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翠微谷

“林師弟,回華山後,替我,替我給瑩兒說聲‘對不起’。”越來越虛弱,趙鵬翔艱難地說道。

第一次聽趙鵬翔稱呼自己爲“林師弟”,第一次聽趙鵬翔提到華山,提到凝瑩,林峰正心裡猛地一震,他這不是在交待遺言嗎?大叫不好,林峰正抓住趙鵬翔的手臂,疾聲呼道:“趙師兄!”

趙鵬翔卻已經視死如歸,渾然不管林峰正的動作,仰頭長笑一聲,然後似迴光返照般猛地躍起,持劍嚮明姝攻去。

明姝早料到他會臨死反撲,冷笑一聲後她舉起纖手,一把抓住趙鵬翔,然而趙鵬翔卻順勢放手,後退兩步,再度與林峰正並肩而立。

“趙師兄!”

“走!”突然大喝一聲,趙鵬翔全身猛地綻出一片精光,剎那間將林峰正念君包圍。

雙眼放大,望着白茫茫的一片,林峰正心裡一緊,向着記憶中趙鵬翔所在的位置撲去,然而一股難以形容的巨大力道卻阻止了他的行爲,眼看自己就要淹沒在這片光芒中,他心裡一急,一拳攜帶大力向着那精光邊緣砸去,卻反而被更大的力推了回來。仍不死心他正準備再度撲上去,身旁卻傳來一個柔柔的聲音:“峰正,不要做無用功了。”

這聲音是如此的輕柔,如此地悅耳,以至於他聽見聲音的一瞬間一顆焦急的心就平靜下來。輕輕吐口氣,他轉身,抿嘴看着念君,道:“君兒——”

低眉讓過林峰正的目光,念君向四下望去,道:“峰正,我看這道法術的作用多半是讓人在人間轉移,即便你破掉它也不可能再回到鬼醫谷的。”

林峰正聽到她的話,精神爲之不振,眼中露出點點傷懷。

見狀念君便安慰道:“峰正,你不要傷心,我想,我想趙公子是逆仙派的人,蒼莽教不會輕易殺害他的。所以……”

“君兒,你自己相信這說法嗎?”不等念君說完,林峰正就反問道,“若是蒼莽教怕了逆仙派,怎會對鬼醫谷發動襲擊?”

聞言念君便沉默了,其實她也知道剛纔趙鵬翔將自己和林峰正傳走時已經做好死在南疆的準備,即便明姝手下留情,他多半也活不成。“只能,只能寄希望於殘月小姐了。”她淡淡說道。

林峰正知道她這話是在自我安慰,心中又生出一股難以言喻的痛楚。搖頭,他打消所有的念頭,呆呆望着身側的光芒,默然無語。

大約一炷香時間過去後,圍繞二人的光芒終於消退,林峰正向四下打望,卻猛地心驚。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廣大的山谷,有青石綠草,有飛湍白瀑,亦有斜日餘暉,本該美麗至極,然而無盡的斷壁殘垣和滿地的腐屍白骨卻令這個山谷顯得無比荒涼、冷瑟、恐怖!

“這,這是翠微谷!”驚呼一聲,念君不敢置信地看着這養育自己千年的山谷,面色變得無比蒼白。“怎麼,怎麼會變成這樣?”睜大眼,她露出茫然地神色,顫抖着望向四周無盡的荒涼,不住顫抖。“主人!”她突然大呼一句,不顧仍有些虛弱的身子,飛快向谷中心奔去。

“君兒!”見狀林峰正急忙跟上她,緊緊握住她的手,說道,“不要衝動!”

此時此刻,念君也失去了分寸,一感到林峰正的手將自己握住立刻不顧一切地施展法術想掙脫出去。

然而此時林峰正的道行已經超過她,哪會輕易讓她掙脫?一手攔住她的纖腰,林峰正順勢攔在她身前,緊緊看着她迷離的眼眸,和聲說道:“君兒。”

不再掙扎,念君擡眼看着林峰正皺起的眉頭,剎那間愁眉微微舒展,身體卻不住顫抖。

緊緊擁入他懷中,無盡的淚水緩緩留下。

“這裡全是屍骨,多半會生出瘟疫。我這兒恰有幾枚預防瘟疫的丹藥,你我各服下一粒,以免染上瘟疫。”坐在新生出的火堆旁,林峰正從袖中取出一枚瓷瓶,倒出兩枚鮮紅的丹藥,隨手遞給念君,同時關切地看着她。

此時日幕已經緩緩落下,天邊的雲彩被殘存的日光染成妖豔的紅色,令人望之膽寒。被林峰正一席話給穩住心神,念君心情好了不少。但擔心翠微谷谷主的安危,她面色依然很不好看,眼中露出了絲絲憂慮、擔心。見林峰正將丹藥遞到自己眼前,她心裡微微一暖,點頭表示謝意,然後素手接過丹藥,塞入嘴中,整個動作僵直,完全沒有精神。

看着她的模樣,林峰正輕輕嘆口氣,說道:“君兒,我們向谷中進發吧,或許能查出你家主人的下落以及令翠微谷變成這副模樣的元兇。”

微微點頭,念君起身,低眉道:“好。”

於是二人同時向谷中行去。由於內心焦急行動極快,不過多時,他們便走到翠微谷中心。

環視四周,二人的心又是涼了一截。

只見這裡本來應有的簡潔的亭臺水榭完全化爲一堆焦炭,雖有夕陽映照,卻仍令人感到一陣黑漆漆的恐怖。

“主人!”大叫一聲,念君眼前一黑,一個站不穩,就要倒在地上。林峰正眼疾手快,疾速將她扶住,然後輕聲安慰道:“君兒,不要衝動。”

念君本是個恬淡的女子,然而此情此景,叫她如何冷靜?失聲痛哭,梨花帶雨,令她更顯可憐。

林峰正緩緩抱住她,輕輕拍着她的後背,想安慰她,可是他也說不出一句話來,只能默默地將念君抱在懷中,靜靜地看着夕陽收住最後的餘暉。

此時此刻,眼見一片荒蕪的翠微谷,林峰正也不比念君好受多少。大約半年前,他也曾來過此地,那時的翠微谷的美麗在他心中留下強烈的映象,再次來到翠微谷,迎面而來的卻是如此場景,他心幾乎是被一個巨錘重重打了一下,若不是擔心念君見到自己失神的模樣而更傷心,他恐怕也要大吼出聲排解心中的難受。

然而此時,他卻察覺到不對,眼前夕陽餘暉下的人影怎麼會多了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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