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無病跟父親範亨聊了一會兒,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常委劉季鵬推門走了進來。
“喲呵,無病也在啊。”劉季鵬笑着說道,“範書記,關於七一晚會的事情,我過來向你彙報一下。”
“這個,應該先跟陳書記溝通一下。”黨務工作一向都是陳靳南負責的,宣傳工作也是黨的重要陣地,範亨自然不好越俎代庖。
“陳書記也看過了,原則上表示同意,只是表示今年沒有什麼特別的曲目,恐怕氣氛不夠熱烈,所以讓範書記把把關。”劉季鵬立刻回答道。
“宣傳工作,我是外行啊——”範亨雖然這麼說,但還是接過了劉季鵬遞過來的七一晚會節目安排表,審視了一遍。
七一晚會,歷來是以歌唱節目爲主的,間或有些朗誦詞,劉季鵬拿過來的節目單上,有諸如《黨啊,親愛的媽媽》、《唱支山歌給黨聽》、《紅梅贊》、《繡紅旗》等等傳統歌曲,還有一些《讚歌》、《洗衣歌》等反應兄弟民族對黨的感激之情的歌曲,再有就是一些宣傳吧的人寫的朗誦詞。
“確實沒有什麼新意啊——”範亨看了之後沉吟了一下,今年的七一,雖然不逢五逢十,但是因爲春節前後鄧公南巡,提出深化改革進程,因此意義有所不同,當然要搞得好一些才行。
沒準兒慶祝完了之後,各省各市電視臺還要將一些優秀的節目選拔出來的,於是範亨就覺得磐石應該搞出點兒自己的特色來,不能跟別人一樣只來老一套。
可是他對這個事情確實沒有多少經驗,於是便問旁邊兒的範無病道,“你們不是有個娛樂公司嗎,應該對這個比較瞭解吧?你看你是不是幫我們參謀一下?”
“我們搞的是大衆娛樂,這麼嚴肅的工作可是從來沒有涉及過——”範無病也拿捏了一下,然後看了看節目單,頓時看出了問題來,整個晚會的節目安排是從上到下排好的,中間只有主持人報幕,並沒有體現出時代的變遷和層次感,其次就是對於改革開發的讚頌不夠,沒有體現這個的代表作,第三就是朗誦詞也寫的有點兒陳詞濫調了無新意,完全勾引不起大家的激情來。
範無病將這些問題都指出來之後,又補充了一句道,“沒有激情的晚會,當然不可能是成功的,充其量只不過是一場應付任務的晚會而已。”
劉季鵬以前並沒有怎麼接觸過範無病,可是剛纔聽他這麼一分析,覺得就是那麼一回事兒,心道怪不得範亨那麼倚重他的兒子,這傢伙年紀不大,卻是人精啊!於是便虛心求教道,“無病,你有什麼高招兒?範書記來磐石之後搞的第一次七一晚會,咱們可不能辦砸了呀!”
辦砸了也是你的事兒,範無病撇了撇嘴,心道磐石這邊兒的娛樂活動本來就比較落後,再加上剛從小小的縣級市升格上來,很多東西都不足以匹配這個新的城市規格,這樣的節目單拿出去,肯定是會惹人恥笑的。
若是真搞一個評比活動什麼的,這不是給自己老爸的臉上抹黑嘛!範無病想了想,決定還是稍微指導他們一下算了。
於是範無病就說道,“如果推倒重來的話,時間上可能來不及了。現在只能是往其中加點兒新歌兒,然後在從整體上調整一下層次,增強時代感,朗誦詞什麼的,也要修改修改,這樣好了,明天之前我拿歌曲和朗誦詞以及調整方案出來,一週多的時間,應該是可以排練出來的。不過,我們磐石總有合唱團吧?”
“當然有!”劉季鵬心說我們磐石再小,合唱團也是有的,當年文革時期堅持下來的傳統,辦得還很不錯呢。
劉季鵬走了之後,範亨問範無病道,“你不是創作娛樂歌曲的嗎?怎麼連讚歌之類的也會?突然之間放出大話來,可別完成不了,讓人笑話。”
“娛樂歌曲沒有什麼限制,不惹麻煩,如果是嚴肅歌曲的話,就得認真點兒,我不是不會,而是平時沒有什麼創作的激情。”範無病解釋道。
“現在就突然有了激情了?”範亨好奇地問道。
範無病眼睛一翻道,“這不是要幫你造勢嘛,新紮的省委副書記範亨同志,不但抓經濟有一手,就是在宣傳戰線上,也是要獨領風搔的。”
範亨哭笑不得地說道,“你好好用心弄,千萬別讓我獨自發搔就好了。”
“放心,我心中有數。”範無病安慰道。
下午的時候,水西縣的水泥廠和鋼鐵廠的負責人都趕到磐石來了,範亨找他們過來問關於生產能力的事情,範無病也是在場的,不過他手裡拿支筆,一邊兒聽他們談話,一邊兒再勾勒自己關於七一晚會的設計藍圖。
範無病將晚會分成了三副卷軸,第一卷就是星火照南湖,主要就是早期的革命歌曲,比如說什麼“霹靂一聲震乾坤哪,奴隸翻身做主人哪”的農友歌,還有“小小竹筏江中流”之類的歌曲。第二卷太行山上,就是說延安時期了,這個時侯的歌曲很多,比較有代表姓的“太行山上”“黃河頌”之類的歌曲都不能少。接下來第三卷就是百萬雄師過大江,解放戰爭時期的歌曲,以那首主席詩詞譜成的歌曲壓軸。第四卷就是幸福的花兒,建國之後的優秀歌曲。第五卷可就是範無病主推的歌曲了,範無病仔細考究了一下,一首“爲了誰”是不能少的,“共和國之戀”也要有,再考慮到現在的實際情況,範無病決定將“春天的故事”提前搞出來,對於原創的作者們就只好說一聲抱歉了。
反正是金子到哪裡都會閃光的,他們也不可能就因爲一首歌實現不了自己的夢想吧?
可是儘管這樣,還是體現不出磐石自己的精神面貌來啊,範無病咬着筆桿想了半天,一時之間也沒有想到該取哪首歌作爲壓軸之作,便陷入了沉思之中。
水西縣水泥廠的廠長此時正在同範亨訴苦,“範書記,雖然我們廠子裡面的幹部職工們都盡了力,可是經營情況卻每況愈下,如今廠子也就是維持在不至於立刻破產的邊緣,職工們的工資現在都是隻發三分之一了,每天都依靠銀行貸款來撐着,眼見是不行了!”
鋼鐵廠的廠長也附和道,“我們的情況稍好一點兒,主要是爲農村提供一些農具和粗加工的鋼坯還能賺點兒錢,可是要賬很困難,也是朝不保夕,現在人心都散了,隊伍不好帶了啊!”
“你們也都是多年的老幹部了,說一說,水泥廠和鋼鐵廠的問題都出在哪裡?”範亨皺着眉頭問道。
水泥廠的廠長回答道,“廠長的經營權不夠,政斧干涉過多,人事任免權力不在工廠,吃閒飯的人太多,工人們待遇不平衡,沒有生產積極姓,銷售人員拿死工資,在外面磨洋工接私活兒,這些問題哪一項解決不了,水泥廠的問題都不可能得到根本姓的解決!”
鋼鐵廠的廠長立刻附和道,“想要廠子重新活起來,只有從頭再來了!”
從頭再來?!範無病在旁邊兒正在走神兒,忽然聽到了這麼一句,腦子裡面頓時一激靈,便想到了這首歌,劉歡唱過的從頭再來!
如今磐石的情況,不論是磐石重工也好,還是之前的玻璃廠也好,都是在企業走投無路到破產境界之後,才從廢墟上重新站立起來的,還有那肉食廠,其實也是從無到有建立起來的,這樣的例子,不就是對《從頭再來》這首歌曲的最好詮釋嗎?反過來說,《從頭再來》恰恰也反應了下崗工人們振奮精神走出國企破產困境的不屈精神。
雖然現在大家還不敢提失業這個詞,但是下崗這個說法已經漸漸地再提了,事實上很多地方早就有了破產這個說法。自從一九八六年,瀋陽市防爆器械廠宣佈破產,成爲新中國第一家宣佈破產的公有制企業之後,下崗這個名詞就代替了失業,大概是遮在國企臉上的最後一塊兒遮羞布吧?
“好!就是這個了,從頭再來!”想到這裡,範無病不由得興奮地拍案叫好道。
範亨等三個人猛地被範無病打斷,都感到非常錯愕,不知道範無病究竟想說什麼,兩位廠長更是看着範無病,覺得他跟範書記很像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