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華燈初上。
繁華的夜市在太陽落山後終於是於這座古城中顯出棱角。
徐寒穿過嘈雜的人羣來到了天策府的府門前。
沒有太多的猶豫,少年便敲響了天策府的府門。
數息之後,府門被人從裡推開,一個腦袋從裡竄了出來。
“徐大哥?”那人看見徐寒,微微一愣,隨即便發出一聲驚呼。
“小簫,這幾日過得如何?”徐寒亦看清了那人的模樣,頓時臉上露出了會心的笑意。
劉簫趕忙打開了院門,將徐寒迎了進來。
“什麼都好,祝賢也消停了,顧趙二家的案子也算是結了,就是沒有徐大哥在,這天策府,我總覺得少了些什麼。”劉簫一臉興奮的朝着徐寒絮絮叨叨。“徐大哥你就回來吧,有什麼事情咱們一起想辦法,你看...”
“紅箋在嗎?”只是劉簫的話還未說完便被徐寒生生打斷。
“在是在...”劉簫微微一愣,這纔看出徐寒臉上的神色有些不尋常,他有些遲疑,只是還不待他想明白這其中的古怪徐寒的聲音便再次響起。
“帶我去見她。”徐寒言道。
劉簫頓時啞然,只能是將那些勸解的話收回了腹中,帶着徐寒去向葉紅箋所在之處走去。
一路上天策府中的衆人,自然也看見了徐寒,他們紛紛朝着徐寒行禮,嘴裡依然還改不了徐府住這樣的稱呼。
徐寒也詢問着劉簫與劉茉近況,劉簫雖然年幼但性子沉穩,確實沒有什麼讓徐寒擔心的。但劉茉這孩子卻始終讓徐寒有些放心不下。
“茉兒別的都好,就是聽聞大哥走後一直嚷嚷着要去尋你,被紅箋姐姐攔了下來...”
“嗯。”徐寒聞言點了點頭,對於葉紅箋這樣的做法很是滿意,“今日我來過的事情不要與她去說,更不要告訴她我的住處。”
劉簫聞言本能的就要點頭應下,但卻忽的從徐寒的話裡聽出了別的味道,“徐大哥還不打算回來嗎?”他不由得問道。
但徐寒在說完這話之後,便沉默了下來,顯然沒有了再與他言說下去的意思。
劉簫雖然幾次想要挑起話題,但最後還是抵不過徐寒那肅然的眸子,選擇了沉默,於是二人便在這樣的沉默中走到了天策府的大殿前。
“我自己進去便行了。”那時徐寒朝着劉簫點了點頭,便獨自一人推開天策府大殿的殿門。
......
劉簫自然不會騙他,葉紅箋確實此刻便在這大殿之中,但除了葉紅箋還有一位徐寒未有想到的來客。
而葉紅箋與那人顯然也很詫異徐寒的到來,紛紛在那時站起身子。
“小寒!”葉紅箋自然頗爲驚喜的喚道。
而那人卻眯着眸子,神情莫名的注視着徐寒。
“葉侯爺別來無恙。”徐寒在微微一愣之後,很快便回過神來,他朝着那人拱了拱手。
那位讓徐寒意想不到的來客,便是葉紅箋的父親葉承臺。
一襲藍色絨衫的中年男人微微一笑,在那時朝着徐寒還禮,笑道:“謝過徐太尉掛懷。”
男人很刻意的在太尉二字上咬了重音,徐寒知道是想提醒自己,他已不再是天策府的府主,而是一個空有其名,而無任何實權的大周太尉。
男人這樣的做法讓身旁的葉紅箋眉頭微蹙,卻終是沒有鼓起勇氣去說些什麼,只是將自己的腦袋低得更深了一些,似乎是害怕觸及到徐寒的目光。
“不知侯爺可否行個方便,我有幾句話想與紅箋單獨說說。”但徐寒卻好似並未聽懂葉承臺的暗示,他在那時繼續言道,臉上的神情淡漠。
葉承臺見此狀,在微微的遲疑之後,還是淡淡的點了點頭,邁步走出了大殿。
於是屋內便只剩下了了徐寒與葉紅箋二人。
徐寒坐到了葉紅箋的身側,看着這眉宇低垂的女孩,輕聲問道:“怎麼了?這幾日遇到了什麼難事嗎?”
女孩沒有吱聲,只是輕輕的搖了搖頭。
“可卿呢?”徐寒又問道。
“她沒事,你放心吧。”女孩如此迴應道,低着的眉頭中臉色微變,似乎並不願意提及這個話題。
而徐寒卻並未發現她這樣的異色,只是在聽聞秦可卿無事之後心頭稍安,笑着再次問道:“怎麼了,幾日不見,連看也不願看我一眼了?”
“......”葉紅箋當然知道徐寒這般的調笑只是爲了緩和二人之間的氣氛,但她無論如何也無法壓下心底的異樣,笑對眼前的少年。
徐寒見她如此,也大抵能夠感受到以女孩如今的處境當是如何的左右爲難。
“我今日前來,除了看看你,其實還有一事想要你幫我。”徐寒終是不忍心見她這般模樣,索性便開門見山的言道。
葉紅箋聞言擡起了頭,看向徐寒,“何事?”
“我的身世,你究竟知道多少?”少年的雙眸一凝,沉聲問道。
而就是這個問題,讓素來沉穩的葉紅箋身子一震,臉色瞬息煞白。
她有些慌亂的搖了搖頭,“我...我不知道...”
以葉紅箋的心境能做出這樣反應,這其中的貓膩自然是一眼便可看出究竟。
徐寒看了看殿外那位負手而立的男人,又看了看眼前慌亂的少女,心頭大抵是知曉了些事情。他的眉宇頓時陰沉了下來,“我明白了。”
他如此說道,便站起了身子,伸手輕輕的拍了拍女孩的肩膀。
“我們都身在局中,不由自己,你無須傷懷。”
說罷他便站起了身子轉身就要離去。
而那時,那女孩眸中包裹的事物卻是再也裹藏不住,她顧不得其他便在那時站起身子,追上了離去的少年,伸出手將他的手拉住。
徐寒似乎在那時感受到了什麼,臉色微變,轉身看向女孩。
只見葉紅箋淚眼婆娑,就要張嘴言道。
只是話纔到了嘴邊,女孩的雙眸之中便浮出一抹異色,她伸出的手隨即收了回來,低下了腦袋,靜默的站在徐寒的跟前。
徐寒眼角的餘光瞥見了殿門處中年男人那冷峻的目光,大抵能猜出女孩是在忌憚着些什麼。
他微微一笑,伸手擦去了女孩眼角的淚痕,柔聲說道:“前路艱險,各自珍重。”
“徐太尉留步。”可那時,那在門口處佇立已久的男人卻忽的高聲言道,隨即走到了徐寒的跟前。
徐寒一愣,沉眸看向那男人問道:“侯爺有何賜教?”
“並無什麼大事。”葉承臺爽朗的一笑,“只是紅箋方纔接手天策府,事物繁忙,徐太尉又身居要職,想來也是焦頭爛額,關於你與紅箋的婚約,葉某以爲...”
葉承臺的話說得自然很是客氣,但意思卻再明顯不過。
葉紅箋低着的腦袋在那時擡起,她眉宇間寫滿了詫異,徐寒退出天策府,她與徐寒的婚約本就成了笑談,但至少這東西在,於她自己是個念想,可葉承臺此刻提及此事,顯然是要與徐寒徹底劃清界線,甚至可以說是落井下石。
“父親!”葉紅箋在那時便要說些什麼。
“葉侯爺說得很對。”只是話纔出口便被少年的聲音所打斷。
那時,天策府的大殿中點着燭火,少年的眸子映着燭光,瞳孔中也好似燃着火焰。
“紅箋金枝玉葉,徐某着實高攀不起。”
“侯爺放心,婚約之事,徐某不會再提。”
此言說罷,他便再也沒有留戀,轉身邁着大步,便要踏出了天策府的大殿。
......
葉紅箋看着徐寒離去的背影漸漸消失在了她的眼簾。
她隱隱覺得,這次的離別,或許下次再見二人便會形同陌路。
她想要衝上前去抱住那少年,告訴他,她要與他生死相隨,但腦海中那從小被灌以的大義之道卻將她這樣的衝動生生的壓了下來。
她愁然的跌坐在了地上,任由淚水侵染她的雙眸。
徐寒走出了天策府。
府門外的街道依然人來人往,明亮的燈籠將整個長安城照得恍如白晝。
而徐寒在這人羣之中矗立良久,隨後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一股不知何起的孤獨感侵蝕着他。
人有時候就是這麼奇怪。
如果你不曾擁有過明媚的陽光,便不會去追逐春日的豔陽。如果你不曾在錦衣玉食中徜徉,便不會爲了一個乾癟的饅頭而愁眉不展。
人最怕的終究不是一無所有,而是擁有後的失去。
就像是有人用利刃生生的從你的心頭割去了一塊血肉,外面看,你依然完好無損,而內裡卻早已疼得撕心裂肺。
徐寒不願承認,但卻又不得不承認,這樣的感覺並不好受。
他不得不再次深吸了一口氣,這才壓下了心底翻涌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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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伸出了手,手掌張開,掌心處卻有一張被捏成一團的小小的紙條。
這是方纔葉紅箋拉住他時遞給他的東西,徐寒不知是何物,但卻也意識到此物可能關係着他的命運。
他輕輕的將之展開,只見那紙條上用娟秀的字跡寫着什麼,徐寒在那時注目看去,頓時心頭一凜,眸中的瞳孔陡然發大。
那紙條上如此寫到:世有真龍,天下窺之。故以蛇種,呈龍而示。蛇得氣運,龍承九分,蛇蟄之日,真龍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