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正早知道沈定然幼時曾於王府中受天極宗在人間行走的紫月真人教導,修行天極宗仙法,後來離開京城上陣殺敵,不能再聆聽紫月真人的教誨,但仍未放下道術上的修行,修爲不低,不好對付,所以已經做好了苦戰的準備。但是他沒想到這當朝駙馬竟然這麼厲害,明明道行比自己要低,卻能和自己周旋數十個回合;明明沒有發動風雪冰天的能力,卻真的把這天極宗絕學真真切切地展示在林峰正面前。
無數的冰晶雪花從天而落,擋住了林峰正的視線,不斷切割着他的肌膚,他感到無比的難受。又是一塊巨大的冰塊向自己砸來,他伸手,捏出一個蓮花印,幻出燦爛的光華,破掉這冰塊,然後迎着冰雪一飛沖天!
然而這天極宗至高絕學豈是這麼容易破解的?他向上飛了好長一段時間,在他頭頂上飛舞的依然是無數的冰雪,他便察覺到不對,立刻用靈識向四周打探去,才驚覺自己飛了這麼久卻仍在原地,根本沒有上升哪怕一尺一寸——這個法術竟然集水行攻擊和幻術於一體!
林峰正猛然吸一口氣,此刻他衣衫已被冰渣撕出條條裂縫,本來就粗糙的皮膚也被劃出道道血痕,無數的冷氣透過這些血痕侵入到他經脈中,不斷消耗他體內的靈氣,令他無比難受。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內心發出這樣一個聲音。他知道自己靈氣的消耗速度遠遠大於補充速度,再過不到半刻即會靈氣枯竭,被冰雪掩埋,也就失去了救回沈夙然的機會——這半刻的時間還沒算上他身體的損傷。
但他也明白,施放這樣的巨型法術對釋放者靈氣的消耗並不少於自己這樣硬拼的消耗,沈定然道行比自己低,體內的靈氣也必然少於自己,這場比試實際上是雙方靈氣的對耗,誰能夠堅持到底,誰就能取得最後的勝利。當下林峰正不能從這漫天冰雪中逃出來,唯一能做的就是使用正確的道法,抵擋冰雪的侵襲,並儘可能地減少靈氣消耗——他現在還不能把靈氣全部耗完,否則根本就不能走到沈夙然的車駕前帶走她。
於是他一邊與冰雪抗衡,一邊仔細回想一生中學過的那些法術,希望能找到一個既能抵抗冰雪,又只消耗極少靈氣的法術。“有了!”他輕呼一聲,右手五指相併,默唸一道法訣,長喝一聲:“收!”說這話的同時伸開五指,向前一抓,就見身周飄飛的冰雪應聲向他飛來,同時繞着他旋轉飛舞,然後一起落在他腳下,他肩上,他頭頂,漸漸將他周身包圍住。而他整個人,也因此成了一團雪球。
他竟然想依靠沈定然發出的冰雪保護自己!
果不其然,縮在這一層厚厚的冰殼中的林峰正無需在爲撕碎自己衣衫,劃破自己肌膚的冰雪和透入體內的陰寒而發愁,他只需用一點極少的靈氣在自己身周幻成一層光膜與冰殼相隔,防止冰殼中的寒冷傳入體內。這光膜自然是必需的,不過他分出更多的靈氣使光膜能夠阻擋冷氣這點倒是有點多餘了,因爲這層冰殼雖然寒冷,但並未與他血肉接觸,寒冷不會傳入經脈,損耗他的靈氣。不過此時的他身處不利之境,沒想到這一層也正常。
這冰殼當真牢固,無數的冰雪擊打在它上面,刻出一道道明顯的劃痕,然而就是不能將它劃破,也就不能攻擊到冰殼內的林峰正,反而白白損耗沈定然的靈氣。
在外面雪地中發招的沈定然對林峰正的情況一無所知。這個道法對靈氣的消耗實在太劇烈,沈定然必須集中精力調動周身所有靈氣來催動它,甚至不敢分出一點靈識來查探風雪冰天內的情況——那樣也會損耗靈氣的。
然而即便這樣,他身上的靈氣也趨於枯竭。他隱隱覺得林峰正不會被自己這麼輕易地打敗,所以不到最後一刻也不願放棄,於是即便自己已經滿面蒼白,毫無血色,依然咬牙堅持。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這麼亡命地進攻,自己明明是想幫林峰正的啊!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大將風度——絕不輕言放棄吧。
然而人力畢竟是有限的,他身上的靈氣終於消耗到不能支持他再發動風雪冰天的地步,於是他轟地一聲,倒在雪地裡,眼前飛舞的冰與雪便應聲散開,重新成爲這天氣裡最普通的景象。
不遠處,一直靜靜觀察二人比試的念君此刻已經把自己的心提到嗓子眼上了。她本性平和,然而自林峰正被漫天風雪掩埋的時候起她就有點焦急了。她自己告訴自己林峰正不會有事不會輸的,可心啊一直懸着,難以平靜。此時她見沈定然轟然倒地,釋放的法術隨之消失,心裡的擔憂與期待就更甚於前時了。
於是她迫不及待地衝過去,然後看見眼前出現了一個大大的雪球,立刻驚呼道:“峰正!”她不知道林峰正爲什麼會成一團雪球,然而關心則亂,她不由自主地往壞的方面去想,覺得這雪球定然是沈定然施法形成的,林峰正已經落敗,所以心更難受。
就在她要撲到雪球上時一道細微的聲音從身後傳了過來:“這位姑娘,我已經輸了。”她立刻回首,見是倒在地上的沈定然說的,不由愣住了。
“沒錯。”這時她身後再度傳來了熟悉的聲音,她驀然回首,見那雪球隨聲碎成數塊,落在地上,又再度碎裂。一個衣衫破爛的青年男子從中緩緩走出來,他面容有點憔悴,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可以看出他靈氣已經有些不足,但他面上洋溢着欣喜的笑容,因爲他戰勝了沈定然,自此以後再也沒人能夠阻止他帶走沈夙然了。他要和沈夙然一起遨遊天地,做一對世人羨慕的鴛侶!
一行淚水,轉瞬成了冰晶。
癡癡盯着他,念君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輕聲說道:“峰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