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恆宇伸過了手牽着安曼琳。葉恆宇的手大而乾燥,很溫暖。安曼琳的手握成拳,被他握的包在掌心,密不透風。她小碎步跟着他低頭往前走,心裡又委屈又甜蜜。
記憶裡,那天車窗裡吹進來的風都是帶着香甜氣息的。安曼琳記得自己穿了件米色的外套,裡面是淡粉色的T恤,印着大大的抽象誇張米奇圖案。她的頭髮散散一把隨意紮在腦後,臉側垂下兩縷,隨着風往後掃。
葉恆宇坐她身旁,那細細的發尖就刺到他的脣上,酥麻電流直通少男的心底。
如果她能調取葉恆宇的記憶,那段影像是這樣的:深秋的藍天萬里無雲,陽光細密的灑下,路邊的池塘裡波光粼粼全是碎碎的金色。身邊的小女孩還在生氣,手肘撐在打開半扇的車窗上,她一手扶着腮幫子。
風溫柔的吹,爽朗而沁人心脾。少女安曼琳賭氣的看着窗外,神情彆扭到可愛。
“走開!”安曼琳不耐煩的低喝,打掉他摟上來的手。一眼橫過去,自以爲威力十足,卻不知道只是勾的某人心底更癢癢而已。
葉恆宇仗着最後一排的地理優勢,毫不手軟的逗弄她。安曼琳皺着眉推他,咬牙切齒的瞪,像只撒潑的小貓。
葉恆宇強行把她壓在懷裡,雙臂箍的不鬆不緊,任由她在小小的空間裡掙扎,磨蹭的他嘴角越來越彎。
“小寶貝,讓我親一口好不好?”他貼着她的耳朵熱熱的吹氣,叫着她還沒聽習慣的愛稱,極紳士極正經的問。
安曼琳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雖然一向飛揚跋扈,但在男女之事方面卻極爲保守。
葉恆宇又格外的珍惜她,所以那時,他們兩個還停留在牽手親臉頰的初步階段。
安曼琳“刷”一下紅了臉,趕緊往下鑽,臉貼在他胸口一動不動,兩手死死抱着他的腰。葉恆宇樂得笑出聲來,低頭在她發間輕輕的啄。
一路嬉鬧,最後安曼琳還是半推半就被他親了去。那是他們第一次舌吻,也是安曼琳的初吻。
葉恆宇格外的情意綿長,小心翼翼的舔她的嘴脣,誘哄她酥軟在他懷裡。
安曼琳憋氣憋的臉通紅,他吃的愛不釋口,糾纏着她的柔軟不放,大手託着她的背,輕輕地揉。
前方有室友發現後排角落裡這旖旎一幕,口哨聲俏皮的響起。
安曼琳一驚,猛的縮了回去。葉恆宇扣着她的後腦勺,意猶未盡的舔着她嘴角的晶亮,濃墨般黑的眸裡,滿滿都是情意。
有男生揚聲開他們玩笑,安曼琳害羞的一聲不吭。葉恆宇護着她,笑着反擊。
一路,一車廂的笑聲。那時青春少好的年紀,戀人在側,呼吸間的空氣都是甜蜜的。
車搖搖晃晃的往郊區開,安曼琳對於目的地之類的完全不感興趣,昏昏欲睡的歪在葉恆宇膝頭,她困惑而遲鈍的感慨: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就是葉恆宇這樣子吧。
“安心睡,到了我叫你。”葉恆宇用溫暖的手指輕輕蹭她的臉頰,一下下輕柔的撫摸,安曼琳格外心安,周身輕飄。
“那你記得叫我……”
窗外雪花飛舞,安曼琳被往事和夢境糾纏着,像當年一樣,半夢半醒的在葉恆宇懷裡低語了一句。
七年的時光,一頭、一尾。恆宇,你還記不記得叫我?
葉恆宇沒叫醒他的寶貝。安曼琳餓醒時,葉恆宇還在沉睡。
雪越下越大,急而密的鋪天蓋地而來,沒有拉窗簾的室內光線暗淡,時間已經是下午三點。
安曼琳揉着暈乎乎的腦袋坐在牀上發呆,回身看看葉恆宇安然的睡顏,她忽然就笑了。
真好,這樣倦極而眠,不管時光變遷的一天。
“恆宇,你餓不餓?”安曼琳推推身邊的葉恆宇,低聲輕柔地問。
葉恆宇絲毫沒有反應,她看着他的平靜的眉眼,格外的舒心歡喜。
情不自禁就伸手捏他的鼻子,在他臉上揉了好一會兒,葉恆宇才皺着眉很倦很低的嘟囔一句:“好睏……別鬧!”
安曼琳心想大概是最近“龍嘯山莊”項目的財務危機,導致他公司事務繁忙,好久沒好好休息了。
安曼琳心疼不已,俯身在他臉上親了一口,輕手輕腳下牀去了。
客廳陰冷,廚房裡連碗筷都沒有,打開冰箱,昏黃的燈下冷氣絲絲,幾盒幹掉了的外賣盒飯散落着,各式各樣的酒倒是排列的整整齊齊。
安曼琳轉了一圈,開了空調和電視,給自己熱了杯牛奶,盤着腿愜意的在沙發上撥電話。一個小時後,衣服、吃食、餐具等通通送貨上門。
雪越下越大,開了燈的屋子像遺世獨立的小小城堡。
廚房裡,電磁爐上的陶瓷瓦罐,嘟嘟的冒白煙,雞湯的香氣慢慢的散漫出來。
安曼琳削了一根萵苣,切成小片狀,放鹽醃了十分鐘,洗乾淨後加生薑末,泡在鮮醬油裡。雞湯關火時,小菜和米飯都好了。
葉恆宇一直在黑甜的夢裡無望的掙扎着,有時他稍稍清醒,聽到她在外邊偶爾發出的小小聲響,就又意志昏沉的軟綿了下去。
明明知道不應該,可就是醒不過來。
好久好久好久沒有這樣睡到渾身癱軟過了,安曼琳再一次進來叫他起牀吃飯時,葉恆宇微眯着眼看着眼前的她,簡直不知今夕是何夕。
“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安曼琳有些擔憂,伸手摸摸他的額頭,好端端的怎麼昏睡這麼久?
葉恆宇定了好久,搖搖頭。
“那起來吧,我們開飯了。”安曼琳笑着伸手拉他,把他的衣物拿過來,又去衛生間給他把牙膏擠好。
葉恆宇收拾停當出來,安曼琳正在擺餐具,見他來了,笑眯眯招呼他進去廚房把砂鍋端過來。
天色已然全黑,透過廚房溫暖的窗戶看外面,路燈下雪花狂舞。
室內暖而香,葉恆宇穿着薄薄的襯衫都不覺得冷。
他揭開砂鍋蓋子看了一眼,香熱白汽撲面而來,溫馨的讓人想落淚。黃澄澄的雞湯裡,青菜、香菇、冬筍、黑木耳浮浮沉沉,間或有鵪鶉蛋翻着小小的雪白肚子,滿滿一鍋,色香味俱全,看得睡了一天一夜的他食指大動。
“恆宇!快把湯端過來吶,小心點,可別燙着了!”安曼琳在外間揚聲催促他把湯端過去了。
葉恆宇一邊吞嚥着口水,一邊把湯端了出來,放在餐桌上。他剛坐下拿起筷子想偷吃,安曼琳揮手拍了一下他的手,又指揮他盛飯去:“不準偷吃!趕緊去盛飯!”
客廳裡電視開着,播着吵吵鬧鬧的韓劇,誰也不在看,誰也沒去關。
葉恆宇在被安曼琳指使着來來回回之間,冷厲的眉眼溫軟下來,如同尋常居家男子。
葉恆宇瞅了一眼,故作兇悍的女人,嘴角溫柔地彎起來:“知道了!我這就去!”
說着,葉恆宇就站起身向廚房走去,盛好兩碗白米飯走了出來。安曼琳正好也盛好了兩碗湯,一碗放在葉恆宇面前,一碗放在自己面前。
“開飯吧!”安曼琳笑意溫柔地望着葉恆宇,聲音軟軟地喃。
“嗯!”葉恆宇連忙坐下,端起面前熱氣騰騰的雞湯,就往嘴邊送。
“你慢點兒!別燙着了!”安曼琳望着葉恆宇急切地樣子,笑着關心地提醒。
“呼呼呼……”葉恆宇輕輕吹着,小口小口喝着,擡眼對上安曼琳滿目柔情的目光,那雙一貫冷厲的眼眸裡,涌起一片暖暖笑意。
這……就是幸福的味道吧!葉恆宇心間一片春意盎然。
安曼琳給葉恆宇添了一筷子菜,眉眼彎彎地看着他,柔聲說:“其實,我一直很想爲你做一頓美味的飯菜!以前在一起的時候,總覺得以後反正有機會,不急!後來……呵呵!分開了,也就沒有機會了!現在好不容易誤會解除,我終於有機會給你做一次飯菜了!”
說着說着,安曼琳只覺得鼻子越來越酸,眼眶裡溼意瀰漫。她慌忙低下頭,擡手去擦眼角的溢出的淚水。
葉恆宇的大手連忙伸出來,緊緊抓住安曼琳剛擡起的白皙小手,黑亮的眼裡滿是執着,柔情款款地說:“以後……你可以天天爲我做!我們還有黎昕就搬來這裡住,每天在一起,再也不分開,好嗎?”
“這……這是什麼意思?”安曼琳心中又驚喜又忐忑地瞅着葉恆宇,想確定他的想法是不是和自己想的一樣。
葉恆宇沒有直面回答她的問題,神情極爲認真地對她許諾:“曼琳!等‘逍遙津’的項目搞定了,我就來娶你!這麼多年,你一個人帶着黎昕,真的辛苦你了!以後,不!我要用我的後半生來補償你!曼琳,我愛你!”
一句“我愛你”,惹得安曼琳壓抑很久的淚水,“撲索索”往下不停掉落。
“恆宇!我……我也愛你!”淚如雨下的安曼琳,擡起迷濛的淚眼,哽咽着說道。
“乖——!不哭,讓我抱抱!”葉恆宇一手擦着安曼琳臉上的淚水,一手拍拍大腿,示意安曼琳過來。
安曼琳難得的乖巧,一邊吸着鼻子,一邊站起身走到葉恆宇面前,坐到他的腿上,緊緊抱着他。
葉恆宇抱着她,輕輕拍着她的背,在她耳邊低聲吶吶着安撫:“小傻瓜,哭什麼呢?這麼多年,我從來就不曾忘記過愛你,即使我自己不想承認!”
安曼琳抱着他的手緊了又緊,淚水也更肆意地往下流淌,心裡苦澀壓抑地吶喊着:“恆宇,對不起!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