崑崙山,絕頂峰,崑崙派。
夜風呼嘯,透骨奇寒。
此時的清和殿卻還燃着微弱的油燈,殿中正有三人沉默的坐着,其中一人年紀偏中,另兩人年歲已長,皺紋遍佈,沒有任何言語。氣氛似乎有些壓抑,空氣中充斥着不安的情緒。
三人沉默了良久,忽聽其中一老人道:“陸師弟,你說說吧。”
陸師弟的人遲疑了片刻,擡頭看了兩人一眼,思索的說道:“他一定會來崑崙的,也許他現在就正在往崑崙的路上。”
年紀偏中的人焦急的道:“現在究竟該怎麼辦,他肯定會回來報復的。”
先前那老人安慰道:“掌門師侄不要着急,聽陸師弟說。”
兩人同時望着面前這個陸師弟,等待他的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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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師弟說道:“掌門無需過分擔心,他應該不會對崑崙派做出過激的行動。”
“流雲亦此人以往雖則心高氣傲,目空一切,但其這次出現在江湖,江湖上也略有所傳,他已不是三年前的那個流雲亦了,聽說他性格大變,想來不會恣意妄爲了,掌門師侄暫且放心吧。”
此人又接着道:“雖然七師弟如今已經不在了,吳師兄也出關去禪宗了,但真要出事了,我和你祁師伯都會站到你面前的。”
這個年紀偏中之人竟然當今崑崙掌門,龍虛影。
龍虛影乃前任崑崙掌門卓君昂的師弟,只因在派中一直少言寡語,且不甚關心派中之事,所以江湖上才一直不知道他竟是卓君昂的師弟。
只聽龍虛影感嘆的道:“當初掌門師兄爲何不將流雲亦一刀斬殺,卻要留下如今這個禍患,叫我如何處理,哎。”
當年卓君昂不顧派中四大長老的反對,堅決的將掌門之位傳於龍虛影,衆人卻不知何故,之後卓君昂竟然就失蹤了,崑崙弟子多方打探,也無任何消息。
四大長老雖然反對龍虛影接任掌門,但是定局已成,也只有定力輔佐了,衆人均不希望崑崙就此走入黃昏。
祁師伯看着他的陸師弟說道:“師弟,可有對策?”
陸師弟搖頭默然。一會兒才低低的說道:“如果七師弟還在的話,咱們也不用如此了。”
三人同時一陣哀嘆。
三人正自各懷心事,忽然清和殿頂上傳來一聲瓦塊破裂的聲音,在殿中聽來卻是分外刺耳。
三人同時一驚,陸師弟反應極快,手中的一個茶杯已急速向屋頂射去,同時真氣十足的喊道:“何方高人卻寧願做着樑上君子,且下來一敘。”
茶杯正要撞上屋頂之際,忽然嘩啦的一聲,從屋頂落下了兩個人。
這兩人不是別人,正是流雲亦和駱君芳。
流雲亦和駱君芳當夜離開天山雪脈,無日無夜直奔崑崙,流雲亦見駱君芳跟隨着自己也不說什麼,只是心中有些莫名的感動。
兩人一路話不多說,不幾日就到了崑崙山,崑崙山因氣候特殊,冬天時天氣奇寒。兩人攀附在清和殿的瓦上,聽着殿中三人的談話。
雖然天氣實在寒冷,流雲亦因有天地之氣護體,倒不覺了有何問題,只是駱君芳則不然,她本來就來自南方蜀中,不常居於北方,耐不住嚴寒,雖有功力護體,但駱君芳所學內功有限,也只能堅持片刻。靜聽了不久駱君芳就覺的自己全身僵硬,寒氣浸體,微微一動,卻不知輕重壓碎了一塊房瓦,才使得屋內之人得悉。
流雲亦知道被發現後,當即拉着駱君芳碎瓦進了清和殿。
等屋內三人看清來人面貌時,不禁大吃一驚,龍虛影更是脫口喊道;流雲亦。
兩位長老終非平凡之人,立刻反應過來,面色恢復冷靜,心中卻想到:此人竟來的如此之快。
屋外的冷風順着屋頂的破洞直衝進來,屋內之人卻絲毫未有察覺,只是互相提防着對方。
崑崙三人轉目望去只見流雲亦旁邊之人竟是青城少主駱君芳,也不由微微詫異。
駱君芳自從出道以後,就一直代父執掌青城派,江湖中人人皆知,崑崙雖很少進跡中原,然也知道駱君芳。
五人對目凝望,卻沒有人說出話語。
突然流雲亦道:“我這次來崑崙,只希望有人能道出當日崑崙之戰的後事,別無它意。”
崑崙掌門見流雲亦別無他意,急忙道:“當日之事,我們也不知道”。
流雲亦看了一眼龍虛影,卻不識得此人,轉目看向崑崙兩大長老。
祁陸兩大長老被流雲亦眼光所逼,祁長老正欲說話,卻被陸長老打斷:“當年那一戰雖然我們都在場,但我們確不知之後之事。”
流雲亦露出疑惑的目光,心中想道:他們真不知道,還是故意隱瞞?
龍虛影突然說道:“當時你被重傷昏迷,然後就被掌門師兄和禪宗法宏大師帶走了。”
流雲亦看着龍虛影道:“如今的崑崙掌門是你?”
龍虛影道急忙道:“正是在下。”
祁陸兩人看着龍虛影,眼神露出失望之色。心道崑崙掌門竟在流雲亦面前低聲下氣,成何模樣!
流雲亦又道:“你還聽說了什麼?”
龍虛影道:“後來本派弟子都欲將你直接殺了,以報血仇,可是掌門不允,弟子們問何故,掌門說...”
“住口”。
龍虛影正欲說下去,卻被一聲“住口”打斷了,說話的是陸長老。
剎那間,一股無形的殺意充滿了整個清和殿,而這股殺意的目標卻是陸長老。
駱君芳也感覺到這股殺意的強烈,不禁驚駭,流雲亦向來沒有涌出過如此的殺意,這次突然激發天地真氣壓向陸長老,看來流雲亦已有殺人之意。
陸長老昂然不懼,直視流雲亦。
祁長老眼中露出擔心之色,心中快速的想到:流雲亦武功竟然完全恢復,似乎還更勝從前。
流雲亦面部表情突然變的淒厲痛苦,腳步一動,身形已撲向了陸長老,手掌成爪,向着陸長老咽喉探去。
陸長老既然能貴爲崑崙長老自也有高深的功力,快速招架開流雲亦的魔爪。
流雲亦當然不會放過他,轉瞬之間已進攻了十餘招,而陸長老也躲閃抵抗了十餘招。
流雲亦招式狠辣,處處不離要害。
衆人一時不知流雲亦爲何突然性情大變,直欲將陸長老殺了。
可是,沒有人比流雲亦的心中更清楚,當身邊的人一個個的離開、當自己所受的所有苦難終要有一絲線索時,卻被人打斷之後的痛苦,可想而知!
又過幾十招,流雲亦招式越來越凌厲,而陸長老卻越來越應付不來了。祁長老見此境況,急忙喊道:“流雲教主住手。”
可是流雲亦哪裡會聽得他說的話,天地真氣隨心而發,已將陸長老迫出險地。
駱君芳、龍虛影、祁長老都露出擔憂的神色。
祁長老心中一嘆,飛身而起加入場中拳來腳往的兩人。
場中三人真氣鼓盪,激戰不休,兩人合力對抗流雲亦,流雲亦卻依然不懼。
殿內,桌子、椅子等全都被殿內的真氣粉碎,就連清和殿的大門也承受不住殿內的真氣,轟然破碎。
只見外面圍着許多崑崙弟子,面露擔心之色看着場中激斗的三人。
祁陸兩位長老修習崑崙劍訣已愈百年之久,豈是易於之輩。
崑崙劍訣向來是崑崙鎮派之寶,其中功法博大精深,浩瀚無比,使用起來有如仙劍出鞘、神仙下凡,劍氣盪漾,威力無比。
崑崙之衆甚多,卻全爲泛泛之輩,能算的上高手的也就聊聊幾人而已,其餘全爲虛名之人。
祁陸兩位長老崑崙劍訣一出,一時殿中竟有霞光輝映,霎時豔麗。
雖然知曉崑崙劍訣的厲害,但流雲亦也不畏懼。
自流雲亦修習易筋經之後,從來沒有真正地使用過易筋經神功,前些日子和江湖中人的打鬥已是微微一用,並沒有發揮易筋經的真正威力。此次與崑崙兩大長老之戰纔是真正的運用了易筋經的玄妙,天地真氣發揮的淋漓盡致,天地真氣竟是無休無止,隨心所欲。
天地之氣是無休無止,而崑崙兩大長老的真氣卻不是無休無止,總有枯竭的時刻,鬥到這時祁陸兩人體內真氣也耗的七七八八了,可是依然還拼盡全力。
流雲亦這時已然清醒過來,依然還緊逼着兩人只不過是沉浸於易筋經的奧秘中無法自拔。
這種感覺就好像自己已天地融爲一體,不分彼此,天地就是自己,自己就是這片天地,竟然達到了傳說中的天人合一的境界。
祁陸兩人被逼到清和殿的角落看似就要重傷在流雲亦的真氣下了。
突然,從門外流星般射進兩物事,直向流雲亦飛去。
流雲亦感覺到有勁風襲向自己腦後,如此危險時刻流雲亦反倒不擔心了,只是揮出右掌,一道真氣揮出,又將兩物事逼退了回去。
只見傳殿外人羣上方飛進一人,雙腳對着兩物事,兩物事竟然套在了腳上。
此人好毫不停留,手中一把精鋼劍,向着流雲亦後背刺去。
衆人再看剛纔那兩物事竟然是一雙破爛不堪的鞋子,而鞋子的主人竟然是一個乞丐,衆人無不驚奇。
駱君芳亦微微驚訝,心道此人內功之深厚,輕功之巧妙,已是天下難得了。
此人劍法精熟,內力深厚,實屬當世少有。
不過令人驚詫的還不是他的功力有多高,而是他所使用的劍法正是崑崙劍訣中的一套劍法。
祁陸二人對視一眼,同時心道:此人是誰,與崑崙派有何干系?
轉眼之間此人竟已與流雲亦過了二十餘招,招式功力竟不在祁陸二人之下。
此人蓬頭垢面,衣服髒亂不堪,卻是看不清楚面貌。有崑崙門下弟子驚奇想到:這不就是這兩天每天在山門外面遊蕩的那個乞丐嘛,武功竟然如此之高,早知道就應該上前拜見,說不定還傳自己兩招絕學呢!哎,可惜了。
雖然夜色朦朧,但流雲亦還是看出了這個乞丐就是當日在禪宗山下對面而過的乞丐,可自己看此人如此熟悉,卻想不起究竟是何人。
雖然此人武功甚高,崑崙劍訣也是純熟異常,但也不能堅持很久,又過了幾招被流雲亦一掌推在了牆上,嘴角溢出了幾許鮮血。
流雲亦並有再往前,只是盯着牆邊的乞丐問道:“你是誰?”
這是所有人心中的疑問,卻被流雲亦問了出來。
所有人都好奇的盯着乞丐,希望他能說出自己的來歷,就連一直在旁邊小心翼翼的龍虛影也奇怪的看着。
乞丐看着流雲亦忽然笑了,他笑的淒厲,笑的瘋狂。
他就這樣笑着,笑這個世界的悲哀,笑蒼天的玩笑,笑這些高高在上的人們。
所有人都被他的笑聲所驚顫,發自靈魂的驚顫,他的笑聲中埋藏了多少辛酸,多少汗水,多少痛苦!
乞丐突然止住笑聲,盯着流雲亦,鬼一般的叫道:“你不認識我了嗎?”
流雲亦目光迷惑!
乞丐卻呵呵一笑,手臂一揮擦掉了臉上的泥土,瞪着流雲亦大聲道:“你不認識我了嘛?你還記的我嗎?”他的聲音憤怒而悲愴。
衆人見乞丐臉上泥土拭去,露出一張剛毅瘦削的臉龐,都覺的此人有些熟悉,只不過幾年早過去了,人們都已經忘記他了。
駱君芳轉頭看向流雲亦只見他眼睛盯着乞丐而面上表情卻是一陣一陣的變換。
流雲亦心下微動,似乎想起了這麼一個人。
當年流雲亦爲一舉擊潰崑崙教,流雲卓獻計,於是設下陰謀,將崑崙的一個能接近卓君昂的弟子,用崑崙的勾魂術和藥物控制,然後趁卓君昂不備之時,控制這個弟子將其重傷。只是那夜崑崙早有安排,陰謀失敗,流雲亦被抓,而這個崑崙弟子也不知所蹤了。
而眼前這個人不正是當年的那個崑崙的小弟子清懷嗎?只是現在的他已沒有了以往的稚氣了。
流雲亦嘴脣微動想要說些什麼卻實在是說不出來了。
情懷淒厲的道:“認出來了吧,對,我就是清懷,我就是那個幫你們刺殺掌門的崑崙弟子情懷,”他的聲音傳遍了清和殿,也傳向了崑崙山。
祁陸兩人驚詫着望着情懷說不出話。龍虛影也好奇的看着這個當年刺殺掌門師兄的人。駱君芳也震驚地看着眼前這個可憐的人。
所有人都望着眼前這個聲嘶力竭的人,他竟然會是清懷!
他的命運就似跟着流雲亦已連在了一起,蒼天將他們玩於股掌之間,忍受着不堪忍受的痛苦。
而他這些年又發生了什麼事情?