開始收拾,她把碗和筷子拿起來,蹲在池邊,洗着瓷碗,大大的太陽打在她身上,只能隱約看到那個被咬傷的口子。
曲洛踱步走了出來,小廝很明顯怕他被曬到,趕緊拿着傘出來,嘴裡還說着:
“少爺,這日頭太大了,咱還是回屋吧,您要是中了暑可怎麼辦吆。”
曲洛頓了頓,還未說話。
魔娘就洗好了碗,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他只看見她挺直的背和一節晃動着的細細的手腕,手腕上的印記很明顯,她的右腳似乎有些……彆扭。
那樣的彆扭,讓曲洛幾乎懷疑,眼前的這個人還是不是當年那個騎在戰馬上,讓他引以爲敵的女子。
沒錯,他以前一直把她當成是他的敵人。
她比他大上整整三歲。
射的一把好箭。
他永遠都忘不了,她拉弓的姿勢,側着身,微微上揚的嘴角,就像是火,燒的年紀十三歲的他,怒氣縱生。
而她卻從來都沒有拿眼看過他,只當他是個小孩子。
那時候的他已經很會控制自己的情緒了,浪蕩不羈的讓他爹都跟着頭疼。
實際上,他卻想着早晚有一天,他要打敗這個人,只有一想到那一天能夠到來,
他的手都會控制不住的微顫。
曲洛告訴自己,不要着急,再過幾年你就長大了,再過幾年。
但是沒有等到再過幾年,魔家就敗了。
他竟說不出當時是什麼心境,沒在京城,就把自己困在帳篷裡,呆呆的坐了一天……
現在,他總算是長大了。
而她卻變了。
變的面目全非。
他做事向來不乾淨,也知道地牢那種地方,是個讓人脫胎換骨的地方。
只是看到她,他才明白,地牢何止能讓人脫胎換骨,它能磨平你所有的光華,硬生生的把你剝掉一層皮!
曲洛擡起頭來,又朝着魔娘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她微曲着右腳,上臺階的時候,似乎是有些困難,只能佝僂着脊樑,才能把步子邁出去。
一些東西,一些看不見的東西,重重的壓在了她的肩上。
讓她連向來挺直的背都彎了下去……
“少爺……”小廝在旁邊着急的都要跳腳了,別說是少爺們受不了這個日頭,他平日裡也都跟在曲洛身邊,處處被人捧着,實在忍不了這樣的曬。
曲洛把目光收回來,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回吧。”
“哎,哎!”小廝點頭哈腰的把曲洛往回帶,熱的一把汗一把的流,心裡嘀咕着魔家那個上了歲數的怪女人也不怕熱,在這樣的日頭下站着,有毛病吧。
魔娘還真是有毛病,小腹上躥出來的涼意,讓她皺了皺柳眉,手掌抵在那裡,悶的生疼。
她這些天都避免着受涼受潮,一盆冰水徹底讓她白費了力氣。
魔娘彎了下腰,陽光照的她眼睛暈,乾脆就坐在了一塊最暖和地方。
那地早就被曬的滾燙,坐上去的時候不太適應。
一會兒之後,就覺得舒服了。
她撐着地面,再把暖了的手放在小腹上,然後慢慢的揉,等着那股悶痛過去。
一等就是一炷香的時間。
她有點想睡覺,她覺得現在的生活簡直太美好了。
暖暖的陽光,沒人打擾她,她能安安靜靜的睡覺,小腹雖然是疼的,卻沒有到讓人坐立不安的地步。
她聽到有人在叫她“丫頭。”
還有沉厚的笑聲,既爽朗又有底氣:“拿我的柺杖來,你又不乖了,小的時候多懂事,還知道陪着祖父一點,怎麼大了,就只知道去看南宮家那小子,也不和祖父玩了……”
魔娘緩緩把眼睜開,烈日熾陽,照進她眼睛的時候,刺疼的讓她幾乎忍不住喉間的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