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秋如從山頂走回到半山腰的石門前,目光落在緊閉的石壁,低垂着的眉眼看不到丁點的情緒。右護法的話彷彿現在還在耳邊,彷彿在提醒着她,她是藥引。
霄淵是否一早就知道這點?
她眼底閃過一道涼意,越來越濃,最後心裡升騰起一股怒意,幾乎要把她吞噬。
她在門前站了許久,才擡起頭,道:“開門。”
門應聲而開,露出裡面長長的通道。即使看不到人,宮秋如也知道四周此刻有很多人在看着她,可既然是七日,而她也答應了下來,那麼她就會留到那一刻。
……
越是往裡走,以前不在乎的一些細節卻全部都浮現在眼前。
幾日來他的小心翼翼都在提醒着她,他的關心,他的在意,可這在意之下,卻是滿滿的欺騙。
她狠狠閉了閉眼,等心緒恢復到最初的無心無情,她才重新睜開眼,走回了寢殿。
守在殿外的幾個樓侍看到她,都俯身行禮。
宮秋如走進去,目不斜視地指了指身旁的一個女子,道:“你,跟我進來,其他人沒有我的吩咐,誰都不許進來。”囑咐完畢,她徑直走了進去,坐在牀榻邊,手指放在脖頸上的盤扣上,一顆又一顆地解開,她的動作很慢,像是慢動作般,直到完全脫下,她身上的外衣似乎還帶着凌鳶花的花香。霄淵那時的話清晰的在她耳邊重放着,他說着他的故事,那些過往,那些傷疤,鮮血淋漓的,難道他真的就是在騙她?
“嘭——”
手裡的衣服被她狠狠地甩了出去,她眼神狠戾。
這樣的宮秋如嚇得跟上來的樓侍嚇了一跳,不安地看向宮秋如,目光帶着詢問:“歸、歸姑娘,你怎麼了?”
“霄淵呢?”
“……”對於宮秋如直呼樓主名諱,她們已經聽得很習慣。
樓主都沒喲介意,他們更不會介意了。
只是眼底卻慢慢露出了疑惑:“樓主和歸姑娘不是一起出去的嗎?”
宮秋如聽了這話,眼神一厲。
看得那樓侍心驚膽戰。
不明白自己到底是說錯了什麼?歸姑娘怎麼看起來臉色這麼不好?
宮秋如沒有說話,想霄淵應該是沒有回來這裡。
“那他平日裡除了這個寢殿都在哪裡歇息?”
“……”
樓侍一怔,卻也不敢多問,規規矩矩的回答:“凌妤殿。”
“在什麼地方?”
樓侍沒有多想就告訴了宮秋如,她得到確切的地址之後,才擡起眼,看着面前的女子,慢慢站起身,眼底隱隱含着一種莫名的情緒,她突然快速動了一下,瞬間轉移,和樓侍交換了的位置,把她按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樓侍驚了一下,剛想站起身,可卻被宮秋如擡起了下巴。
她反射性地擡頭,可在目光對上宮秋如的視線時,突然神情一怔,目光一下子突然變得迷茫,再然後完全找不到任何的焦距。她呆呆地坐在那裡,彷彿沒有任何意識,就像是一個娃娃一樣。
宮秋如這才慢慢把手擡了起來,靜靜地拿起了手裡的紅珠玉石,手掌鬆開,那玉石就從她手中往下墜,落到一定的程度之後,又被繩子給拽住了,彈跳了幾下之後,慢慢平靜下來。再然後,宮秋如就直起了身體,居高臨下地看着樓侍,把手裡的玉石正對着樓侍,開始輕輕的晃動。
而隨着她的移動,樓侍的眼珠開始跟着她的動作移動。
漸漸的,樓侍的神情莫名帶了些神采,卻又有些不一樣,再擡頭看向宮秋如時,完全是一幅全身心的信任。
宮秋如滿意地看着這一幕,輕聲道:“從這裡到凌妤殿的守衛如何?多長時間交換一次,可有機關?”
“……”
樓侍的動作先是微微一頓,然後就是開始徐徐回答。
宮秋如得到滿意的答案,這纔看向樓侍,道:“你知道自己今天都做了什麼嗎?”
樓侍神情極爲恍惚,頓了頓,才怔怔搖了搖頭。
宮秋如又輕輕晃了晃手裡的玉石,沉聲蠱惑道:“你記住了,你今天什麼都沒有做,什麼人也沒有見過,誰也沒問過你什麼,你只是盡職盡責的守在外面而已。記住了嗎?”
樓侍的表情依然怔怔的,點點頭:“……我什麼也沒有做,我只是守在了這裡而已。”
“嗯。”宮秋如這才滿意了。
手裡的玉石猛地一收,女子猛地清醒過來,看了看宮秋如,發現自己竟然是坐在軟榻上,驚得立刻站了起來,宮秋如睨了她一眼,“還不出去?”
樓侍立刻點點頭。
直到走出去關上門纔想起來,歸姑娘到底喊自己是做什麼?
她怎麼一點都記不起來了?
寢殿的門重新被關上,不多時,從寢宮裡較爲隱蔽的一處閃出一道身影,無聲無息的,連那些經過極爲嚴格訓練的守衛都沒有察覺到。那道身影躲開那些守衛,很快潛進了凌妤殿。因爲先前霄淵的吩咐,整個凌妤殿空蕩蕩的,感覺不到任何的人氣。
那人穿着一身的白衣,和殿外的那些樓侍所穿的衣服一模一樣。
可只有那雙眼睛還是能看出冷靜。
宮秋如輕飄飄地落下,臉色變得有些微妙。
既然那個樓侍說霄淵在這裡,應該就是,可此刻她完全感覺不到他的任何氣息,這讓她想起當初第一次見到霄淵時,她也感覺不到他的氣息。
那時,她並沒有想到兩人會有交集。
甚至是共同經歷過生死。
她腦海裡混亂一片,她並不清楚自己對霄淵到底抱着什麼樣的想法,可她知道,自己不討厭他,尤其是在他講那些自己的過往時,她甚至是感動的,畢竟,她從未想過會有一個人能夠和她分享他的過去。尤其是那些可能是心裡埋藏最深的一塊,她有片刻的動容。
可她依然抱着不確定……
就像是,她從未相信過這個世界。
她和他們不同。
宮秋如慢慢朝前走,四周空寂一片,讓人有種煩悶的焦躁感,冷風吹在耳膜邊,給人一種很微妙的異樣感。
突然,身後傳來一道涼風。
她猛地回頭,卻什麼都沒有看到。
眉頭擰了擰,她奇怪地擰眉,警惕感卻提高到了從未有過的水平。
按照她的想象,霄淵身中血咒,此刻如果毒發了,要麼自己躲在一個地方默默忍受痛苦,根本不可能還在外面亂晃悠,畢竟他是一樓之主,她見過霄淵毒發時的瘋狂,那種模樣,她眉頭一擰……
蹙然,一道無聲無息的黑影落在她的身後,血紅色的眸瞳死死地盯着她,或者,是她的脖頸,白色的紗幔遮擋下露出的一段細白的脖頸。
他的呼吸突然重了一下。
宮秋如瞬間感覺到了,猛地回頭,卻就看到一道身影撲了過來。
她立刻擡起手就要反射性的把匕首刺進來人的胸口,可想到這時在凌妤殿的人只可能是誰。
手腕一翻,隨着她的動作,刀尖偏離了原來的方向,卻也因爲被霄淵壓到倒在了地面上而劃破了他的脣。
宮秋如一怔,後背撞在地面上,發出悶悶的一聲。
很疼,卻也被她硬生生吞下了脫口而出的聲音。
她屈膝想要踹開身上的男子,可在擡頭看到霄淵的眸仁時,卻是愣了一下,他的眼睛此刻變成了深邃的暗紅,那種顏色更趨向於魔鬼,她怔怔愣住了。離得近了,她能感覺到他呼出的熱氣撲在臉上,血腥味在兩人呼吸間交融,他沒有動作,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脖頸,凝白如玉,肌膚上的青色血管此刻看在他的眼底極爲美味。
他不知隱忍了多久,臉上佈滿了汗珠,此刻熱氣騰騰的拂在脖頸間,讓她心口猛地一窒。
“你……”
她張了張嘴,可也只是發出了那麼一個字,她重新閉上了嘴。
霄淵的神情卻莫名因爲她的出聲而變得微妙。
他歪着頭,暗紅色的血瞳直勾勾地看着,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只是順從了本能,他體內的血咒讓他想要喝血,可他找遍了這個地方,根本發現不了。他想要朝着有美味的血的地方去,可心裡卻莫名的被一種執念而控制住了,他不能出去,不能出去……腦海裡這樣一遍遍地重複着的話差點把他逼瘋。
可就在他要瘋的時候,卻出現了這個女子。
她身上的血,很好喝吧……
霄淵被劃傷的薄脣沁出一滴血珠,被他輕輕舔去,視線卻依然直勾勾盯着宮秋如。
她盯着他的動作,看着他眼底執拗和瘋狂。
終究嘆息一聲,身體軟了下來。
還他這一次,她再也不欠他了。
隨着宮秋如的身體軟下來,她周身的敵意消除,身上男子的眼神也越來越幽暗,深的幾乎看不清楚……
他歪着頭靜靜地看着她片許,最後終於俯下身,薄脣啃上她的脖頸,張開嘴,利齒劃破了他的喉嚨。血順着她脖頸上的血管汩汩流入霄淵的口中,他眼底的瘋狂這一次卻並沒有因爲血液的救贖而恢復神智,反而又越發瘋掉的感覺。體內每一個感官似乎都在叫喧着鮮血的味道,而他的脣貼上她肌膚的一瞬間,卻又不滿足了。
他用牙齒撕咬着她的脖頸,突然慢慢朝着一側偏離。
他的脣劃過的地方帶着血的鐵鏽味,在她凝白如玉的肌膚上留下一道紅線。
遊走間,突然隔着白紗布吻上了她的脣。
宮秋如身體以爲他的動作猛地蹙然一僵,許久都沒有回過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