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今天要去勐臘。
勐臘位於景洪東邊,主要景區有中科院植物園、傣族園、望天樹等。
望天樹最遠,來回需要一天時間,經過商議,他們決定先去那裡,晚上留宿勐臘縣城,老闆娘昨天介紹的酒店就在那邊。
對於萬山付費讓老闆娘介紹酒店的舉動,南雲一直都沒能理解,昨天晚上,她還就這個問題問了紀梵。
紀梵說外地暴發戶來了想吃野味不是很正常嗎,尤其萬山那種,看着就不是善人,他既然好這口,你行事不更方便嗎?
南雲覺得沒這麼簡單,但她沒再說什麼,紀梵眼裡除了新聞,對別的都不上心。
臨出發時,小姜突然趕來,一白衣亭亭玉立,化着精緻的妝容,說是要和他們同行。
南雲已經拉開車門,聞言咣噹一聲關上了。
“不好意思,我是一對一服務的,不帶別的遊客。”
小姜的笑僵在臉上,怯怯地看向馮浩,“浩哥……”
馮浩忙打圓場,“南導南導,是我約小姜一起的,她正好也去望天樹,單身一人不太安全……”
“這跟我沒關係。”南雲冷聲道,“我收了你們的錢,只負責帶你們。”
南雲的強硬讓馮浩頗爲難,悄悄捅了下萬山,“山哥,你給說說……”
萬山沒說話,只拿目光剜了他一眼,馮浩頓覺後背發涼,忍不住縮了下脖子。
“我可以給你錢。”小姜臉皮薄,有些掛不住,咬着脣拿出錢包,問南雲,“多少錢?”
“多少錢都不行!”南雲態度堅決。
小姜眨眨眼,眼底就多出兩汪淚,楚楚可憐,轉身欲走。
“等一下……”馮浩於心不忍,叫住她,去和南雲說好話,“南導,就帶她一程吧,人家好歹還請咱們吃過飯呢,權當是禮尚往來,行不行?”
“請吃飯不是爲了報恩嗎?”南雲不爲所動。
“呃……”馮浩語塞,雙手合十不停作揖,“給我個面子好不好南導,拜託,拜託……”
南雲被他纏不過,最終還是點了頭。
“只此一次,下不爲例!”
“明白,明白!”馮浩嘿嘿一樂,招呼小姜上車。
南雲嗤笑一聲看向萬山,“你這兄弟可真是個情種!”
萬山垂眼看她,不作評價,問,“需要我開車嗎?”
近170公里的路程,差不多要開兩個半小時,南雲想了想,還是把車鑰匙給了萬山,自己坐進副駕。
小姜和馮浩坐後排。
尷尬的氣氛還沒完全消散,大家誰都沒有說話。
車子在導航的指引下一路出了市區,進入省道。
天氣晴朗,風清雲淡,道路兩旁的樹木飛速倒退,像一幅無限延伸的綠色畫卷。
馮浩又開始活躍起來,在後面逗着小姜說話。
小姜很快拋開了之前的不愉快,被他逗得咯咯笑,聲如銀鈴。
她的笑不像南雲那麼恣意,笑的時候會拿手虛擋着嘴,翹着小拇指,含羞帶怯的,很是嬌媚。
馮浩看看她,再看看副駕上一臉漠然的南雲,覺得這兩個姑娘真是兩個極端。
過了一會兒,小姜鼓起勇氣扒着南雲的靠背遞了一包零食給她,說,“姐你嚐嚐,這是我從老家帶來的。”
她想緩和與南雲的關係。
南雲收回一直看向窗外的視線,本能地想拒絕,想了想,又收下了,兩個多小時的路程,總彆扭着也不好。
“謝謝啊!”她撕開包裝嚐了一口,是一種特別甜的蜜餞。
南雲不喜歡吃甜食,只吃了一顆就不吃了,問萬山,“你要不要嚐嚐?”
“不用。”萬山握着方向盤,目不斜視。
南雲忽然覺得他這樣子特像極力抗拒女施主誘惑的唐僧。
她越發想撩他,看他到底是真唐僧還是假唐僧。
她拈了一顆蜜餞送到萬山嘴邊,說,“嚐嚐吧,特別甜。”
“我不吃甜食。”萬山說,頭往旁邊撤,南雲的手跟過去,他再撤,南雲的手又跟過去。
萬山惱火,瞪了南雲一眼,南雲挑着眉與他對視,一雙杏眼晶亮,三分戲謔,七分固執。
窗外車來車往,萬山壓着火,張嘴把蜜餞咬住,心裡告訴自己,我決不是向她妥協,我是爲了安全起見。
南雲得逞,靠回椅背上,問萬山,“甜不甜?”
“甜!”萬山磨着後牙槽。
後排的說話聲早已靜止,馮浩和小姜都瞪大眼睛看着他們。
萬山有多固執,馮浩比誰都清楚,他從不吃甜食,這是真的,今天居然在南雲面前妥協,可謂是一大奇蹟。
小姜目光遊移在他們兩個中間,緊緊抿着脣。
從那天在野象谷被救,萬山至今沒和她說過幾句話,甚至沒正眼看過她,和她唯一的交集就是那八十五塊錢的藥費。
萬山一直很嚴肅,不苟言笑,她以爲他對誰都這樣,可眼下來看,南雲是例外的。
她想,南雲不肯帶她同行,肯定是不想讓她和萬山接觸。
小姜心裡像塞了一團棉花,堵得慌。
氣氛又莫名地凝固了。
萬山有所察覺,打開了音樂。
還是許巍的歌,藍蓮花。
馮浩跟着哼唱,問南雲,“南導你怎麼這麼喜歡許巍的歌?”
南雲沒有馬上回答,想了想才說,“聽他的歌很好睡。”
“哈!”馮浩被她逗笑,“你當催眠曲聽啊,就不怕開車睡着了?”
“我開車的時候不會睡着,就是有時出門在外會睡在車裡。”南雲說,“幹我們這行,沒辦法。”
她說的是記者,馮浩理解成導遊,笑着說,“知足吧你,整天遊山玩水還能掙大錢,多美。”
南雲笑笑,沒接話。
妹妹當初就和馮浩想的一樣,覺得導遊自由自在,不花一分錢就可以遊遍名山大川,所以才固執地要去做導遊。
做了導遊後,才明白這碗飯不是誰都能端的,天天在南雲面前抱怨,說導遊不是人乾的活。
想起妹妹,南雲頓了一下,恍惚覺得昨天晚上似乎夢到父親了,好像還跟他撒嬌來着。
她側首問萬山,“我昨晚真沒說什麼夢話?”
這話問得突兀,萬山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馮浩耳朵尖,頓時從中嗅到一絲八卦的味道,向前伸着腦袋問,“什麼意思,南導你說沒說夢話,山哥怎麼會知道?”
南雲以爲馮浩知道萬山去她家的事,聽他這麼問,才意識到他並不知情,淡淡說了句“沒什麼”,抱着手臂合上眼睛,示意話題結束。
馮浩的八卦之火已經熊熊燃燒,怎能輕易放過,自己琢磨了一下,做恍然大悟狀,“哦~我明白了,山哥你趁我喝醉酒,跑去找南導了是不是?”
萬山不接話,全神貫注地開車。
馮浩不放過他,痛心疾首道,“我以爲只有我這樣的人才會幹這種事,沒想到呀沒想到,你這濃眉大眼的傢伙也會……”
“閉嘴!”萬山低吼,語氣中有明顯的羞惱。
車子呼嘯着進入隊道,沒有人發現他臉上瞬間的紅暈。
南雲在黑暗裡無聲的笑。
小姜緊抿着脣,在黑暗的掩蓋下,癡癡地看着萬山的輪廓。
他真是高大呀!她心想,可惜他的眼裡沒有我。
車子衝出隧道,光線刺眼,所有人都恢復了常態。
中午十二點,他們終於到達目的地。
馮浩餓得快,嚷嚷着先吃飯再去玩。
小姜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沒提離開的事。
南雲想提,見馮浩一直和她有說有笑的,不好拂了馮浩的面子,便決定找個單獨的機會提醒小姜。
說實話,她對小姜既不喜歡也不討厭,她只是擔心小姜一直跟着,會妨礙她做正事。
就近找了個川菜館,口味並不地道,但對於飢腸轆轆的食客來說,填飽肚子第一要緊,味道是其次。
下午的遊覽不用開車,馮浩點了幾瓶啤酒。
小姜殷勤地給大家都倒上,又主動和南雲碰杯,說,“姐,我敬你一杯,謝謝你讓我搭順風車。”
南雲昨夜宿醉,並不太想喝,看她殷勤,就勉爲其難地喝了一杯。
剛放下杯子,小姜又給她滿上,說,“姐,我再敬你一杯,之前是我不好,你別放在心上,”
“不喝了。”南雲擺手,“我量小,不能多喝。”
“啤酒而已,沒事的。”小姜說,“姐你不喝就說明你還生我氣。”
南雲心想我犯得着跟你生氣嗎?張張嘴,又懶得解釋,端起酒杯一口悶了。
沒想到小姜又來給她倒酒,說,“我就知道姐你能喝……”
“沒完了是吧?”南雲抓起杯子扣在桌子上,說,“你能別叫我姐嗎,咱倆誰大還不一定呢!”
小姜頓時鬧了個大紅臉,握着酒瓶不知所措。
她太想和南雲搞好關係了,結果用力過猛,適得其反。
馮浩趕緊打圓場。
“沒事沒事,你姐的酒量小,你哥的酒量大呀,來來來,咱倆乾一杯。”
小姜汪着兩眼淚,要掉不掉的,笑着和馮浩碰杯。
馮浩又開始同情心氾濫。
萬山從始至終置身事外,彷彿萬事萬物都入不了他的眼。
南雲起身去了衛生間,出來的時候,在門口碰到馮浩。
馮浩特意在等她,見她出來,嘻嘻笑着迎上去,“南導,跟你商量個事兒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