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心急,走在前方,皓月和姝孌二人緊隨其後。
三人快步來到趙公子的房門之前,卻都是停下了腳步。
李清照故意後退了一步,側身躲在樹枝之後,伸手撥弄來枝條,慢慢向過看去,卻見房門還沒有開。
皓月和姝孌二人都是湊過去,皓月與小姐言道:“想必趙公子還沒有起牀呢!”
姝孌道:“嫂夫人不願拋頭露面,那姝孌先過去瞧上一瞧如何?”
李清照轉身看向姝孌,羞意之下,又是點了點頭。
姝孌輕輕抿嘴,自知猜中了嫂夫人的心思,於是輕輕一笑,便快步向前行去。
李清照躲在樹枝之後,暗暗尋思道:“清照想要見趙公子,卻要躲在這裡。實在是變了身份了。之前我想要如何見他,便就如何見他。夫妻二人,魚水之歡,更是不在話下。可是如今我已成了人家拋棄的人,再不能想見人家,就見人家了。唉,可悲,可嘆!”
念及如此,李清照不禁潸然淚下,不能自已。
皓月見狀,慌忙與小姐安慰道:“趙公子馬上就要見到了,小姐何故哭泣呢?小姐你不要哭了。”
李清照點頭道:“是,我不哭,我也不想哭。”
可是說着話,李清照還是哭泣着。
過一會兒,姝孌飛快奔跑過來,與嫂夫人道:“嫂夫人,房門未開,趙公子還沒醒過來呢!”
此時李格非在前。李母在後,都過來瞧看。幾個下人說趙公子由於疲勞困乏,實在堅持不住。因此休息了半晌,還是未能休息夠。李格非嘆息道:“這個趙明誠,怎麼就來送聖旨了?難不成是皇上親自派他來的嗎?可他來這裡又是爲了什麼?他來便來,爲何如此着急呢?我李家還有什麼事情是讓他牽掛的?”
話一說至此處,李格非便是十分惱火,自己女兒被他狠心拋棄,自己現在還得將他當作貴客來接待。怎麼想也不是一個事情。
李母安慰道:“老爺不必生氣,待趙公子醒過來,一切就都知道了。”
李格非急道:“什麼趙公子的。你直接叫他名字就行了。”
一甩袖子,李格非無奈道:“走,等他醒過來再說。”
二人隨即便走,去沒看到樹枝之後的李清照。
李清照聽着父母的話。又是感覺滄海桑田。猶如一瞬之間。自己和趙公子還是夫妻的時候,好似昨天。今日爹爹便對人家埋怨透頂了。
越想越難受,李清照心裡難受,卻還不想回去。
回去能做什麼呢?自己獨自待在房間之中嗎?
不!
李清照放心不下趙公子。
轉頭過去,李清照輕聲問道:“姝孌妹妹,趙公子他是……還在沉睡嗎?”。
姝孌點頭道:“是,他在沉睡。”
李清照想了一想,隨即搖頭嘆息道:“唉。他這是爲了什麼?”
無奈搖搖頭,李清照一轉身。道:“你們回去吧,不用管我。清照想要獨自待上一會兒。”
皓月和姝孌均知李清照正是傷心的時候,主人傷心,自己便聽從主人的話,她讓幹什麼便幹什麼了。
二人都點頭,也不回話了,直接轉頭,慢慢行去。
李清照瞧着她二人漸漸遠去的身影,內心惶恐不安。
待她二人走得遠了,李清照這才抹了抹眼角的淚水,隨即強作鎮定,一轉身,又看向房門去,心裡想道:“趙公子此時是個什麼樣子?”
慢步向前邁了一步,李清照又停住了,心裡想了一想,鼓起勇氣來,隨即又向前邁進一步。
兩個下人看了,都過來問候。
李清照擺擺手,與他們正色道:“趙公子怎麼樣?”
兩個下人均說道:“趙公子昨夜昏睡,到現在還沒醒過來。”
李清照面不改色,直言道:“好,你們退下吧。”
那兩個人相互看了一眼,隨即都點頭道:“是。”慢慢向後走去。
李清照向着四周看了一看,沒有人。
又回頭來看房門,自己慢慢來到房門之前,伸出手去,猶豫了一下,眼波一動,心裡想道:“趙公子他還沒有醒過來嗎?”。
不過也沒有再想下去,李清照便又一伸手,觸碰到了門。
卻又將手停下來,李清照心裡想道:“趙公子他是一個什麼樣子?”
離別多日,自己倒將他的樣子給忘記了,昨夜看到了,可是自己只顧着因爹爹回京的事歡喜,同時也害羞,因此沒有過多去關注他。
他到底什麼樣子?
自己馬上就要看到他了,卻又不知爲何,就是不敢去開門。
終於還是頭腦一空白,李清照伸手去慢慢將房門推開,透過一個小縫向裡面看,卻見趙公子的身子在牀上躺着。
又是一開門,這下子自己真的是又看到趙公子了。
李清照滿臉通紅,渾身發抖,內心發顫,難以自控。
立刻轉身向後看了一看,李清照見四下無人,又忙轉身進門去,將房門關上。
站立在房門之前,李清照遠遠望着趙公子,只覺得自己和他有着千萬座山相隔,怎麼也是無法相觸及。
儘管他此時就在自己眼前,自己也好似覺得,趙公子離自己好遠。
慢慢向前行了一步,李清照淚眼又是婆娑,心裡暗暗想道:“趙公子,真的是你嗎?”。
雙手互相捏了又捏,李清照還是靜不下心來,左右看了一看,便去桌子上輕輕拿起一個杯來,慢慢倒了一些水放着。
放下水杯,李清照又向前看着。見趙公子就在自己眼前,自己只要再向前邁上一步,便可以近而觸及他的身體了。
李清照卻又搖搖頭。心裡想道:“身體觸及,不及內心觸及。他已狠心將我休了,再相見又能怎麼樣?”
卻不知道人家在京城之中能有幾個妻,幾個妾。
自己還在人家面前做什麼?
李清照抹抹眼淚,就要轉身離開,卻又在心裡想道:“不行,趙公子他到底怎麼樣了?他有沒有事情?要沉睡多久才能醒過來?”
內心終於還是不忍。李清照又轉過身來,看向熟睡的趙公子,還是向前邁了一步。
既然已經邁了一步。那就再邁一步算了。
李清照一步一步向前挪動,不知不覺之中,已經來到了牀前。
雙手還是互相捏緊,李清照內心混亂。真不知道此時自己應該想些什麼。
眼睛眨了一眨。李清照看着趙公子的身子不動,內心尋思道:“他是不是發燒了?”
要伸手過去觸摸趙公子的額頭,李清照又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手縮了回來,暗暗尋思道:“人家發不發燒,又與我何干?算了,我不去多管閒事。”
可是卻又一想,李清照還真擔心趙公子的身體。心裡又道:“到了現在,怎麼沒有一個大夫來看看?爹爹恨人家。總不至於這樣吧?人家終究是客人。”
嘆了又嘆,李清照轉身去,慢慢坐到了牀頭,心裡想道:“趙公子,你怎麼就這麼傻?這麼笨?來送聖旨,還要日夜追趕嗎?
心裡實在是疼惜趙公子,李清照卻又不敢去觸摸人家的身體,左思右想,只能感嘆。
“趙公子,當初你與清照多麼和睦?相互一起,無話不談。可是現實殘酷,讓你回到了京城去。我們二人從此兩地相隔,再無緣分了。
可是,清照並不怪你,是現實所迫,清照不能好好待你,是我的錯。我身爲你的妻子,不能相夫教子,不能陪伴在你的身旁。趙公子,你休我,那是對的。當初清照自趙家離開的時候,便有預言,說清照終究是進不得趙家的門的。
可是我那時只是氣話而已,卻不想一語成讖,果真就與你分開了。你也果真將清照休了。
哼哼,清照知道,這或許就是天意,天意如此,我又能怎麼樣呢?趙公子,清照從此以後便不能稱呼你爲相公了,你要好好的,受她人照顧,不可再隨心所欲了,你聽到了嗎?”。
李清照抹抹鼻子,又一轉頭,心裡想道:“算了,趙公子也聽不到。我說這些,想這些又幹什麼?”
停了一會兒,李清照才慢慢將頭轉過去,看着趙公子,心裡不禁又想道:“難道這就是命運嗎?趙公子,皇上下旨,你又來做什麼?皇上可以尋得一個士兵來送,怎麼偏偏選了你呢?
還有,你怎麼就如此快馬加鞭地來送聖旨?自京城到青州有很遠的路要走,你可以走走停停,這又不急。”
難道趙公子是爲了自己嗎?若不然,他來青州之時呼喊清照的名字又是爲了什麼?
猛然晃悠腦袋,李清照心裡想道:“胡說,李清照你也太會尋思了。人家已經將你休了,那便說明,你們二人的緣分已盡,再不可能複合了,你怎麼還有這種愚蠢的想法?”
算了,自己也不多想了,想了也是白想!
此時自己只有哭泣的份兒了。
李清照轉面去看門口,輕聲嗚咽了起來。
不知不覺,已經是快近午時了,李清照還在盯着門口看,竟然忘記了,自己身後就是趙公子。
突然聽聞自己身後有一個虛弱的聲音道:“娘子嗎?”。
李清照心裡一顫,這個聲音好熟悉。
又聽聞身後聲音道:“是娘子嗎?”。
李清照渾身都在顫抖,這個聲音好是熟悉,怎麼是相公的聲音?
不,是趙公子的聲音。
李清照渾身緊張,也不敢轉頭了。
自己的手突然又被拉住了,李清照下意識地一抽手,忙自牀邊起身來,同時也正面向趙公子。
趙公子果然醒過來了!
李清照內心顫了又顫,抖了又抖,嘴脣也忍不住哆嗦起來,不禁輕聲言道:“趙公子,你……你醒過來了嗎?”。
趙明誠滿臉欣喜,看向娘子,正待開口與她說話,卻聽娘子道:“那個,清照剛來,與你倒了熱水,你身子還是虛弱,需要暖暖身子才行。”
慌忙過去端起水杯來,李清照快步過來,就要將水杯交給趙公子,待到了他身前,這才發覺,原來杯中水早已涼透了。
趙明誠伸手一把將水杯接過,微笑道:“多謝娘子。”
可是他還沒喝,便摸了一摸,道:“娘子,這水怎麼是涼的?”
李清照慌了神,道:“什麼?是涼的嗎?清照並不知道。那個,我……哎呀……”
趙明誠道:“娘子,你不是剛來的,你早就來了是不是?”
李清照也不回答他的話了,直接一個轉面,看着趙公子,不知從哪裡來的勇氣,大聲喊叫道:“姓趙的,你來做什麼?”
趙明誠驚訝失色,不知娘子爲何突然發脾氣,卻苦笑了一下,隨即與娘子笑道:“明誠來告訴娘子,恩師被赦免了。皇上下旨,要明誠來送聖旨的。”
李清照搖頭道:“胡說,皇上怎麼會讓你來送?”
趙明誠道:“不是皇上要我來送,是明誠主動向皇上請示,要來送聖旨的。”
李清照停頓了一下,隨即又問道:“爲什麼?”
趙明誠道:“明誠掛念娘子,掛念恩師還有岳母啊。”
李清照搖頭道:“你胡說,我已經不是你娘子了,你還掛念什麼?真是連胡話都不會說了。”
趙明誠聞言,將頭一低,隨即又道:“是,娘子恨我,我知道。明誠自己回京去享受榮華富貴,倒將娘子你獨自一人拋棄在這裡,是我的不對。因此皇上一下旨,明誠便日夜奔程,忙趕了過來了。”
李清照冷笑道:“你還知道嗎?你狠心拋棄清照,清照可是多麼傷心?”
趙明誠道:“明誠一直念着娘子呢,怎麼說是拋棄娘子?”
李清照冷笑了一聲,本來還不想多說,此時聽聞趙公子這樣反問自己,當即便問道:“姓趙的,你當初寫休書要休我,那時候你在想什麼?怎麼此時又來這裡假惺惺地裝什麼好人?”
趙明誠疑惑道:“什麼?休書?明誠何時寫休書給你了?”
李清照終於忍受不住,大聲斥責道:“你還說你沒有寫嗎?胡言亂語,真是不知羞恥。”
趙明誠愣在原處,不知應該做何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