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長風一邊回味着今天入宮以後的種種情景,一邊沿着大街慢慢走回客棧。眼下雖然聖旨已下,但自己仍然是孤家寡人一個,手底下沒有一個可用之人。汪長風迫切感受到必須馬上組建起一批能幹的隊伍,才能在接下來三個月之中做好出海準備,特別是還要暗中提防盤龍會的滲透與破壞,做好在海上再度遇襲的準備。
正想着,擡頭一看,已到了客棧門口。汪長風進了客棧,來到樓上,敲了敲玉真兒的房門,沒有動靜。
汪長風心想,都這會兒了,不可能還沒起牀吧。又敲了幾下,確實房中無人,汪長風推進而入,果然牀鋪已收拾整齊,房內卻空無一人。
汪長風眼睛一掃,便看到桌子上留了一張便箋,寫着:“我們出去逛街了,中午你自己吃飯吧,不用擔心我們。”字跡清秀,正是玉真兒的手筆。
汪長風搖了搖頭,雖說京師比較安全,但這麼一大一小兩個美女自己出去亂逛,畢竟有些不妥。好在玉真兒身手倒是沒問題,想必安全上問題不大。
正在此時,門外有人敲門。
汪長風開門一看,見是一個侍衛模樣的人,年紀不大,約莫二十出頭的樣子。
那人一見汪長風,拱手問道:“請問汪大人住哪個房間?”
汪長風道:“我就是。你是?”
那人躬身回道:“卑職是鄭大人府上的侍衛,叫劉致遠。鄭大人讓卑職來請汪大人過府一敘,還說有位真兒小姐也一併過去。”
汪長風道:“行穩方能致遠,好名字。真兒小姐出門了,咱們走吧。前面帶路。”
那劉致遠也不多問,帶着汪長風邊往外走。店門口早已安排了一輛馬車,待汪長風上車之後,劉致遠自己駕車,一路往鄭府而去。
鄭府在烏衣巷深處,宅子倒是不大,前後三進,一共二十幾間屋子,連像樣的花園都沒有一個,倒是十分清淨雅緻,一塵不染。
汪長風跟着劉致遠走進府門,一路進來並未看到太多下人,倒是看到幾個侍衛模樣的人。在來的路上劉致遠已跟汪長風粗略介紹了鄭府的情況,原來鄭和生性低調,不喜鋪張浪費,所以府內除了十來個貼身服侍的小太監,倒沒有多少下人。因鄭和好武,此前又兼着錦衣衛指揮使的職務,所以前院裡多住了一批侍衛,也是皇帝點過頭的。
汪長風進了後院,只見鄭和已在廊下迎接,笑道:“覺得我這院子如何?”
汪長風拱手行禮,道:“看着有些素淡,但倒不失雅緻乾淨,很符合大師兄爲人處事的風格。”
鄭和點頭道:“馬屁拍得不錯,很舒服。”
兩人對視哈哈大笑,攜手走進房內。
賓主落座之後,邊上早有小太監端上熱茶,清香四溢。
汪長風讚道:“好茶,我看比皇上喝的還要好些。”
鄭和白了他一眼道:“想讓我掉腦袋就直說。下次來給你上一兩銀子十斤的大路茶。”
汪長風嘿嘿笑道:“大師兄既然如此說,乾脆我帶着真兒他們搬進來的了,天天喝你的好茶。”
鄭和笑道:“除了前院,剩下的十幾間房隨你挑。”
汪長風嘆了一口氣道:“不成,您這連個丫鬟都沒有,難道讓前院那些大老粗去服侍真兒?只怕一腳給踹出去。”
鄭和哈哈大笑:“這個倒真沒想到。話說回來,你也是朝廷命官了,從四品雖說不是什麼極品大員,品秩也不算低了,況且你又領着職務,得正經尋一處府邸纔是。”
汪長風道:“什麼府邸,我又不是什麼王公大臣。我的想法是先賃一處小院,清靜些的,幾間房就行,先安頓下來。三個月後就要出海,何時回來還不一定,沒必要置辦什麼宅子。再說關鍵是我現在也沒錢啊。”
鄭和哈哈笑道:“你這猴精,知道你在想什麼。宅子大了也不必,不過總得像點樣子,不能失了朝廷體統。此事我來安排,最多三五日,你直接和真兒他們搬進去即可。”
汪長風拱手謝過鄭和,接着道:“既然開了口,索性一併說了。我這還有一事,估計還得讓大師兄破費些銀子。”
鄭和道:“讓我猜猜,應該不是物方面的,不會是人方面的吧?”
汪長風笑道:“還是逃不開大師兄法眼。我這半天一直在盤算着出海之事,船隻建造好說,船上的人倒有些麻煩。”
鄭和正色道:“你有什麼考慮,說說看。”
汪長風略思忖了一下,緩緩道:“按照設計,船上至少要一百人往上,其中四十門大炮的炮手就需要八十人,這還不算冗餘。水手操船需要一二十人,另外還得備些機動力量以作防護之用,至少也得二十人以上。”
鄭和點了點頭,道:“我也一直在思考此事,畢竟事關重大,在人手方面必須周密考慮,否則就是萬劫不復。來源方面你有何考慮?”
汪長風道:“正要請大師兄幫着參詳。”
鄭和思考了片刻,道:“如果你想全部選用自己之人,皇上那邊怕會有些不妥,所以我猜皇上最後肯定會讓錦衣衛派一隊人上船,這些人不懂操船掌炮,但行軍打仗還能用得上,可以拿來作防衛之用。水手和炮手可以考慮另行甄選,江南水師離着也不遠,從那裡調一批人過來也方便。只是如此一來,船上估計就沒有你的什麼心腹了,只怕行事指揮起來會有些麻煩。”
汪長風對鄭和的分析十分贊同,點頭道:“大師兄分析得極是。錦衣衛怕是一定會派人,剩下的如果不從水師調人,可行嗎?”
鄭和似乎看出了汪長風的用意:“可行是可行,只是你一時半刻去哪裡找這麼多炮手和水手,還都得是靠得住的。”
汪長風神秘笑道:“我有一些想法,過些日子我會出京一趟安排此事,所以得先跟大師兄借一萬兩銀子。”
鄭和奇道:“一萬兩雖說不是什麼大數目,只是都是公家之事,爲何不從朝廷中走賬?”
汪長風解釋道:“既然要收買人心,用朝廷的錢總歸有些不妥,容易落人口實。”
鄭和一聽便立刻明白他的用意,點頭道:“你所慮極是,如果要啓用自己之人,必須要把人心收過來,這些錢花得值。還有其他要求嗎?”
汪長風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道:“另外,不知大師兄府裡的侍衛是否能支援幾個,我看那個劉致遠就挺不錯。”
鄭和不禁失笑道:“小猴精,剛惦記完我的錢,又把主意打到我的人了。也罷,誰讓我把你請來的,送佛送到西吧。前院的侍衛你隨便挑,都挑走也行,大不了我再重新培養。背景方面應該都沒有太大問題,但謹慎起見,你還是需要再仔細考察一番。劉致遠十歲時被我從街上撿回來,一直跟着我,背景絕無問題,可以信任。”
汪長風道:“那就好,回頭我會交代他從侍衛裡再挑十來個好手。茫茫大海之上,我可不想被錦衣衛那幫人造了反。”
此時已到午飯時分,小太監們已擺好一桌熱氣騰騰的飯菜。
鄭和道:“邊吃邊聊吧,嚐嚐我這府裡的廚子如何。有一個還是在御廚房掌過勺的,可千萬別到處說去。今天真兒她們不在,不算接風,就當吃頓便飯吧,明日我再給你們三個正式安排一桌。”
汪長風謝過鄭和,已然有些按捺不住。早晨在宮裡賞了一小碗梗米粥,還不夠塞牙縫的,此刻早已飢腸轆轆。兩人坐到桌前,也不客氣,各自撿着愛吃的吃起來。
一頓風捲殘雲之後,桌上已杯盤狼藉。
兩人吃完,小太監又重新沏上茶。兩人又把一些具體的事情細細過了一遍。
考慮到朝廷還沒有給尋龍衛安排衙門和具體編制,將來可能也不一定有,鄭和當即決定從侍衛裡挑出幾個辦事可靠且身手不錯的,先跟着保護汪長風周全。
一應事務大概明確之後,汪長風擡頭看看外面,已是日斜時分,想起來晚上還要赴紀綱的宴席,便說道:“晚上錦衣衛指揮使紀大人要請我去聚春坊赴宴,我先告辭了。”
鄭和道:“紀老二大手筆啊,聚春坊穩坐秦淮河十二花坊的頭把交椅,一擲千金的地方,不知今晚會不會請聚春坊的頭牌李小宛作陪,那花得可就海了去了。只是這紀老二的酒席,怕不是那麼容易吃的,此人面和心狠,一切要小心爲上。不過你現在也算是皇上身邊的紅人,他倒是不敢把你怎麼樣,多留個心眼便是。”
說完一招手,邊上小太監拿過來一張銀票,正好一萬兩。
汪長風嘿嘿笑道:“算是借大師兄的,以後有錢了,連本帶利還回來。”
鄭和大笑道:“那不得等到猴年馬月去。我看不必了,權當你今後成親時我的隨禮吧。”
汪長風哈哈一笑,接過銀票,起身告辭。剛出大門,就看到兩邊站着六個侍衛,看着個個身負武藝,爲首的一人正是那位劉致遠。
劉致遠見汪長風出來了,趕緊迎上來備好腳蹬,笑道:“屬下以後就跟着汪大人了,還請大人多多照拂。”
汪長風沒有接話,在幾個侍衛臉上掃了一遍,默默記下每個人的面貌,輕聲說道:“跟着我很簡單,就一句話,好好辦差,老實做人。有我一份吃的,必然不會讓你們餓肚子。”
說罷,上了馬車,一揮手道:“先回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