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無病陪着父親範亨,以及市政斧秘書長楊天河等人,來到了磐石市玻璃廠。
由於領到了一千元的救助款,玻璃廠的情況得到了暫時的穩定,不過依然有一部分人計劃着要圍堵市政斧,因爲這些錢也就是兩三個月的工資,過了這段兒曰子之後,事情還是得不到徹底解決。
由於得不到新的訂單,玻璃廠現在已經停工了,所有的設備都已經封存,就有一些職工們自發地組成了護廠隊,看着這些設備,希冀有一天能夠重新開工。
“工廠的領導們呢?”範亨看到破敗蕭瑟的景象,不由得想起了當年自己跟兒子一塊兒來到玻璃廠,爲加溼器定製配件的一幕。
當年的時候,玻璃廠依靠製作工藝品,製作獨一無二的蝴蝶杯,曰子過得非常滋潤,又加上爲加溼器項目代工了大量的玻璃件兒,利潤應該非常豐厚,怎麼短短的幾年時間,竟然就到了幹不下去的地步?玻璃廠的領導們是在做什麼?!
楊天河低聲回答道,“廠長等幾個主要負責人捲了錢跑了,臨走的時候還用玻璃廠的名義在銀行騙了一筆錢,大概兩百多萬,現在正因爲這個官司一直糾纏不清。”
範亨頓時無語,這都是什麼事兒啊!
“這事兒已經過了半年多了,難道上屆政斧就沒有處理過?”範無病可不會客氣,直接就問到了關鍵之處。
楊天河看了範無病一眼,又看了看範亨,然後才說道,“因爲縣級市要升級成地級市的緣故,上一任市長很希望能夠繼續留任,不過資歷什麼的都不夠,升級無望,於是就不怎麼管事兒了,就造成了如今這種局面,現在已經退了。”
“奶奶個熊!”範無病聽了以後頓時勃然大怒,“這還算是幹部麼?!不要讓我抓到他的把柄,否則就算他退了,也要拉出來判上幾年!有這麼幹工作的嗎?這是地地道道的瀆職!這是犯罪!”
楊天河倒沒有想到範市長還沒有說話,他兒子範無病先喊了起來,雖然他也對上一任市長非常不滿,但是國內的官場上,似乎還沒有所謂的瀆職一說,大家只要混到了退休,以前的糊塗賬就算是全部抹桌了,既往不咎。
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情況,自然是關乎潛規則,誰希望自己失去權力的時候被人揪出來喊打喊殺?所以大家基本上都默認了這一條,只要是離任了,那就沒有責任了,以後的事情你們下一任的領導自己去處理,不要怪到前任的身上,否則是會犯衆怒的。
但是喊打喊殺的居然是範市長的兒子,這話就有點兒琢磨了,楊天河見範無病一副慷慨激昂的樣子,範亨卻是閉口不言,一時之間竟搞不清這父子二人究竟在做什麼,不覺非常鬱悶,心道自己好歹也是做了幾十年政斧工作的老幹部了,今天算是遇到了難題。
“那邊兒就是玻璃廠的職工宿舍?”範亨看了一眼廠房北邊的樓房羣問道。
“是啊,玻璃廠的職工現在還剩下一千多人,加上退休職工,還有幾千的家屬,大部分都住在這裡。”楊天河肯定地回答道。
倒是下一刻的時候,範亨就被玻璃廠的職工們給圍住了。
其實範亨等人一進廠就被護廠隊的人給看到了,因爲前幾天在鐵路旁鬧事兒的時候,是範亨出面解決的,所以玻璃廠的職工們對他還是比較熟悉的,他們立刻奔走相告,把在家的人都喊了出來。
“範市長來了——”職工們看着範亨的眼神中充滿了希冀。
範亨本來只是打算過來看一看玻璃廠的現狀就走的,誰也沒有想到居然被職工們給圍起來了,少不得就得多說兩句,於是他站出來說道,“大家不要着急,現在市上通過出讓土地得到了一些資金,首先想到的就是玻璃廠的問題,所以今天我們先過來看看情況,具體的解決方案很快就會推出。”
“範市長,玻璃廠不能散啊——”一個老職工從人羣中擠出來對範亨說道。
範亨看了那老職工一眼,總覺得這人有些面熟,於是就問道,“這位老同志,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面?”
那位老職工點頭回答道,“早幾年了,那時候範市長還是平原廠的副廠長,你們過來談生意,做過很多玻璃配件兒的,當時是辦公室主任陪着參觀的。”
旁邊有人介紹道,“範市長,這是我們廠的李德一老師傅,建廠的時候他就在的。廠子不好了以後,很多外單位的人都過來,想要高薪請他去別的地方,都被他給推掉了,就是不希望我們廠子徹底垮掉啊!”
“哦,是李師傅,我想起來了。”範亨握着李德一的手,點頭說道,“當年我們是見過面的,玻璃廠的職工中還有你們這樣的老同志在支持,就一定不會垮掉的。”
範亨雖然嘴上這麼說,其實心裡面倒也沒有十足的把握,畢竟玻璃廠的事情還是有點兒複雜啊,短期之內投入資金肯定是能夠維持一段兒時間的,但是過一段時間以後,就能保證玻璃廠還能維持嗎?
如果玻璃廠的主營業務始終不見好轉,那豈不是就成了磐石市的一個無底洞?有多少資金也填不滿啊!
最徹底最簡單的解決辦法,自然就是讓玻璃廠破產,一個職工就算是補償兩萬塊錢,也不過兩千萬就能夠解決問題,再沒有後患,但是如果是要投入資金繼續經營的話,這個成本就難以估計了,如果要進行生產改造,需要的資金絕對不是一兩千萬能夠打住的。
範亨正在頭痛,範無病卻問那李德一老師傅道,“我記得玻璃廠的工藝品一直賣的不錯,怎麼說不行就不行了呢?”
李師傅有些痛心地回答道,“廠子裡面出了蛀蟲,有什麼優勢也發揮不出來。”
範無病關心的卻不是這個,他又問道,“如果資金到位,又有合適的新項目,玻璃廠多久時間能夠形成生產力?”
李師傅看着這個少年很面熟,跟範市長的容貌倒有些相似,頓時就想起來了,這位好像就是範市長的兒子,當初跟他父親一起來過玻璃廠的,於是便思忖了一下回答道,“如果是老項目,一個星期就可以形成生產力,如果是新項目,那就得具體對待了,不過只要是跟玻璃相關的,我想一個月的時間算是多了。”
“如果我們生產水晶玻璃,技術上能不能達到?”範無病忽然想起了什麼,於是便問道。
李師傅立刻笑了起來,“水晶玻璃無非就是在普通玻璃裡面加入氧化鉛而已,技術上沒有什麼難度。之所以水晶玻璃製品價格昂貴,就是因爲它的硬度比較高,比較難於加工,但是我們廠子做玻璃工藝品已經有幾十年了,技術上的積累比較充足,自然不存在這方面的問題。”
“哦,原來如此。”範無病對於水晶玻璃的瞭解,僅僅限於很多女式服裝和鞋子以及包包等上面都鑲嵌着各種水晶玻璃飾品,並不清楚這東西跟普通玻璃究竟有什麼區別,這次聽了李師傅的解釋,才明白過來。
李師傅又說道,“不過水晶玻璃的製造成本要高出了許多,銷售市場並不好,所以出了一些比較特殊的地方外,大家並沒有使用水晶玻璃的習慣,我們廠子想要做這種東西,市場前景怕是堪慮。”
範無病笑了笑,沒有說什麼。
市場這種東西,時刻都是在變化着的,今天或者不可以,明天就有可能搶破頭,再說了,裝飾品和工藝品市場此時剛剛探出了頭,哪裡是普通人所能夠預料到的?
範亨見兒子笑而不答,頓時便明白這小子一定又在打什麼鬼主意了,當下也不好問什麼,只是跟玻璃廠的工人們又聊了一些問題,瞭解了工廠的現狀,關心了一下職工們的生活,最後做了一番保證以後,就帶着人離開了。
一離開了玻璃廠,範亨立刻就揪住範無病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主意了?”
“我哪兒有主意,玻璃廠弄到現在這個樣子,我看也只有破產解散一條路可走了。”範無病笑嘻嘻地回答道。
楊天河聽了,在旁邊撇撇嘴,心說,“要有那麼容易,早就破產了。還不是因爲這麼多的工人沒有辦法安置嘛!你砸了人家的鐵飯碗,那什麼來賠給人家?上千號工人鬧騰起來,你以爲是說笑一樣?”
範無病的話當然是找來範亨的一頓怒罵,最後又問道,“真的沒得救了?你剛纔不是還跟人家問什麼水晶玻璃嗎?是不是有好項目?有就說一說嘛!你老子又不是外人!”
範無病經不住父親範亨的軟磨硬泡,最後鬆口道,“其實水晶玻璃在市場上的前景還是不錯的,這東西如果加工得當,銷路根本不用發愁,但是如果做不得法,那就是垃圾一堆。如果玻璃廠全部轉產這個項目的話,我還是有不少辦法可以把廠子盤活的。”
“那就幹唄?!”範亨心說既然有把握,那爲什麼不幹?
範無病有些無奈地看着父親範亨說道,“有道是無利不起早,我在商言商,沒有利益的事情是堅決不能做的,這也是人在商場必須遵循的守則。”
楊天河在旁邊聽的好奇,於是插嘴問道,“無病也在經商?你才十幾歲吧?”
範無病跟範亨笑了笑,範無病對楊天河說道,“現在流行少年創業,我也是試着玩玩而已,好在運氣一直不錯,總算沒有蝕了老本兒。”
楊天河心道這少年說話滴水不漏,倒是有點兒老殲巨猾的味道,真是不可思議。
不過範無病回到家裡後就動上了腦筋,一直窩在屋子裡盤算着什麼,直到母親張梅叫他出來吃飯的時候,才磨磨蹭蹭地走出來,臉上還是一副很不情願的樣子。
“你們父子兩個都是有病!”張梅很不高興地說道,“每天吃飯的時候都要讓人催上一百遍,好像吃個飯還得人家求着你們似的!下次我就只做自己的飯,你們自己解決好了!”
“哦,曉薇不在家?到哪裡去了?”範無病這才發現歐陽曉薇不在,於是就問老媽。
“你才發現啊!”張梅沒好氣地說道,“人家有腿有腳的,哪裡去不了!去,趕緊把你老子喊出來!”
“老爸——吃飯——”範無病扭了扭頭,朝着父親範亨的屋子用力大喊道。
“來了,來了——”範亨趕緊跑了出來,還說道,“文件纔看了一半兒,你媽做飯的速度是越來越快了,咱們家是不是改吃快餐了?”
“你們兩父子是一個德行!”張梅聲明道,“明天我就該去文教局上任了,以後你們吃飯自己想辦法解決吧,老孃不伺候了!”
“這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哦。”父子二人聽到這個噩耗後,交頭接耳地說道。
“白天的時候,你不是說那個水晶玻璃的事兒,現在想得如何了?”範亨拔了一口飯,低聲向兒子問道。
範無病心道老爸還真是對工作上心,不過他剛纔確實也是在考慮這個問題,於是便老實回答道,“差不多了!不過我說的也是實情,沒有利益的事情我是堅決不能做的,否則還不是白白地便宜了那些蛀蟲們?”
“那你有什麼條件?”範亨倒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問範無病的打算。
“不如把玻璃廠改成股份制吧!我找個人隨便弄個外資的身份過來,跟玻璃廠合資搞成股份制企業,然後上馬水晶玻璃項目,這樣就名正言順了。”範無病回答道。
“那你準備找個什麼人?”範亨也知道這人鐵定也是範無病退出來的傀儡,如果不是因爲自己在幹這個市長,範無病也不用費這麼多的周折,說到底,兒子還是爲了幫老子一把,當然了,這其中還是能夠產生利潤的。
“找個曰本人,你覺得怎麼樣?”範無病想了想,覺得武陟小機就要來大陸了,於是便順口回答道。
“我討厭曰本人。”範亨皺着眉頭說道。
“那你討厭曰本人的錢嗎?”範無病笑嘻嘻地問道。
“那倒不至於。”範亨也笑了起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