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朝氣蓬勃的晨曦之主,垂下玫瑰紅的手指,劃破黎明的靜謐,點亮亙古長存的蒼穹時,魯斌等人登上槳船,緩緩駛離阿特拉斯城外的碼頭。
順着湍急的河水離開內陸,潮起潮落的海岸線悠然在望,性情喜怒不定的艾俄洛斯敞開風袋,送來一陣陣疾風,平靜的海面被吹出層層皺紋似的波浪疊漾。
槳船桅杆上雪白的篷帆,兜住慷慨豪爽的艾俄洛斯的贈禮,即使搖槳奴隸沒有放下船槳,翹首的海船依舊迅猛向前,就像英雄的利劍,劈開灰藍色的水路。
瑩白的波浪迎面撲來,卻被無所畏懼的槳船撞碎,無數珍珠似的水珠濺開,就像海水精靈唱響歡快的頌歌。
槳船離開希拉島的近海區域,駛入波盪起伏不定的外海,不經水事的追隨者臉色發白,拼命壓抑翻騰的腸胃,甚至扼住脖子,想要剋制嘔吐的**。
平衡感最弱的卡西歐,率先忍受不住,趴在船舷附近,把頭伸出去,朝着酒藍色的大海,噴發出不久前剛剛下肚的早餐。
魯斌看見有人開頭,暈船就像瘟疫似的,迅速傳染到其它追隨者身上,他微笑着沒有說話,轉頭望着戰士裝束的少女科瑞,發現她的臉色有些蒼白,卻沒有暈船的症狀。
“你不用刻意忍受!想要嘔吐就吐吧,很快就會習慣航船,搏擊風浪的勇士,並不是男人的專屬。”
少女科瑞重重地點了點頭:“出海前,我的心裡就有準備,不過親身經歷後,我才知道出海征討四方,獲取戰利和榮耀的勇士,是何等的不凡。”
魯斌露出微笑,突然敏銳的靈感有所發現:“科瑞,波浪的起伏漸漸平靜,你是否把的神體帶上槳船?”
少女的心事被戳破,慌忙地跪伏在甲板上,請求魯斌的原諒,並袒露自己的心跡。
“女神在浪花泡沫中現身,在海上也有獨特的司職,是航船水手的保護者,應當放在槳船的船艏位置。”
魯斌立即知道,與神角力的戰鬥,並不是朝夕之間,就能分出勝負輸贏,而是你來我往,反覆不斷的拉鋸戰。
看在追隨者生無可戀的份上,魯斌默然允許,只是他的臉色冷如冰霜,肅穆的氛圍籠罩槳船的甲板。
少女科瑞起身,往後退走三步,始終低着頭,貼着船舷繞過魯斌所在位置,纔敢擡起頭,從懷裡取出一個巴掌大的貝殼,塞進昂首翹起的船艏。
貝殼落在正確的位置,劇烈噴吐出銀灰色的霧氣,纏繞着整個船艏,即使海風迅猛地吹襲,也無法掀動絲毫霧氣。
魯斌轉身望過去,看見藍色的電火花不時炸起,爆鳴聲不斷傳來,隱藏在體內的旅法師之書,瞬間捕捉其中的獨特韻律,自行拓印生成嶄新的法術卡。
稍後,船艏位置出現一座金色的雕像,展開銀亮的雙翅,左手往前遞伸,託着一隻嘴銜橄欖枝的鴿子,右手抓住三根鐵色利箭,寓意着和平和戰爭。雕像的白色霧紗長裙,細微的褶皺分毫不差,一切都合乎美觀的感覺。
魯斌的感覺變得更清晰,在女神船艏像出現後,周圍的風浪變得更加平和,唯有雪白的篷帆吃足的風力,沒有任何變化。
“浪花泡沫之女真是無孔不入,逼地我再次承下的人情,不知道又會出現什麼苛刻的要求?”
得到船長的默許,少女科瑞惴惴不安的心情,由此變得輕快許多,就像卸下沉重的包裹輕身上路。
“揚帆遨遊四海八方,英雄的胸懷無人不頌讚,鋒利的長劍已飢渴難耐,海妖鮮血染紅浩淼海洋。”
船艏像周圍響起若有若無的頌歌,魯斌的臉色不變,卻知道自己的行動,與女神的意願沒有任何區別。
希拉島所在的海域,島嶼繁多如蒼穹星辰,槳船晨曦初露時分出航,太陽來到天宇頂端時,魯斌站在甲板上,極目遠眺,已然望見幾座陌生的島嶼,位於海天一色的東方地平線。
“我的運氣不錯,前方島嶼不管是好是壞,估計入夜時分,應該能順利抵達。”
望山跑死馬,望海不到邊。看似很近的距離,在萬頃波濤的海面上,即使順風順水,想要安然抵達,也不是一件容易辦到的事情。
“所有奴隸下船槳,目標正前方!”
追隨者卡西歐負責購買槳船,連帶搖槳奴隸也一併收下,此時得到船長的諭示,立即親自下甲板,去底層船艙傳達命令。
沉鬱悶熱的底艙,奴隸們早已等待多時,聽到命令後,推開船舷的翻板,將悠長的船槳慢慢伸出去,緩緩地切入海面,隨即聽從卡西歐的口號,整齊地搖動二十隻船槳。
迎風破浪的槳船,左右船舷迅速插上翅膀,如同離弦之箭,在萬頃波濤上肆意地飛翔。
魯斌在甲板來回走動,查看船身的平衡,發現沒有任何異常,隨即來到船艏柱上,飄飄欲飛的女神雕像,如同活過來似的,側頭望着幾乎失和的被選者,默許他與自己並肩。
湛藍的海面在腳下滑落,就像捷足的神使行走其上,迅疾的海風呼嘯而過,卻無法掀起獸皮的披篷,魯斌的內心涌出豪情,鯨吞四海的野心慢慢滋長。
追隨者們趴在船舷,嘔吐至腸胃空空,在眩暈中快速習慣海上的顛簸,行走在甲板上,也不像喝醉酒的狂徒,邁開踉踉蹌蹌的腳步,而是一步一腳印地沉穩。
只不過,他們還做不到如履平地,甲板稍微傾斜,魯斌就會看見追隨者們,原地站住不敢動彈,就像一根標槍釘在甲板上。
“與平庸的凡人相比,你們已經做地夠好,不必過於苛求自己,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出海。”
魯斌的寬慰話語,如同一劑良藥,治癒追隨者受到的傷害。他們的腸胃空空如也,此時正飢火中燒,乾糧食水不敢輕動,就各自施展手法,在海中垂釣,或者射殺隨船的海鳥。
船尾翻涌的波浪,捲起海里的魚蝦,海鳥被吸引而來,不僅種類繁多,數量也不少。
少女科瑞風聞此事,立即勸阻追隨者,不可隨意射殺海鳥,聲稱它們都是吉祥的瑞兆,出航平安的保證。
追隨者看在她與魯斌的親密關係份上,只能默默聽從,細繩綁定利箭的尾端,不時射殺躍水而出的海魚,既能補充新鮮的食物,又能聯繫射箭的技藝,成爲衆人樂此不疲的遊戲。
白水熬煮一鍋鹹腥的魚湯,肥美的魚腩就着爐火烤成金黃,即使沒有發酵的麪餅,所幸的是有飢餓佐餐,追隨者們滿足地用過今天的午餐。
魯斌看着目的地,在視野中變得越來越大,從起初的拇指頭,變成併攏的手掌,如同偉岸的天神,輕輕地按在碧波盪漾的海面上。
“多得船艏像的庇佑,此次出航順風順水,搖槳的奴隸,辛勞的汗水沒有白流。我估計傍晚時分,應該能抵達新島嶼。第一天就有如此收穫,未來更值得期待。”
滿載死亡與毀滅的槳船,快速地接近露出海面的島嶼,如果視野能夠穿透而過,應該可以看見陌生的海域,諸類礁石、小島,多地就像天上的繁星,在酒藍色的海底,詭異的陰影肆意遊蕩,亡者的眼淚,在磷光中飄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