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叫頂針兒的年輕人放下手中的針線活,看了我半天,才問:“你就是關心?”
我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反問道:“你就是那個南耙子?”
頂針兒搖了搖頭:“我不是,南耙子是我的夥計,看來你應該看到模具了,否則你不會來這裡找我。那東西是我讓南耙子送過去的,怎麼樣,還算合你胃口吧?”
我有些不太明白他的意思,跟鬍子對視一眼,心裡開始犯嘀咕。聽頂針兒的話外音,那個鬼手模具是他派南耙子送到英雄山的,而且還是專門兒給我看的,難道這個頂針兒,知道我在追查鬼手?那他是什麼來頭?
“你認識我?”我試探性地問。
頂針兒點頭笑了笑,露出兩個酒窩:“認識,是從我父親的一張照片上看到的,不過你不認識我。”
“你父親的照片?”我愣了一下,如果我在他父親的照片上出現過,那我一定認識他父親,於是忙問:“你父親是誰?”
“他叫陳中華。”頂針兒說着,就去給我們沏茶:“不知道你有沒有印象?”
“陳中華?”我默默地念着,瞬間在腦海裡把我以前接觸過的,中年人的印象一一回憶一遍,似乎沒有姓陳的啊,但是“陳中華”這個名字,我依稀又有些印象,好像我只見過這個名字,卻沒見過這個人。
在哪裡見過這個名字呢?我苦思了很久,卻沒能想起來。
這時鬍子突然戳了我一下,低聲道:“我想起來了,在崐山古墓找到的那本張建國的日記裡,似乎有這個人的名字。”
“日記?”我的思緒瞬間飛轉到崐山古墓的場景裡,心裡就是一震,日記的那份名單上,好像真有陳中華這個人,只是當時我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龐文玉和關覺返兩個人的名字吸引了,其他的並沒在意。
“你說的那個陳中華......”我看着頂針兒,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問了。
頂針兒把水杯遞給我和鬍子,然後甜甜一笑:“你想起來了?我就是他兒子,意外吧?不過我比你還意外,你跟照片上比起來沒什麼變化嘛,你多大了?”
“我?”我被他問得一愣,隨即他就把話鋒一轉:“咱們說正事吧。”
我點了點頭:“那個模具是你倒出來的?”
“不是。”頂針兒喝了口水:“是我爺爺從秦嶺帶出來的,我也是最近清理倉庫的時候才發現的,這個或許對你有幫助。”
“你什麼意思?”我發現這個年輕人看上去年輕,但內心卻深不可測,說的話都讓我似懂非懂。
頂針兒坐下來繼續拿起了針線活,一邊刺繡一邊道:“十幾年前,那時候我才九歲,我父親有一份很苦的差事,就是考古。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發現他的舉動越來越奇怪,行蹤也非常隱秘,有的時候幾個月甚至一年都不回家一次,你可能體驗不到那種感覺,我沒有母親,全部的感情都放在了父親身上。”
我暗自點了點頭,心說體驗得到,我也沒有母親。
頂針兒吸了口氣,繼續道:“有一年大年初三,父親非常嚴肅地跟我講了一個晚上的話,第二天他就走了,從此再也沒回來過,那一年我十一歲,印象中他對我強調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完成爺爺的遺願。從那時我開始調查父親的事情,慢慢接手父親的產業我才發現,父親很多時候都是在從事倒鬥行業,逐漸的我也變成了這個行當裡的一員。第一次下地的時候,我十六歲。不過父親手下那些老人對我還算照顧,教會了我很多東西,但是這麼多年過去了,我用盡渾身解數,也沒能找到父親,哪怕是他的去向。前幾個月,我在清理倉庫的時候發現了那個模具,還有一張老照片,有個夥計說照片上有個人他見過,是你,我暗中一調查才發現你是東北虎的少東家,於是就有了今天我們的見面。”
我聽着頂針兒的故事,雖然他的語氣已經平淡得不能再平淡了,但我依舊能感受到他童年的坎坷以及內心的滄桑。十六歲就下地,那時候還是一個孩子,人生觀世界觀價值觀都沒有成熟,卻要面臨這個詭異的行當,一定忍受過常人無法忍受的痛苦,尤其他說的,他父親手下的那些老人對他還算照顧,教會他很多東西,從他變化微妙的語氣裡,可以聽出,照顧並不是好的照顧,估計教會他的一些東西,也是他在栽跟頭時學會的。
這一年我二十五歲,經歷這麼多已經覺得難以支撐了,好在我身邊還有鬍子這樣的人在。而他,只有自己,那時才十六歲,怪不得他看上去這麼年輕,但說話卻讓我感到高深莫測。
“哦,忘了說了。”頂針兒喝了口茶:“我的爺爺當年在北京做過裁縫,他的名號估計你也聽說過,人們都叫他陳一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