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真人教了林峰正沈夙然一些招式,又提點了虛無幾句。
幾人自然都牢記在心。
時光荏苒,轉眼間半月又過去了。恰好這日是七夕佳節,林峰正自己有點小心思,專門向天下真人請求讓自己下山去,這次天下真人倒沒有讓沈夙然和他一起去,不過正好段慕天要去泰山的旭日派辦事,就順道一同走了一段。到了山下,林峰正見滿地野花,在微風中輕輕飄動,煞是好看,不由心裡一樂。他想:“夙然平日最喜潔白的東西,我要是送她些白花他一定會高興的。”原來打的是這主意,真是癡兒一個!
他看着這些鮮花,滿懷興奮地挑選,終於找到幾株雪白的小花,小心折下。又從懷中取出一片絲巾,包住小花,重新放回懷中,然後看向天際,只見華山萬丈,山上似乎有人在等着自己。於是心裡一樂,從腰間拔出滄海碧簫,一躍而上。
夜幕降臨,彎月當空,無限美麗。
落雁峰上,林峰正佇立着,心情既激動又忐忑。早在傍晚時分,他就在這裡等着了,等的是誰?自然是美麗的二師姐沈夙然。此日正是七夕佳節,乃牛郎織女相會的日子,山中人修道並不看重這些俗世的節日,然而林峰正才入門不到一年,怎能忘卻這日子?況且此刻他心中裝着個人,日日相見,卻難以訴說心事,明明就在眼前,卻連手也難牽,唯有藉着這個佳節,訴出自己的肺腑之言,聊慰相思之苦!
他就這樣等着,卻是坐立不安,又不知道待會兒見了該說什麼好。望着天空中那輪彎彎的明月,不禁嘆道:“明月爲證,我林峰正此心不換!”
這時遠處遙遙地飛來兩個身影,一個青邊白衣,飄飄若仙,卻正是那苦苦思念的人兒。林峰正本來應該高興,可他看見了另一個人時,心裡霎時一痛,立刻木然地站在哪裡——他一身的服飾襯托他偉岸的身軀,他溫和的笑容讓人不禁陶醉,段慕天,永遠是凌雲派中令人尊敬的二師兄,可他,此刻卻讓林峰正傷心欲絕!
“峰正,你找我來這裡有什麼事嗎?”停在地上,沈夙然笑意盈盈地說道,一如出水芙蕖,美麗若仙。
然而此刻林峰正心中卻是萬般刀絞,只能木然地看着她和段慕天,勉強擠出笑容,他道:“夙然,今天是——是個好天氣,約你來看月亮。”
沈夙然見他似乎心情不好,愣了下,擔憂地看着他,笑道:“峰正,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林峰正搖搖頭,沉默。
段慕天此刻看見他一言不發,很是奇怪,便問:“林師弟,你到底怎麼了?”
林峰正再度看向二人,心中浮現了一個詞,“金童玉女”,更是鑽心地痛,他傷感,悲慼,他木然道:“我突然有些不舒服,夙然——”
沈夙然看他樣子,不由擔心道:“什麼?”
林峰正麻木地從懷中取出那些白花,拿給沈夙然,然而他手卻顫抖不止,竟然無力去面對她:“今天是七夕,我,我想你喜歡白花,就下山給你摘了一些。”
沈夙然接過白花,臉上又浮出一絲笑意,道:“原來今天是七夕,我竟然忘了,早知道,”她回頭看了眼段慕天,“我就——峰正,你沒事吧?”
原來林峰正看見她說這話時看向段慕天,以爲她接下來說的是要和段慕天怎麼怎麼樣,不由心底一陣悸動,竟然不由自主向後連退了幾步,跌坐在地上,一時失神。沈夙然見此一驚,連忙上前想要將他扶起,可他這時卻看見一旁的段慕天不知什麼時候取出了一把精緻的古琴,看來也是想趁這個機會送給沈夙然,再想到自己那孤零零的幾朵白花,在這古琴面前是如此的不堪,叫他更是心死若灰!他一把推開沈夙然,站了起來,道:“我實在不舒服,我,我走了,你們保重!”便要飛走。
“峰正,小心!”沈夙然不知他爲何如此反常,她穩住腳步,見林峰正要走,又見他失神,恐他飛行時出事,擔心他的安危,便想要送他一程,“我送你一程吧,我看你這樣子是不能自己御劍飛行了。”
“不了。”林峰正搖頭,拒絕道,“我沒事,自己能夠御劍飛行。”
“你——好吧,保重。”沈夙然擔憂地看着他離去。
“然妹,”段慕天走上前,“你也沒事吧。”
沈夙然搖頭,道:“我只是擔心他安危。”
段慕天嘆口氣,將那古琴遞給她:“這是我今天去旭日派幫你找的古琴。”
沈夙然平復下心情,然後接過古琴,見此琴用料講究,做工精緻,不由輕搖了下頭,笑道:“夙然卻沒想到何師姐手藝這麼好,這讓琴夙然如何受的起?不過還是要謝謝何師姐。”看她意思是要還給段慕天。
段慕天卻輕輕一笑,道:“這也是何師妹的心意,自古好琴配佳人,然妹你就收下吧。”
“只怕這個‘佳人’指的是二師兄你吧。”沈夙然笑道,卻帶有點點哀傷,“不過既然是何師姐的心意,夙然卻沒有理由不收下,還望二師兄下次去泰山的時候將夙然的感激傳達給何師姐。”
“自然,”段慕天點頭,“不過然妹,剛纔林師弟的樣子——看來我是不該來的。”
沈夙然聽了,面色沉了下來,她將古琴放進袖中,再取出那幾朵白花,幽幽說道:“他的心思我怎會不懂?可是——二師兄,你不知道,我和他之間有太多的因果,我不想這一世欠他太多,所以我才一直和他保持距離。”
段慕天嘆了聲,道:“然妹,我不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我只想告訴你,別去管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既然你心中有他,何不放開手去追求?”
沈夙然搖了下頭,嘆道:“謝謝二師兄好意,但夙然自有打算。”
段慕天苦笑一聲,不語。
後山,了無人煙,悽清悲涼。
林峰正漫無目的地走着,心裡疼到極點。他看向長空,卻見那輪彎月呀,似乎是在嘲笑他。他大喝一聲,含着淚向前衝去,只見前路漫漫,茫茫不知何處是吾家!他跑了一段路,直到前方傳來了流水的聲響,他這纔看見前方古藤環繞,露出一個小洞,正是那知返洞。他不知自己怎麼就到這裡來了,他含淚長笑,道:“看來我真的是該‘知返’了。林峰正啊林峰正,大道無涯,你縱然有愛的人,在大道面前算個什麼?哈哈,返吧返吧,返回大道正途,休管他什麼兒女情長!”
他笑完,跌坐在地上,卻見前方潺潺流水,目光順着流水瞧去,就看見了那個三清刻和三清刻中的三清聖水。他不由覺得這三清聖水也是在嘲笑自己。他不怪它們,他知道自己沒能耐,活該被嘲笑,可他還是走了過去,看着三清聖水,心裡一怒,一巴掌就拍了下去。只見水立刻變成了濃濃的紫色,還伴有一點微微的紅。林峰正看見自己執念如此之深,卻不以爲意,他只看見了那點紅色,他終於開懷地笑了:“原來我是真的喜歡她,真的——”
“峰正,你怎麼了?”遠處飄來了淡淡的一句。
“誰?”林峰正不可思議地回頭,卻見遙遙地走來一個淡藍色的身影。她,恬淡、柔弱,如風中的菱花,卻又有無限的堅韌、執着。她,正是那個淡然如水的念君。
“君兒見過峰正。”念君緩緩地走到林峰正面前,微微一福,笑道。
“你——”林峰正心裡突然一疼,走上前去,將她緊緊地抱住。“啊!”念君猝不及防,卻已被他抱在懷中,“你到底怎麼了?”她溫柔地說道。
“我心中想着個人,我知道她不喜歡我,我也知道修道中人不該把這些看得太重。可是我看不開,放不下!”並肩坐在地上,望着天空的明月,林峰正有感而發。
念君微微一笑,柔柔地說道:“你想的那個人是夙然姐姐吧。”
林峰正沉默,他望向天際,木然發神,良久才微微點頭。
念君便道:“你有這心,他聽到了必然會高興的。”
林峰正繼續沉默。良久,他回頭望向念君,問:“君兒,你有過我這樣的感受嗎?”
念君看着他的雙眸,微微笑道:“有。”
“嗯?”林峰正在她來後心裡要好過很多了。
念君便癡癡地看向長空:“那都是我前一世的事了,我現在只有前世的一點記憶,我只記得有這樣一個人,護在我身邊,他吹簫,我跳舞,快快樂樂一直幸福。”
“那你現在——”林峰正問道。
“他早就過世了,”念君眉目間黯然了許多,“我也轉世成了今日的君兒。而他,不過是君兒我零碎記憶中的一道亮光,可如今也只能存在於記憶中。”
林峰正聽完,知道她此刻心情必然不好,便勸慰道:“君兒,你不要傷心。”
“我沒事,”念君淡淡笑道,“都是些前世的記憶了,君兒並不怎麼看重。君兒認爲過去的都讓他過去,把握好現在纔是正道。”
“把握好現在嗎?”林峰正沉默,點頭,“沒錯,我不要以前,我要現在!”
念君見此,恬淡一笑。卻見林峰正此刻又回頭看着自己,目光中似有些疑惑,她便問:“峰正,你有什麼事麼?”
林峰正便道:“君兒,我記得我派有個什麼護山大陣,你是繞過大陣怎麼進來的。”
念君便笑道:“是丁丑大哥帶我進來的。”丁丑法力不低,向來是能夠繞開大陣將念君帶進來的。”
“唔,原來是這樣,那他在哪裡?”自然是問的丁丑。
“他在外面等着我。”念君道。
林峰正便點頭。
“峰正,”念君又關切說道,“剛纔見你心情煩躁,道心不穩,君兒知道是夙然姐姐的原因。不過君兒想提醒你一句,大道艱險,不要爲一時的得失亂了道心,不然就容易入魔。”然後她從懷中取出一枚紫色的珠子,在月光下閃爍着光芒,“這是定心珠,你把它帶在身邊,可以消除雜念,穩定道心,對你的修爲有幫助。”
林峰正接過定心珠,說了聲謝謝,卻見念君站了起來,輕輕地向三清刻走去,同時用柔弱的聲音說道:“峰正,對道心的歷練是你們修道人最重要的,你現在雖有定心珠幫助穩定道心,但自己對道心的領悟也不可有一絲的鬆懈。”
林峰正也站了起來,點頭,向她走去,點頭道:“你說得對,我明白。”
念君便是一笑,一隻白淨的纖手輕輕地放進三清聖水中。
林峰正向那看去,只見那三清聖水竟然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清澈透明!
“峰正,”念君取出手,轉身對林峰正笑道,“道心就該平淡若水,毫無雜質。君兒希望下次再遇到你時,你也能像君兒這般。”
林峰正看着她美麗的容顏,點了下頭:“我會的。”
“好,我帶你去個地方。”
“什麼地方?”
“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