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聲的低喃傳入耳際,宮秋如驀地握緊了手裡的匕首,脣瓣抿得死緊。
半晌,慢慢擡起頭,眸仁堅定地盯着他,“是!”
“哈……哈哈哈哈……”
歐陽沉醉的身體晃了晃,仰頭沙啞地笑着,每笑一下,都帶着身後的血向外涌,在地面上很快形成一灘黑血。
他怪異的笑聲,讓宮秋如臉色更不好。
“放開他!”
“我若是不呢?”
歐陽沉醉握着燕宗平脖頸的手更緊了,後者一張俊臉白得嚇人,卻依然張着嘴,無力的朝着宮秋如低喃:“走……”
快走!
宮秋如看着那張一模一樣的臉,心裡剛剛涌上的一股莫名的情緒被冰冷壓了下去,眼神一凌,掌心的匕首快速反轉,逼近,朝着歐陽沉醉的心口刺去!
以歐陽沉醉的伸手,這樣的刺殺躲開是輕而易舉的,她也沒想着真的能殺了他。
她想讓他鬆開手,救下燕宗平。
只是讓她意外的是,耳邊很清楚的傳來刀入皮肉的聲音。
很清晰,她愣了一下,低頭看向自己手裡的匕首,全根沒入了歐陽沉醉的心口,不留一絲空隙。
她蹙然擡起頭,就對上了歐陽沉醉的血眸。
他臉上被黑血幾乎整個遮擋住了,只能看到他的眼,刺目的紅,裡面空透的鬼魅駭人,卻莫名帶着一絲瘋狂與沉寂,只是那樣直勾勾地望着她,突然鬆開了燕宗平的脖子,握住了她的掌心,低低笑出聲,只是那聲音,卻像是鬼魅的沙啞的輕嘆,“你真的……想殺我啊……”
“噗!”
手心帶動着她手裡的匕首,她的身體猛地向前。
竟是被歐陽沉醉擁入了懷中。
宮秋如臉色蹙然變化,兩人胸口貼得很近,近到她能清楚的感覺到從他身體裡流出的血,滾燙的,血腥的,而她手裡的匕首,整個連同刀柄全部都入了他的身體,她腦袋莫名空白一片,沒想到自己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殺了他……
脖頸上傳來的呼吸滾燙而又粗重,突然還未等她反應過來,帶着血腥味的脣就覆上她的。
鐵鏽味讓她渾身蹙然一僵,推拒的手抵在他的胸口。
卻能清楚的感覺到從他胸口流出的血,沾滿了雙手,因爲她推拒的動作,他心口沒入的匕首,彷彿更深了,她腦袋發懵,竟是突然亂成一團。
入眼所有都是銀色,濃烈的血腥,她竟是在這個時候想起了祁連山底,她和霄淵背對着背和那些羣狼廝殺時候的畫面,可所有的畫面很快又被那些冷酷的殘暴替代,密室的恥辱,手腳斷裂時的無助,她不說,可她不是不會痛,她眼神裡的複雜慢慢被冰冷一點點替代,突然用盡了全力推開了歐陽沉醉,看着他踉蹌了幾步,朝着身後的牀榻撞去,一動不動。
頭深深垂着,面容被銀絲籠罩住。
無聲無息。
宮秋如甚至沒有感覺到他任何的氣息,她的身體僵在那裡。
她真的殺了他?
“……咳!”燕宗平徹底被歐陽沉醉鬆開,握着喉嚨壓抑的咳着,擡頭看到歐陽沉醉,立刻握住了宮秋如的手,“如側妃,這個人很危險,我們先離開這裡!”
宮秋如被燕宗平帶着走,腦海裡卻依然不相信自己真的成功了殺了歐陽沉醉。
這麼容易?
直到被帶離很遠,她回過頭看了一眼房間,卻正好看到一羣被驚動的侍衛跑進了房間裡,而房間裡,很快傳來一陣雜亂的聲響……
“抓刺客!”
聲音漸漸消失在耳際。
而她的眼神,也慢慢歸於沉寂,恢復了冷漠。
燕宗平帶着宮秋如出了九王府,沿着寂靜的小道朝前走,邊走邊說:“我先帶你去一個安全的地方,那裡有我的人,暫時會保護我們的安全。”
“……”
宮秋如沒有說話,卻也跟着他走。
只是她的視線望着燕宗平背對着她的身影,慢慢移到兩人交握在一起的雙手,記憶似乎出現了偏差,彷彿又回到多年前的叢林,她眼前情景一晃,擡眼看到燕宗平後背上幾乎被撕裂的傷口染紅的中衣,忍不住握緊了她的手。
燕宗平一愣,也反手握緊了她的,“會沒事的……會沒事的……”
低聲的安撫讓宮秋如漸漸放下了心。
視線也漸漸恢復清明,不輕不重的腳步聲,沿着腳下的青石板,彷彿沒有盡頭……
只是很快,宮秋如還是很明銳的察覺到四周的殺氣。
很薄,對方隱藏的也很好。
可她早就練就了敏銳的聽覺和視覺,頹然拉住了燕宗平的手,阻止了他的動作,燕宗平被拉住這才停下腳步,回頭,喘氣聲很重,直到看清楚燕宗平的面容,宮秋如才發現,他的臉白得嚇人,整個人彷彿下一刻都會暈倒。
“怎,怎麼?”
燕宗平儘量讓自己看起來沒事,可額頭上大滴大滴的冷汗在滴落。
宮秋如眉頭皺了皺,直到他的傷更重了。
把他按在了牆壁上,低聲道:“我們被困住了。”
“嗯?”
燕宗平面色微微一變,傷口撕裂,他覺得自己的氣息紊亂,連喘氣都帶着難忍,“是、是那人?”
“不……”
宮秋如搖頭,氣息不對,這些人的內力不如歐陽沉醉,可是人數很多,更像是……白日裡襲擊他們的人。
她的臉色變得很複雜。
飛快的想着要怎麼讓燕宗平脫險,可還沒等她想清楚,十幾道黑影落在了他們面前,每個人手裡都拿着一把刀,刀鋒很厲,在月光裡閃着駭人的光。這十幾個人都蒙着面,一身黑衣,和那日圍攻他們的人一模一樣。
“你們是什麼人?”
“廢話少說,把藏寶圖交出來!”
爲首的黑衣人朝前走了一步,燕宗平神色微變,用手護住了宮秋如,被她輕輕搖頭推開,宮秋如眯着眼瞧着他們,神情莫名,“藏寶圖?什麼藏寶圖?我不知道。你們是不是找錯人了?”
“你是不是宮秋如?”
宮秋如想了想,點頭,“……我是。”
“那就錯不了,來人!把人帶回去,慢慢審!一定要逼歐陽沉醉交出藏寶圖!”
他話音一落,十幾個人,就開始朝着宮秋如圍困過來,宮秋如神色一凌,也知道今晚上恐怕難逃一劫,在他們動手之前,出聲阻止:“等等!”
“怎麼?”
“你們只是想抓我而已,這個人跟藏寶圖無關,你們放了他。”
“我不……”
燕宗平一聽,猛地轉過頭,拒絕。
只是他的動作幅度過大,碰到了傷口,卻強忍不發。
眼神很堅定,“……我,和你一起。”他怎麼可能在這種情況下把她一個人留在這裡?聽這些人的意思根本來者不善,他絕不可能讓她有危險。就算是被抓,兩個人被抓,到時候他說藏寶圖在自己手裡,至少能讓她免於一場災難。
宮秋如聽了他的話,眉頭深鎖,卻也極爲固執,“……你先離開。”只有他出去,找到人幫忙,她纔有機會。
這些人如果和那些江湖人士是一夥的,那些人的身手她是見過的,如果一旦打起來,他們沒有丁點的勝算,與其兩個人都被抓起來,不如先走一個。
“不行!”燕宗平搖頭,“你先走。”
他來攔住他們。
宮秋如突然有些惱他的固執,“你若是不走,我們今晚誰也活不成!”
“可……”他怎麼忍心眼睜睜看着她被抓走?
“想走?你們一個都走不掉!給我統統抓回去!聽說你是歐陽沉醉最寵愛的妃子,有你在這裡,還怕歐陽沉醉不拱手交出藏寶圖?哈哈哈哈!”
“……”
宮秋如臉色發冷,倒是沒想到這些人打探的倒是清楚。
沒有給她多餘考慮的機會,那十幾個人就撲了上來,燕宗平強撐着身體,想把尋找機會把宮秋如送出去,只可惜這些人都是江湖上高手中的高手,他沒有受傷之前還能一拼,如今這種狀況,根本就是強弩之末,很快,他就體力不支,後背上的血再次撕裂,衣服貼在後背,沒動一下都扯得傷口發疼。
他勉強躲過一個黑衣人的攻擊,轉身,就看到宮秋如被幾個黑衣人困在一個圈內。
他心一緊,就要趕過去幫忙,卻被重新圍住。
不多時,兩人身上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宮秋如身上被劃破幾處,只是強撐着一口氣,不讓自己倒下來。
只可惜,他們終究還是難以抵衆,齊齊數把刀落在了他們的脖頸上。
爲首的黑衣人這才走過來,露出的一雙眼狠狠瞧着宮秋如兩人,“你們倒是夠硬氣,都傷成這樣了竟然還能撐這麼久!都綁起來!”
話落,就有人開始動手。
宮秋如臉色沉了沉,她身上受了不少的刀傷,卻不足以致命,可也足夠她一時半會恢復不了。
燕宗平的情況更差,整張臉白得沒有一絲的血色,遙遙相望,一臉痛色,第一次這麼恨自己爲什麼不多久一些人在身邊,而不會把自己和她陷入這般境地!
望着她脖頸上橫埂的刀,終究沒有再抵抗,順從的看着這些人,把兩人綁了起來。
“抱歉……”
是他連累了她。
宮秋如搖搖頭,就算沒有燕宗平,以這些人的身手,她也逃不出去。
“終於抓到了!”
爲首的黑衣人得意的笑了一聲,只是轉過頭剛想把兩人帶走,卻在瞧清楚身後不知何時站着的人時赫然愣住了。
那些人一身白衣,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站在那裡的。
可每個人周身的殺氣,讓黑衣人感覺到了危險。
“是敵是友?”
“把人,留下。”
一人緩緩從白衣人中步出,眉眼清俊,卻帶着澹然,只是在看清楚他的容貌,宮秋如卻是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