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正沈夙然等人還在談天說地,卻見天下真人滿面和煦走了進來。
“師兄。”“師尊。”“師父。”衆人道。
天下真人點頭,然後笑道:“現在都快午時了,你們和我去用餐吧。”
“是。”他們皆說道。
“師父,”林峰正卻插嘴道,“我有事和您說。”
天下真人轉身向他看去,見他堅定的眼神於是微微拂鬚道:“你有什麼事啊?”
“這劍事事關重大,我向和您單獨談談。”林峰正道。
“好,你等等。”天下真人點頭,溫和一笑,然後又對諸葛空吩咐道,“諸葛師弟,你就帶着各位先去用餐吧。”
“是。”諸葛空自然遵命,然後就帶着其他弟子去用餐了。
見他們走後天下真人就轉身向着大堂後面走去:“峰正,你跟爲師來。”
“是。”林峰正就跟上他走去。
院後花園,一片水鄉的柔情。人工修建的小河旁蘆葦遍地,輕輕拂過人的衣衫,便覺無限的美好。天下真人就站在蘆葦叢中背對着林峰正,道:“就是這樣了嗎?”
林峰正方纔已經將自己中途遭攔截的事給天下真人說了,天下真人默默地聽着他的敘述,一直沒有動作。知道林峰正說完他才問了這麼一句。林峰正不知道天下真人爲何要這麼問,他點頭道:“就是這樣了。”
“嗯——”天下真人沉吟半刻,再問,“雁師侄何師侄怎麼說?”
林峰正嘆了口氣,道:“二姐猜測那些黑衣人多半是蒼莽教的弟子。大哥則說那帶頭的那個黑衣人很有可能是正道中人。”他剛纔給天下真人說這件事的時候已經順便將自己和雁光鳴何田田結拜的事也說了。
“那你的意見呢?”天下真人轉身,和煦的目光從他臉上輕輕拂過。林峰正皺了下眉頭,道:“我看大哥二姐的猜測多半是真的。”
“爲何?”
“我以前和蒼莽教的弟子過手過,對他們的招式乃和靈氣有那麼一點記憶。這次和這些黑衣人過手,雖然他們隱藏了自己的氣息,但我仍感到他們的招式與蒼莽教弟子的招式十分相近,靈氣更是幾乎一模一樣。”林峰正將自己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天下真人默不作聲,依然用自己的目光看着林峰正,良久才說出一句話:“峰正,不要被表象迷惑。很多時候很多人會用一些表面的東西迷惑人,你這樣憑記憶憑直覺來判斷事物實在不是明智的做法。”
“師父你的意思是——”聽了天下真人這話,林峰正緊緊皺起的眉頭更緊了。
天下真人便笑道:“你和那個領頭的黑衣人交手是什麼感覺?”
“和,和其他幾個黑衣人沒有太大的區別。”林峰正如實回答。此時他已經隱約知道了天下真人剛纔話中之意了。
“這就對了。”天下真人通過他的神情知道了他心中所想,於是略顯欣慰地點頭,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若何師侄不告訴你那些黑衣人是蒼莽教弟子你不會想到他們的身份,而雁師侄不告訴你領頭的黑衣人是正道弟子你又不會想到他的身份。那些一般的黑衣人本來就是用來掩飾領頭的黑衣人的身份的,一般人想不到他們的身份,就是想到了也不會去想領頭黑衣人的身份。而只有雁師侄經歷了很多江湖事,眼尖心明才能發現。以後你得好生向他學習知道嗎?”
林峰正嘆口氣道:“弟子遵命——對了,師父,如果這些黑衣人的身份真的如大哥所說,那我們該怎麼辦纔好?”
天下真人輕輕笑了下,道:“峰正,你知道慕容城主把我們叫到這裡來是做什麼嗎?”
“難道不是爲他賀壽嗎?”林峰正問道。
天下真人含笑搖頭,道:“沒這麼簡單。”
“那是什麼原因?”
“便和你遇到的這件事有關。”天下真人說道,“具體的你不用知道,但你既然涉入這事了,那你就要聽此爲師的安排。”
林峰正當然點頭:“我一切都聽師父的。”
“很好。”天下真人欣慰地點頭,繼而說道,“現在還沒有該你去辦的,你先和我去用餐。”
“是。”
“咦,你好像還有一些心事?”天下真人見林峰正此時臉上微微透露出的失落,不知他心裡在想什麼,便問道。
“師父,我還有一事想問你。”林峰正低頭說道,“現在你既然認定大師兄爲下任掌門,爲什麼還放任大師姐和他去爭?”
天下真人聽了這話,嘆口氣,道:“這些事等再過個幾十年你就會明白了。”
“可是——”
“走吧,用餐去。”
這日用餐過後,天下真人便帶着林峰正等人前去拜訪岳陽城的各位長老和有名望的弟子。這岳陽城本門弟子號稱有三千,其中光是長老就達百人,當真是大派氣度。林峰正隨着天下真人拜訪這些人,倒也長了些見識。比如不管是在凌雲派還是岳陽城門內弟子對掌教繼承人的爭奪都是相當激烈的:慕容煙雲的二弟子鄒旺與三弟子景元的明爭暗鬥激烈程度不比石破天與凝瑩差,甚至還高上那麼一點——林峰正這樣一個外人竟然都只用了半個多時辰就看清這些事了。
拜會過這些長老和弟子後,天下真人就讓諸位弟子隨意活動去了——當然沒忘了交代他們不可去岳陽城的禁地。
林峰正和沈夙然在岳陽城的亭臺樓閣中靜靜行走。沈夙然突然停下,轉身看向林峰正,見他心事重重,便笑問道:“峰正,你在想什麼?”
林峰正輕輕嘆口氣,道:“沒什麼。只是今天看到岳陽城的一些事,心裡不大好受。”
沈夙然冰雪聰明,很快就知道他心中所想。老實說她對岳陽城內兩派弟子的明爭暗鬥也有些感觸只是她向來善於把心思隱藏起來不表露在外面別人看不出來而已。此時她見林峰正感傷,便安慰道:“峰正,這是他們岳陽城的事,你一個外人操心也沒用。”
林峰正搖頭,道:“我不是爲岳陽城感傷,我只是聯想到凌雲派。岳陽城弟子內鬥激烈,我們凌雲派又何嘗不是?”
“峰正——”見他一副癡癡的模樣,沈夙然便知道他深重的執念又表現出來了,連忙寬慰道,“穩定道心,別去想這些了,想得再多也無用!”
林峰正停步,側身與她對視,眼中脈脈含情:“夙然,這些東西縈繞在心頭,不是我不想就沒有的。今日我看岳陽城內鬥甚是激烈,兩派弟子各自爲政,就是在慕容城主大壽的日子也不停歇,這樣下去他們很有可能發生火併,到時候岳陽城就會元氣大傷,一蹶不振。而我們凌雲派呢?大師兄和大師姐的鬥爭都是私底下的你也知道,表面上他們還是很和氣,大部分弟子也主動避開這事。可是誰又能肯定他們不會有更多過激的行爲,到時候凌雲派也會受此影響實力大減啊!”
“峰正——”沈夙然緊緊看着他,將他手抓在掌心,道,“你總是想東想西的。這些事情你做不了主,最好的辦法還是主動退讓不去幹涉,攪和進去只會對你不好。”
林峰正看見她若雪的容顏和清澈中帶有一點懇求的眸子,心裡微微一暖。他順手將沈夙然攬入懷中,然後說道:“我不會攪進去的。”
沈夙然心中終於有了點寬慰,她雙手緊緊抱住林峰正,道:“你若能不攪進去就是最好的。”
林峰正嘆口氣,鬆開沈夙然,轉身走到池塘邊上,看着池塘內如傘般的荷葉,再度嘆氣,然後望向蒼穹,見數只麻雀正在空中嬉戲,心中油然生出一絲感觸,道:“我多想如這些麻雀一般自由自在地過完一生,可是我心中總有個聲音告訴我不能只想自己。我還要去造福天下蒼生,我不能放棄自己的夢想!”他又轉身看向沈夙然,道:“夙然,天下正道本來也該是以造福天下蒼生爲己任,可是今日我見了岳陽城的內鬥,再想起我們凌雲派的內鬥——我發現他們想的只是怎樣爭權奪利,怎樣爬上高位,沒想過要造福天下蒼生!我,我感到好失望!”
沈夙然聽到他這麼一說,心中突然也是一痛,她嘆口氣,道:“峰正,我知道你是想造福天下蒼生的,不過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和你一樣啊!”
林峰正聽她這麼說,眼中露出一點迷惘,道:“的確不能要求他們都和我一樣。修道的目的本來是長生,造福天下蒼生也是順手做的事。但是他們好歹要想着天下呀!不說這些修仙的門派,說朝堂吧。現在朝廷兩派鬥爭也是十分激烈,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爺只爲爭權奪利,沒有幾個想過百姓!就說李丞相吧,我原來還以爲他是個公正廉明的好丞相,可他——唉!”
沈夙然知道他苦懣滿懷,不由唏噓。“峰正,”沈夙然安慰道,“慢慢來吧,以後的日子還長着呢——我和你一起去面對,一起去造福天下蒼生。”
聽到她這話,林峰正的心情微微好轉。他嘆了口氣,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