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漵一行人回京也算是比較轟動的事。
對於一個在海上爲國揚威、蕩平了南外海、使大楚沿海一帶普遍獲得了前所未有的清平的宗室鎮國將軍,不論是皇帝本人,還是大楚國民都前所未有的熱情起來。
‘梟龍號’一停靠在皇家內碼頭上,景興帝派來的欽命大臣和好幾位有德行的宗室王爺就迎到了船上。一來他們想親身體驗一番站在英雄的‘梟龍號’上的感覺,再者也是給這些官兵足夠大的體面。
前面宣讀嘉獎的旨意,將士們自然是一番慷慨激昂,隨船的家眷們跟着豎立旁聽,心情也都是很激動地,畢竟這體面也有她們一份兒。
好不容易等到迎接儀式結束,楚漵來不及換身衣裳就奉旨覲見,跟着欽差大臣們進宮去了。
那些跟着歷練了差不多一年的小少年們,也都一鬨而散,各回各家,一路興致高昂地談笑着,不知道有多興奮呢。
此時便是最最調皮的孩子也覺得:回家真好!
皎皎看着他爹的背影,小肥手捂着鼻子道:“爹爹不洗澡,臭臭!”
石初櫻差點笑倒。
皎皎這個小丫頭來鼻子格外靈,哪家在海邊出生的孩子不是聞着魚鮮味過日子的?偏她只要見過一回,下次不用看,只遠遠聞到味兒就知道是哪種魚蝦了。別看她在海邊長到兩歲多了,卻天天嚷着爹爹臭臭。。。
不過皎皎說的也沒錯,楚漵如今已經習慣了一身的海腥味,自己覺察不出來,可對於內陸的人來說,哪怕是迎風一里地也能察覺出來那股子海蠣子味兒。
他這樣就是覲見,可想而知,遭罪的那個倒不是他了。。。
待前頭揚揚赫赫的欽差和大員們走了,兵部和吏部、戶部的執事官員就直接在‘梟龍號’上現場辦公了。
石初櫻聽說去的時候三千精兵,本次換防的有千人。這千人都被放了一個月假,離家遠的還可以另外請假探親,當然要有自己的上峰同意;此外,每個官兵都得了額外的封賞,每人三十兩銀子,水手等雜役每人十五兩!
“。。。兒子瞧着那些大叔們可高興了。”適哥兒圍觀了現場後,回來跟他娘和妹妹們說起來,“好傢伙,光是銀箱子就擡了二三十箱子!點到名的就發幾錠銀子,那些大叔嘴都咧到腮幫
子上去了。”
“他們怎麼不回家分錢?”悠悠問她娘,在船上多耽誤時間啊,她們都不能下船,只能等着。
石初櫻正讓人照着單子先去清點行李物品,免得呆會兒亂。聽了女兒問這個,也抽空回道:“這些叔叔們都是下面各個兵營抽調來的,下了船就散了不說,一旦回到兵營,這賞錢發到他們手裡還能剩下多少,可就不好說了。”
楚漵從來不屑於剋扣軍餉,也不許吳祖清等人剋扣,這些士兵跟着楚漵這幾年可是真的前所未有的走大運了。
士兵們都曾感嘆,就要跟着這樣的頭領,人家自己有錢,看不上那些小家子氣的手段,還能帶着大夥兒一起發財。
“是噢,聽說都有一個月的假,遠道兒的還能請假探親。兒子還聽說這賞錢是老聖人私庫裡出的,幾個官兒坐那在發錢,邊上還站着倆太監監工呢。”估計是怕他們也剋扣賞銀吧?
“真的嗎?那爹爹是不是也放假啊?娘,咱們讓爹爹帶咱們去吃館子還不好?”
說完吃館子,又糾結道:“這些人喜歡銀子應該自己去掙啊,賣烏龜蛋一個月也能掙上五兩。”
悠悠已經八歲了,腦子很是有些跳躍,正在說這件事,馬上又跑到另一件上去了。不過熟悉的人都習慣她這種跳躍法了。
賣烏龜蛋這事是從前幾年開始的。當時張家大姑娘爲了掙錢,準備在烏龜產蛋的時候去海灘上挖烏龜蛋去售賣,海邊的窮人家的孩子多數都幹這個,競爭也是挺激烈的。
悠悠聽說了也跟着去了,一大一小兩個包着頭巾,提着小沙桶,拿着小鏟子就一羣孩子去搶着挖。
楚漵家的幾個孩子,除了皎皎太小沒機會去,別的都幹過這個小買賣,赤着腳、穿着半截粗布褲褂,戴着大斗笠什麼的,誰也不認識誰了。
昭哥兒還曾經帶着弟弟妹妹趁着月色皎潔的時候,夜裡去看烏龜下蛋什麼的。。。
南外海的海灘看不到邊際,一到產蛋季節,海里的烏龜便密密麻麻地爬上岸來,挖了沙子產蛋。儘管每年都被人和別的動物挖走不少,可每年還是有許許多多的小烏龜出生。
這也是大自然的一種平衡罷。
烏龜蛋還是挺滋補的,買的人不少,但賣的人更多。孩子們能掙這份錢的日子短,爭搶好攤位,或者搶別人的烏龜蛋什麼的,也就不稀奇了。一個月雖能買上幾兩銀子,卻也得常常打架護食才行。
石初櫻對此只交給孩子一些江湖上的規矩和手段,以及處理原則,並不出面干涉,而楚漵也只是給他們分析怎麼搶,怎麼打會比較有利。。。
反正這倆家長就沒一個阻止孩子搶灘打架的,只要不是仗着家裡的身份幹壞事,都隨他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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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發賞錢耽誤了不少功夫,倒讓船上的家眷們都又清點了一回行李,原本也是提前幾天就天天點數的,此時閒着無聊再點一回罷了。所以,等到能下船的時候,家家都是整裝待發的模樣了。
他們一行人回到府裡的時候,楚漵也緊跟着回了家。一家人洗漱後,簡單吃了午飯,便各自去休息。坐了一個來月的船,誰都有些疲乏了。
石初櫻精神頭不錯,先叫來各處的管事和姑姑,吩咐下去:本次隨行的人,即日起都有半個月的假期,讓管事和姑姑們立刻指定人手與他們交辦手裡的差事,讓大家好生休息整頓。
不用說,這次回來都是有功之人,該升的升,該賞的賞。雖然也有人羨慕嫉妒,可看看那些在海邊風吹日後特有的臉色,便什麼酸話都說不出口了。
如今打點府裡內院的是玉露等幾個原本的大丫頭,聽說玉竹和玉羽沒跟回來都唏噓一番,沒想到當初一別竟得等十年後再見。
“兩位姑姑可都好?你們先打點出兩份兒禮來送過去,改天得了空再和姑姑們說話。”石初櫻還惦記着悅姑姑和陳姑姑兩個。
玉露輕嘆道:“前幾年‘榮壽堂’老太君去的時候,悅姑姑倆個趕回去一趟,等回來後悅姑姑就明顯精神不起來了。咱們也幾番勸解過,可姑姑還是放不開。。。如今越發不愛出院子了。”
兩個姑姑跟着石初櫻嫁過來的時候就定好的,幫襯她一段時間等她自己的人上了手,石初櫻就給她們榮養的。所以石初櫻身邊的大丫頭成親後,留在府裡當了管事娘子,兩個姑姑除非特別要緊的事,一般就不插手了。
對於如何解開心結這事,石初櫻也沒什麼好的法子,想來想去只好說:“送禮的時候跟姑姑們說,皎皎還沒見過她們,改天請她們過來樂樂。”
以兩個姑姑的爲人,必然要張羅着給皎皎縫衣做鞋的,有的忙了估計就能精神幾分了。
人吶,有的時候就怕沒了奔頭!
石初櫻又讓人挨個親戚家去說一聲,她們先休整兩天,然後再去各處拜訪。又跟各家問了什麼時候有空閒,她們也好登門。
吃過晚飯,一家人又坐在一處說話。
楚漵靠在軟乎乎的靠枕上,懷裡抱着軟乎乎的小女兒,嘴角噙着笑,對石初櫻道:“今個兒可得麻煩櫻櫻給咱們幾個都好生搓洗搓洗。你們幾個小的,更得弄得香噴噴、白淨淨的。免得出門被人嫌棄。”
“爹爹被誰嫌棄了?”悠悠自來腦子快,她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似的,這麼俊朗的爹爹也有人嫌棄?太沒眼光了!
楚漵也不避忌,嘿嘿笑着說起今天覲見新皇的事,“。。。我瞧着新皇就差把鼻子給捂起來了,忍得挺辛苦。”
適哥兒關注的可不是這個,他兩眼亮晶晶地問道:“爹!聖人給爹爹放假沒?”要是放假,可以讓爹爹帶他們去看宗室考封,不然不給隨便進場的。這個他可惦記很久了。
適哥兒還捅了捅哥哥,昭哥兒哪裡不明白的?不過他也挺想去看看到底怎麼個考法兒的,便道:“聽說大大後天第一批考封開始,爹爹能帶咱們去瞧瞧嗎?”
楚漵眼神兒飄向茶盞,昭哥兒對他爹的各種‘無恥行徑’自胎裡就有些不齒,但此時還是連忙端了茶給他爹。誰讓那是他爹呢。
楚漵滿意地使喚了兒子,這才道:“聖人問了爹爹有什麼要求,爹爹說,想先休息一些日子。聖人準了爹爹歇到年後。”
“哇,太好啦,太好啦!”幾個孩子歡呼起來,這樣他們就可以磨着爹爹玩耍啦。不得不說,他們家裡,楚漵要比石初櫻寵孩子。
孩子們有什麼要求也先給爹爹提,爹爹沒空了才找娘。
“別的沒說?”石初櫻有些訝意。按說楚漵這次回來,是升是調,聖人也該有個說法的。
楚漵倒是頗有深意地朝她一笑,道:“太急了反而不好。”
又瞅了瞅幾個孩子,道:“出宮的時候碰上顧大人了。”
“可是夢蝶叔叔的父親?兒子記得好像是在監察院的?”昭哥兒作爲長子,知道的事自然比較多些。
楚漵點點頭,“正是你顧家祖父。聽他提起,唐家就這幾天的事了。”自古都是秋後問斬,如今可不正是時候麼。
石初櫻可不喜歡剛回來就又碰上這事,便道:“怎麼不早開發了去?”
“此事涉及到一個太嬪、一個公主、一個皇子還有一個前小皇舅甚至。。。新皇不得不仔細斟酌了。”這可算是昌平帝丟給兒子的一個燙手山芋,接得好了,不但立了聲威,還能借機打壓以下世家和外戚。接得不好,只怕要給人留下個殘暴或者輕率的印象。
果然,沒過兩天就唐家一案塵埃落定了。
誰也沒想到的是,這樣一個不怎麼顯眼的、看起來幾乎要沒落的世家,竟然背後有着如此驚人的膽量,做出了這麼大膽的事來。
自然,有膽子幹就得有膽子承擔後果。剛開始唐家還死不認賬,滿口含冤,當大內密探把那些所謂百無一失的方言土語翻譯給他們聽的時候,唐家人立刻滿臉灰敗!
除了個別確實沒有參與進來的弟子,唐家整個家族都被抄個乾淨。除了首犯,很多族人直接在南外海沿子的沙灘上就斬首了,屍體更是直接丟到海里餵了鯊魚。
一連幾天,南外海的附近都是洶涌的食肉鯊魚出沒,連漁船都不敢出海了。從這以後,差不多有
一年多,南外海的海貨都滯銷了。。。
漁民們直罵唐家,活着的時候禍害沿海人,死了還再害一道!
這件案子不止壓在新皇的肩頭,其實很多人都對此一直念念不忘,就比如小十二,也就是現在的長安郡王。他難得請命,親自去監斬,聽說他還特地去問了一句,“爲什麼是本王?”
而唐家家主自知將死,也不隱瞞,嗤笑一聲,“一個沒有孃的小皇子,身份貴重,卻不起眼兒,難道不是正合適?”
這唐家所圖確實不小,又進行的極其隱蔽,只不過,隨着砍頭刀的落下,也都湮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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